裴倦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只是缓缓地将身体往回坐,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在这安静的地方等待着对方的开口。
良久,王绛鼻息中掺杂着些许笑意,连带着低着的头被这笑意染得抖了抖,“真不愧是你啊裴队长,反侦查的那一套算是被你整明白了……我被调到调查组这么多年,把我反侦查了的……裴队长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裴倦嘴角弯了弯,食指点在桌面上,“王警官,或许你听过这么一句话吧,鲁迅的那句‘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毁灭给人看,戏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
“当然听过,裴警官想表达什么呢?”王绛抬起头。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方面是脆弱的,分裂、冲突和猜疑正在日益升级;另一方面,你阻止不了它成为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体。王警官,你我首先是生活的创造者,但又因为我们身份的特殊,一名人民警察,即使在生活中的较量里,我们连笑都充满了分寸感。即便是王警官担任着这么久的调查员,见证了形形色色背叛国家背叛人民的叛徒,你的眼神依旧是坚毅的,目标甚至会更清晰。我和你一样,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我会去守护它。不论是世界格局的改变,还是一座城市的发展,我们无权干涉但一定会将它往好的地方发展。卷起滔天巨浪的,可以是蝴蝶,未必一定有蝴蝶。而想要审判一个人甚至一类人,重在朝夕相处,才能察觉潜移默化。王警官应该是比我更加了解这个道理的,难道不是吗。”
王绛沉默了片刻,裴倦站起身来微点了点头,门口的警察将门打开,一束光涌了进来,原本屋内还算微亮的灯被笼罩起来,将裴倦四周的黑暗尽数融化。
“哦还有一件事,”裴倦转过头,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我的朋友,也放他出来吧。”
王绛一颔首,他是从什么时候就知道那位线人在另一间审讯室的?
裴倦的情绪似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背着身向门口走去,“他的脾气可不比我,估计审问他的那几个人会留下心理阴影。”
“裴队长,”王绛从另一端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考虑过来市局吗?”
“很抱歉,并没有。”
裴倦立了立,甩甩手腕踏出了门槛,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与在另一间中走出的人的视线融在了一起,后者唇边带笑,一边眉挑起,不羁又张狂。
望着裴倦离去的背影,王绛的眉头说不上是紧皱还是舒缓。
“王队,怎么了?”一名警员道。
王绛摇摇头:“没有。”
“但是您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如果一定要说,我现在有点庆幸。”王绛呼出一口气,扭头又看了一眼刚才裴倦坐的位置,“是很庆幸。”
“为什么?”
“庆幸的是,像他这类人……还当不了敌人,”王绛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间的忧愁逐渐消散,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裴队长……还当真是厉害,只希望我们和他有一天不要变成对立面。”
那天是在裴倦家里度过的。
裴倦被半强迫着压在浴室的砖墙上,衬衫要挂不挂的搭在他的手臂上。“他们问了你什么?你先别……”夏晛不满的蹭着他的颈窝,吐出的热气激的他直发抖,“还能问什么?就那些老套的问题。我很听话,没有发脾气,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
纠缠着,不知谁先碰到了开关,温热的水流落在他们身上,衣物都湿了个透。裴倦被他弄得浑身泛红,像一只还未熟透的蒸虾,浑身泛着粉红。
“宝贝儿,”夏晛亲吻着他的脖颈,双手环在他的腰侧,“在现在这个场合说这些,不太合适吧?”
“…你多大了,要什么奖励?”裴倦被他顶的往后退了退,下巴被人捏在指尖,好看的眸子里飘起了一层浴室里的朦胧。他和夏晛浑身都湿透了,头顶上方的水流大部分都浇在夏晛的身上,额前的碎发贴上他的皮肤,发梢的水珠顺着他下颚完美的线条滑至下巴,流经喉结,顺着胸膛往下。
裴倦看的有些口干舌燥,无意识地探出舌尖润了一下唇角。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种行为在夏晛的眼中,无怪乎挑逗。夏晛舌尖抵了抵上颚,半诱惑地含住裴倦的耳垂,另外两只手不安分地在他的身上游走,“宝贝儿,张嘴。”
裴倦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时间,唇齿刚张开一道小缝,夏晛便迫不及待的吻上去,勾住那条粉红的舌。水流忽然停了,裴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没有任何防备被抵到浴室的玻璃门上。微凉的触感让他被温水久久覆盖着的感觉器官稍微恢复了些许,夏晛的吻便热烈又急切的扑了上来,恍惚间被按着腰翻了个身,双手扶着玻璃门的表侧。
浴室中水停了,热气从下往上蔓延,将那一方狭小的空间尽数染上它的气息。
灯还在工作,浴室里充斥着暖黄的光。
玻璃门上映出模糊的人影。
第二天的阳光依旧明媚。
裴倦系上安全带,靠在垫子上,手肘撑在一旁抵着头。
“嘟……裴队?”电话接听,周凯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
“嗯。”裴倦淡淡道。
“刚才有人报案自首,说是杀了人,但是他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还是什么原因,又结结巴巴地说打错了……你看?”
“等我到了再说。”
“收到。”
“怎么了?”夏晛握着方向盘,稍偏了一下头。
“有人报案自首,”裴倦不太舒服地捏着太阳穴,伸手将遮阳板拉下一部分。
夏晛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自首?那感情好,自首的人多了,就不需要警察了,你就可以安心跟我回去,除了每天晚上尽些伴侣的义务,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干。”
裴倦手肘撑脸,“什么都不用干?你是真打算包养我了?”
夏晛轻挑着眉,含着笑:“未尝不可。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会胖,你见过每天都坚持做运动的人会长肉吗?而且你就算长了肉又怎么样,少了点觊觎你的人不好吗?”
裴倦脸上一红,骂了句滚。
“不过,这个自首的人又改了口,说他喝醉了后乱拨号。你信吗?”裴倦皱皱眉。
夏晛腾出一只手,轻轻揉按着他的腰,“不信。”
裴倦点点头:“我也是。还有多久到警局?”
“十分钟。”
车子停稳,裴倦刚解开安全带要打开车门,夏晛已经从另一头下车,绕过车头替他打开了。裴倦愣了一秒,迈开长腿从夏晛的旁边擦过,脸上带着些促狭,遇风即散。夏晛舌尖抵了抵,靠在车边轻笑着,按响了车锁跟了上去。
裴倦进到警局,随手叫住一个要出门的接收员,“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
小警员见到裴倦立刻敬了个礼:“裴队!刚才是有一个电话,那头一个男人报警,说他失手杀了自己的妻子。我们的人询问他详情,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又变了口,解释他是喝醉酒打错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裴倦朝他点点头,“知道了,去吧。”
“嗯。”
夏晛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隐秘地用指尖触碰着他的腰,换来警官大人的一个低声的警告。
“怎么,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的。”夏晛挑了挑眉,丝毫不在意有没有人注意到他。
裴倦耳根一红,沉着脸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提昨天晚上?”
夏晛不可置否地勾勾唇。
“队长!”周凯叫了一声,裴倦便迎上去。
“我们刚才对报警人的地点做了定位,”周凯边说边往接听室走,“已经定位到了,诺,鑫宛小区旁边的公共电话亭。”
“公共电话亭?”
“对,所以没法确认是谁打的电话。”周凯转了转视线,才发现那个线人居然还在。裴倦察觉了他的目光,“不用管他,我已经和张局申请了暂时顾问一职。”
夏晛自然地伸出手,“夏晛,多多指教。”
周凯来了兴趣,握上他的手,“夏晛?哪个晛?”
“日见晛。”
“哎这名字好,父母给起的?”
夏晛笑笑:“我没有父母。”
周凯脸色一空,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不过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给你起名字的人很好。”
夏晛抿着唇笑,“不错,好的不得了。”
周凯没发现自家队长越来越臭的脸色。
“行了,别聊了。给我再放几遍录音。”
“好的队长。”
录音的声音时断时续,截取出的话语也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我……我杀了人……”
“是我的妻子……但是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知道怎么了……就失手……”
“帮帮我……”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打错了!”
“我喝多了,喝多了……”
“嘟……”
“确实很奇怪……”裴倦反复听着那几句话,“这样,周凯刘瑞,带上几个人去鑫宛小区附近看能找到什么。”周凯点点头,手臂搭在刘瑞的肩膀上,“走吧刘小瑞。”
夏晛的视线始终落在裴倦的身上,他双手撑在桌面,脸上看不出阴晴。裴倦的余光瞥了他一眼,“看我干嘛?”
“你昨天晚上也用过这个姿势。”夏晛舔舔唇角,弯了弯眼睛。
裴倦被他看得略微心虚的瞄了一眼门口。明明白皙的脸骤然笼上薄薄的一层粉雾,却还是一副清清淡淡的队长模样,夏晛简直要爱死这个心口不一的人了,他带笑的看着裴倦似乎有些无措的模样,“队长,那我呢。”
裴倦颤了两下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你跟我。”
夏晛得逞的笑容放大在脸上,慵散的理理衣服,在裴倦能听到的范围内无比认真的应了一句:“遵命。”
派出所早就得到通知,提前来到了门口迎接。裴倦从车上下来,一身警服衬得他格外的高挑清瘦,帽沿下凌利的一双眼给他增添了一份距离感。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举手投足间满是利索与云淡风轻。
“不愧是裴队长啊,年纪轻轻如此作为,原以为怎么也有我一半大了,没想到本人如此年轻。”刘局笑眯眯的握着裴倦的手,“这位是?”
“请来的顾问。”裴倦淡淡道。
身后的人一身黑色冲锋衣,碎发下的脸有着不差裴倦的俊美,内衫露出的一抹白色在风中泛着涟漪。只是这人身上让人难以忽视的匪气,倒衬的裴倦轻柔了不少。
“能让裴队长请来当顾问,想必也是出类拔萃。”
“过奖。”裴倦替他回答。
监控室中,画面被一帧帧放大,锁定在了公共电话亭,画面中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慢慢地走到电话亭。“我查了今天使用过电话亭人的数据,今天一上午只有他出现在这里。”小警员道。
“好,多谢,继续放吧,我说停就停下。”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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