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筠蕙和厉晚盈同考入燕东大学,这是整个燕州最好的大学,在全国也小有名气。
厉晚盈和柳筠蕙两人约在了奶茶店,厉晚盈点了一杯杨枝甘露,柳筠蕙点了一杯星空葡萄,两人一边清闲地喝着奶茶,一边憧憬着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
厉晚盈感到非常兴奋,“筠蕙,我真的太开心了,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就是有点可惜,咱们没选同一个专业。”
柳筠蕙望着路边拿着鲜花叫卖的女孩,“晚盈,我们多幸福,能够上大学,还是燕州最好的大学,虽然没在一个专业,但是我们也能互相照应,至少不会孤独。”
“也是,要是我哥和咱们一起就好了。”
柳筠蕙问,“晚枫哥为什么回东北上大学后就不怎么回来了呀?我都好久没有看见他了,怪想他的。”
“不知道,他整个人神秘兮兮的,当时考上东北最好的大学可为他开心了,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大学学什么,搞什么研究,可神秘了。”
“那一定是个保密性质的专业吧,真为晚枫哥高兴。”
她吸了口奶茶,望向窗外蔚蓝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鸟,她久久的移不开眼睛。
大学第一年的暑假某天,柳筠蕙悠闲的坐在摇椅上看着波拉尼奥最新翻译本《2666》,读到最后的罪行时,她对圣特雷莎连环少女凶杀案感到极其的震撼,她合上了书,耳边回想着“沙漠记住了所有尸体,但人类选择遗忘。”
柳母将晾干的衣服拿到楼上,看着沉迷于小说中的女儿,她边叠着衣服,边说道,“筠蕙,宋锐一家回来了,我刚在街上看见宋父宋母在外边拾掇着,一打听才知道是要卖掉老宅去市里买新房呢,宋家发达了,十年了是该发达了。”
柳筠蕙心里一惊,好像柳母的话对她施了魔法一样,让她呆住两秒,就那一会儿,时间仿佛暂停,等着她心里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一晃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来,宋锐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柳母看着女儿没有理会她,便继续说,“宋锐也回来了,我瞅见他,变化还挺大,我记得他小时候可是个小胖子,现在变得又瘦又高,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
柳筠蕙拿着书,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妈,你提他们干嘛!”
“你和宋锐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你会高兴。”
柳筠蕙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她坐到书桌前,放下了书,“宋锐,十年了,你最终选择遗忘我,回来也没有来看我。”
柳母在屋外喊道,“你没事就去楼下看看,咱们都是街坊邻居,你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柳筠蕙在屋里喊,“关我什么事,要去你自己去。”
到了饭点,柳筠蕙下了楼,柳父正在摘韭菜,“爸,我妈呢?”
“在外边和宋锐妈聊天呢,筠蕙你不出去看看吗?宋锐也回来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人家都不一定还认得我,我才不去自讨没趣”,柳筠蕙没好气地说道。
柳父摇了摇头,“怎么会不记得呢,宋锐还跟你妈问起你呢,出去看看吧。”
柳筠蕙不情不愿地走出了门,来到街上,看见不远处柳母和宋母正在聊天,柳母忙招呼女儿过去,“筠蕙,快过来。”
柳筠蕙走向两人,主动和宋母打了声招呼,“宋阿姨,您回来了?”
“筠蕙啊,都长成大姑娘了,真俊俏,这两天宋锐还天天念叨你呢。”
柳母高兴地对柳筠蕙说,“宋锐也考上了燕东大学,你们在学校没有见过吗?”
柳筠蕙冷淡地回了一句,“没有”。
宋母笑着接话,“两孩子都长大了,又这么多年没见,可能都已经认不出彼此了。”
“宋阿姨,宋锐在吗?”柳筠蕙问。
“宋锐去他三叔家搬梯子了,要不你进屋等会儿?我正好和你聊聊天。”
柳母一看都到饭点了,便对女儿说,“筠蕙,那你和宋阿姨聊聊天,我先回去做饭了。”
柳筠蕙和宋母一起来到院子里,看着地面上散落的大大小小的打包箱,对宋母说,“宋阿姨,听说你们要卖掉这个房子?”
“是啊,为了宋锐的未来发展,我们打算全家搬去市里。想着以后不常回来了,我和他爸就商量着把房子卖了。”
“还真是可惜了,刚刚重逢,又要分别”,柳筠蕙感到一丝失落,小声嘀咕着。
宋母问,“刚刚你说了什么?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了。”
柳筠蕙微笑着,“没什么,我是说,挺好的,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城市住着舒服,生活也方便。”
正聊得起劲儿,宋锐扛着梯子回来了,他走进大门,把梯子放到了院子的墙角处,他没有注意到柳筠蕙,对宋母说,“三婶说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咱们一家晚上去她家吃饭。”
“你三婶还怪好哩”,宋母说道,“宋锐你看,这个小美女是谁。”
宋锐抬起头,拍了拍身上的土,略带疲惫的眼睛倏地亮了,“筠蕙,天呐,是筠蕙?”
柳筠蕙慢慢走向宋锐,宋锐不带迟疑地小跑向她,两人就这样面对面上下打量着彼此。
宋锐激动地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宋母识趣的说,“你们两聊,我去屋里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柳筠蕙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胖子了,他现在身材高挑,长相俊朗,眼睛清澈明亮,脸部线条分明,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书卷气,给人一种儒雅斯文、温润如玉的感觉。清爽的美式前刺发型,酷帅时尚。宽松的白T挡不住他那健硕的身材,绵柔布料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加上小麦色的皮肤,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两人伫立在原地许久,仿佛时间凝滞,都在等着对方打破沉默。
宋锐声音微微发颤,“筠蕙,好久不见。”
“宋锐,好久不见”,柳筠蕙强装镇定,“你今天回来的吗?”
“我今天上午回来的,我本想……”宋锐想着向柳筠蕙解释自己其实计划着回来第一件事就去找她,但柳筠蕙突然打断,“你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了,你看看你现在多么英俊,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男孩,这要是我们在路上碰见,还真可能认不出来了。”
“筠蕙,你变得真漂亮,我…在家…我…本想着…”,宋锐紧张地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宋锐磕磕巴巴的样子,柳筠蕙面露笑意,“宋锐,你说什么呢,对了,你也在燕东大学读书吗?”
宋锐拉起柳筠蕙的手坐了下来,“对,我也在燕东大学,我听柳阿姨说你也在燕东?”
“是啊,你还别说还真巧呢,过了十年,我们竟然入读同一所大学。”
“这些年父母带着我一直在外漂泊求学,我很想念家乡,所以干脆就考回来了。”
“我们回学校我能邀请你出来玩吗?”
“当然,我很乐意和你一起玩,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市里。”
“这周六,这两天能把这个房子收拾出来。”
“那你们看好房子了吗?”
“已经定下了,我妈非得说给我娶媳妇用,我爸就买了两层,一层父母住,一层留给我,我们回去就收拾新家。”
“不错。”
“筠蕙,到时候我约你来我的新家玩,你一定要赏脸啊。”
“那是一定。”
阔别重逢的两个人并没有像他们心里想象的那样急切地拉着对方的手,眼含泪水的诉说分别十年的惦念和牵挂,反而表现得极为冷静。但其实两人平静的外表下,都隐藏着克制的冲动,那份被紧紧按压住的冲动,恰是两人内心对彼此最深切的在意和渴望。
“你读得什么专业啊”,宋锐问道。
“我读的新闻,你呢?”
“我读的建筑设计。”
两人心里有无数想要向对方诉说的话语,却因为初见的陌生感而陷入沉默。
“你在燕东大学还习惯吗?”宋锐脑海里想起了柳筠蕙小时候那样孤单无助,关心的问她。
“我很好,很开心,我和我中学的好朋友一起考进了燕东大学,一点不觉得孤单。”
“你的好朋友?男朋友吗?”
“你还别说,我们好到都算是彼此的男朋友了,哈哈哈。”
“原来你说的是女孩子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谈了男朋友。”
“你呢,有女朋友吗?”
这时宋母突然在里屋喊道,“宋锐,筠蕙,快进来吃水果,你们聊半天也该口渴了吧。”
柳筠蕙回道,“宋阿姨不用麻烦了,到饭点了,我先回家吃饭了,待会我妈又要找我了。”
柳筠蕙站起了身,“宋锐,好久不见,再见。”
还没等宋锐反应过来,柳筠蕙便已消失在院子里。
宋锐眼球湿润,像是刚滴了眼药水涩涩的感觉,小声说了一句,“筠蕙,好久不见。”
柳筠蕙回到家,脱下裙子,换上了短裤和T恤。
她来到院子里,拿起球拍,面对着一堵墙,发疯般地一个人打起了球。
心里像是有一团山火正在燃烧蔓延,烫的她喉咙发干,连吐出的气息都滚烫难忍,她想用身体上的疲累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她曾经在脑海里想象无数次两人重逢时的景象,她会情不自禁的奔向他、抱紧他,向他诉说思念,向他讲述往事,向他吐露埋怨,向他质问为什么把自己遗忘。但刚刚的见面确是那样的平静,她止住冲动,脸上表现异常地平静。
她回想着他见到自己时惊讶的样子,她感受到了与他的距离感,没错,他已经不是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胖子,不是时不时在她身边吹捧她的小跟班,不是用崇拜眼神注视自己的小迷弟,他变了,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不断在心中向自己发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知己,才把自己遗忘;是不是遇到更优秀的人,才把自己从脑海里清除;是不是自己在他的人生中本就一文不值。
她回到楼上阳台上,望向远方空旷土地上的那几棵孤独的槐树,“原来在时间面前,只有它们才是永远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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