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一场决定代课老师下个月心情和学生作业量的痛苦考试。

简雨星在第一考场，横五竖六，教室里摆了30张桌子，他数着自己的号，第五列的第一个。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两支笔，一块橡皮，一把尺子，就是他全部的工具。

距离考试还有15分钟，走廊里说笑打闹的声音也很清晰。段联永远是在第一考场的第一个，雷打不动，让简雨星悄悄羡慕。

好像心有所感，两人隔着三个坐了人的座位看向彼此，视线交接那一刻，好像还碰撞出细微的火花。段联冲简雨星竖了一个大拇指，简雨星回了他一个相同的手势，然后段联的食指也慢慢伸展，拇指搭在食指的第一个关节上，wink了一下。

这让他怎么回？已读不回用的多了，次次冷落别人，好像也不太好，简雨星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也比了个心。

对面好像愣住，瞳孔放大，笑得虎牙都露出来，明明是欣喜的表情，简雨星却有一种被野生动物觊觎的感觉，段联牙齿森白，唇角勾起的弧度极为惑人，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滑动。

时间安排很紧，语文考完休息15分钟，接着考物理。简雨星坐在座位上，语文的作文题目挺迷惑的，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在空白的草稿纸上画火柴人，然后他被自己的画工丑到了。

手背一热，另一只冷白却很温暖的手覆上来，段联的手带着简雨星的，强硬但不失温和，笔在纸上游走，画了一只表情臭臭的小猫，尾巴摆成了爱心样子。

“你不觉得他很像你吗？”段联调笑。

不解地看着栩栩如生的猫，“你也觉得我像猫？”

捕捉到关键词的段联神色一凝，不动声色地说：“谁又说你像小猫？蒋晏佳？”怎么哪哪都有他？

十五考场的蒋晏佳正和一群哥们吹牛，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惹的一众狐朋狗友笑话，“风大闪舌头啊，蒋哥记得添衣保暖！”

“我可去你的吧。”

“不是他，”简雨星冥冥中感觉提到蒋晏佳时段联的人设就端不住了，“是学委，他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还邀请我去他家里看猫呢。”

段联有点不爽，还是佯装感兴趣地问：“你喜欢猫吗？”

“不喜欢动物，麻烦。”

盘算着买家猫咖的段联放下心来，“考完试放假，你回家呢吧。”

“嗯，毕竟清明了。”

不知道为什么，段联从简雨星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寞落寂寥，连带着空气都一同苦涩了起来。重新挑了个话题，“中午吃什么？咱俩一块吧。”“麻辣烫。那你收拾快点，慢了我就不等了。”“你是对第一个冲进食堂有什么执念吗？那帮体育生都跑不过你。”“管我，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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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考试结束，把电子版答案发进群里。简雨星没多少行李，他只背了个书包，和蒋晏佳一起在校门口等大巴，他和段联简单告别，看着段联转头上了一辆宾利。

大巴上就简雨星和蒋晏佳两个学生，其他人都很陌生。驶离繁华销金的市区，大巴在国道上行的平稳，简雨星把窗子打开一个缝隙，混杂在一起的花香试探着涌进鼻尖，甚至能闻到水雾蒸腾的浅淡气味。

蒋晏佳争分夺秒地打游戏，简雨星闭目养神，眯了一会儿后，打开手机，悄悄瞄一眼蒋晏佳，看他拇指飞快地触着屏，脸上是想骂人却知道自己在公共场所的憋屈气愤表情。

简雨星做贼心虚般打开相册，一张张照片，涵盖了这两年每一个细节。段联好像是天生的主角，不经意间的抓拍都帅得不可方物，是和太阳一样耀眼的人物。

简雨星觉得自己就像阴湿泥土里的卑微小虫，普通且浑浑噩噩，找不到方向一样捋着触须，在一片狭小的天地里团团打转。

可太阳会划出一道自己的轨道，是征程，是远方，可望不可即。

一个半小时之后，两个人在眠江镇下车，还是熟悉的泥土的芬芳。两个人的家就在小镇口，被公路分隔开，“我闻到我妈做的红烧肉的味了！”蒋晏佳开心的快要起飞，“回家的感觉真好。”

简雨星掀开门帘，饭香味争先恐后的笼罩住他，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简钊拿着锅铲，“先去洗澡。”

听话地放下书包，洗完澡把头发擦到不再滴水，简雨星穿着拖鞋溜溜达达下楼。小桌前，已经盛好了他的饭。“尝尝爷爷的手艺，进步了没？”

夹了一片笋，入口清爽鲜脆，简雨星一边吃菜一边疯狂点头。爷爷就喜欢给他夹菜，回家，真的很好。

回到家里就像卸下了无形的重担，没有同学之间的暗流涌动，没有攀比，没有过分的期望，爷爷甚至都没对他说过“你一定要开心”这种话，他只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接受并坚持你的选择就好。”

主动洗完碗，爷爷在储藏室里翻找东西，香烛贡品指钱都已经备好，简钊平静但不容置疑地说：“明天陪你爸爸妈妈聊会天。不要承认错误、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十年前你已经做过这些了。”

“好。”

小雨一直下，淅淅沥沥的不愿意停，好像代替了谁的眼泪，又好像从天上把思念带回人间。

简雨星起的很早，不愿意和其他亲戚碰面，只是让爷爷陪着。祠堂里找到父母的牌位，他跪在蒲团上，小心地擦拭，尽管牌位干干净净。点上香，摆上果盘，磕了三个头。爷爷摸了摸他的后脖颈，背着手出去了。

“爸，我现在能稳定在全级前30，下次考前十让你更高兴。妈，我交到一个新朋友，是个富人家的公子。知道你不太喜欢我和太有钱的在一起玩，觉得他们心眼多，可是他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眼眶里好像泪珠在打转，就是掉不下来，简雨星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脆弱苍白的笑，“我现在有两个朋友了，爸，很多人还是喜欢我，可是我还是做不到接受。我觉得我这辈子能有两个朋友已经足够了，我总感觉他很眼熟，尤其是他看向我的时候，但就是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