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梆子刚敲过西市鼓楼,蜜语斋门前已横七竖八倒着二十余口铁锅。中毒的百姓面色青紫,指尖却诡异地泛着糖霜光泽。苏清欢劈开最后一坛桑枝灰,忽觉腕间鎏金铃铛烫如烙铁——残铃裂缝里渗出的赤色糖浆,正与中毒者掌纹丝丝相扣。
“谢公子这解毒方子…“她碾碎灰烬撒入铜釜,沸腾的药汤映出他倒悬于梁的身影,“莫不是从《茶经》里学的倒挂金钩?”
“陆羽若知后人如此活用他的煎茶法,定要赠我三斤蒙顶石花。“谢云昭广袖翻卷间抖落七枚银针,针尖蘸着药汤精准刺入中毒者百会穴,“半刻钟后,烦请苏姑娘对着东市方向喊’茶饼馊了’。”
药雾蒸腾时,林慕白踹门摔进个紫砂茶宠:“谢兄的仇家真会挑时候!这蟾蜍肚子里塞着暹罗毒槟榔…”
话音未落,茶宠突然爆出机簧脆响。三百根毒针如暴雨倾盆,谢云昭甩出腰间玉佩击飞半数,余下的竟被苏清欢扬起的桑枝灰凝在半空。灰雾散尽时,她发间银簪已抵住林慕白喉结:“林公子这贺礼,是要蜜语斋改行卖棺材?”
“冤枉!“林慕白袖中抖出串糖渍佛珠,“我方才在永兴坊撞见个蒙面人,这珠子上刻的分明是…”
街心忽然传来茶贩的梆子调:「新焙的顾渚紫笋——」尾音诡异地拐了三道弯。中毒者应声抽搐,指尖糖霜骤然聚成箭头,齐刷刷指向对街茶楼。
谢云昭揽过苏清欢跃上飞檐,薄荷香混着茶烟掠过她耳际:”《茶赋》有云:‘紫者凝霜,笋者含毒’,苏姑娘可愿与我演场泼茶戏?”
茶楼雅间窗棂洞开的刹那,十二盏琉璃灯应声炸裂。蒙面人玄色斗篷翻卷如夜枭,眼尾月牙疤在茶烟中若隐若现:“苏姑娘不妨猜猜,令尊当年如何用半斤糖霜换得御前免死铁券?”
苏清欢袖中糖铲劈开茶案,沉香木断面赫然露出鎏金铃铛纹样:“阁下不如尝尝苏家祖传的’七步断魂糖’!”
蒙面人嗤笑着掷出茶饼,饼中迸射的银针却尽数钉入谢云昭及时展开的《糖霜谱》。残页纷飞间,三个糖浆凝成的血字浮于半空:「子时,铃碎」
“谢公子这戏法越发精湛了。“苏清欢忽然将残铃按进沸腾的药釜,赤色糖浆腾起三丈高,“可惜真正的鎏金铃…”
她反手扯落谢云昭的螭纹玉佩,对着日光转动角度。玉佩投下的阴影竟与残铃裂痕严丝合合,在粉墙上映出完整的凤穿牡丹图。
蒙面人瞳孔骤缩,茶盏脱手坠地。谢云昭银丝钩锁卷住其斗篷的刹那,苏清欢的糖铲已挑开他蒙面布——布满烫痕的脸颊上,月牙疤正渗出与中毒者相同的青紫汁液。
“王记糖铺的账房先生?“林慕白踹门而入时差点咬到舌头,“这老倌儿上月还赊我三斤石蜜!”
未时三刻的日头忽然暗了暗。蒙面人喉间发出诡异的糖浆沸腾声,身形竟如融化的糖人般坍缩,唯余地板上用毒液写就的偈语:「茶烟散尽处,铃响故人归。」
谢云昭拾起浸透毒液的茶饼,掰开的夹层里飘落半张泛黄婚书。苏清欢触及新郎姓名那刻,后院晾晒的桑枝突然无火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个遒劲的「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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