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忙?晚宴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Conrad看了合同,总体达成了一致,只是后续维护方面还有几条条款要再修改,我应该会晚几天过去。”
“我也见到卓慧芝了,她明天去加拿大,但同意我把企划案先发给她。”顿了顿,沈语慈继续道,“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国,我在这等消息,你先直接回公司吧。”
电话里沉默片刻,沈语慈坐在椅子上脱下高跟鞋,脚踝处的血印把后跟都染上了,脱的时候,拉扯血肉的感觉让脑子清醒了不少。
看了眼脚边的纸袋,沈语慈换上了酒店提供的拖鞋。
“你声音怎么了?”
“没事,空调开低了,有点干。”沈语慈把蓝色纸袋放在沙发上,拿出笔记本,
“注意身体。”随声音传来的还有纸张翻页声,
沈语慈道,“你先忙,我把邮件发过去。”
“小慈。”纸张声停止,“需要我的话,随时联系。”
“当然,你才是铭启的老板。”
那边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你忙吧。”沈语慈先一步挂断电话,检查了一遍文件,输入卓慧芝的邮箱地址,点击发送。
又点击鼠标,打开名为“碳中和项目”的文件。
这是由中科协牵头组织的项目,吸纳了许多专家团队和科技公司共同参与,其中就有黄教授带领的京大经济分析团队,对围绕各类碳排放衍生品的金融活动进行实验核算。
黄教授现在生病,很多事情都压了进度,资料打开,电脑屏幕上布满各类专业名词以及密密麻麻的数据,复杂庞大,沈语慈戴上眼镜,沉下心阅读起来。
连着看完三份资料,眼睛有些酸涩,沈语慈取下眼镜揉了揉,起身去拿将行李箱里的眼药水。
眼药水冰凉地滴进虹膜,带来刹那的清明。
沈语慈眨着湿润的眼,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点了。
沈光维是还没回来吗?怎么还没来找她麻烦。
可能是水土不服,嗓子还真的有点干,倒了一杯温水,放到桌边,调整了下靠背位置,刚准备坐下,就听到了急促的砸门声。
砸门声越发激烈,夹杂着听不清的咆哮声,沈语慈不为所动,拿起杯子,缓缓喝了一口。
沈光维一身酒气地扒在门框边,脸色通红狰狞,工作人员匆匆前来劝解,沈光维神志不清,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拍门踹门的力度越发大。
“这位先生,我们先扶您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这边帮您联系。”
“开门,给我开门。”沈光维推搡着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吵闹引起了同楼层住客的不满,
“这里面住的谁啊?你给他开个门不就行了。大晚上的,吵死了。”
“先生,您不能——”
“咔嚓——”
门开的瞬间,沈光维失去倚靠,一个踉跄摔进了屋里。
沈语慈及时后退,眼睁睁看着他摔在地上。
沈光维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朝沈语慈甩了过来。“你他吗的敢给老子惹事。”
他挥手时,沈语慈就侧身退了一步,巴掌只堪堪擦过脸颊,
周围响起惊呼声,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将人拉住。
沈语慈侧着脸,虽然躲开了,但还是留下了几道红色的指印,她扬起头,眼睛湿润,声音发抖,十分慌张地朝周围道歉,“我哥他生意遇到了麻烦,我帮不上什么忙,我这就把他送回去,真对不起,打扰各位了。”
有人替她打抱不平,“什么人啊,拿自己妹妹发火。”
“还是叫保安吧。”
“啧啧,这种人能谈得出个什么生意。”
还有人录像,沈语慈眼神含泪,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做出搀扶沈光维的动作,又一次躲过了他扬起来的胳膊。
两个保安也终于来了,沈语慈态度柔弱,恳求道,
“我哥住2403,您能帮我把他送回去吗?”
工作人员中有位年轻的女性一直拦在她和沈光维中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小张,把这位客人送回去。小心点。”
在工作人员的配合下,沈语慈把沈光维送了回去,
“麻烦你们了,后面我来处理。”
“真的不需要帮助了吗?”
沈语慈点点头,“谢谢你,Judy。”
等人走后,沈语慈转头,盯住床上一滩烂泥似的人。见他还在断断续续骂人,平静地将视线转到桌上的文件袋上。
沈家的生意,向来是沈向峰一手把控,前两年生了一场大病后才放逐渐放权给沈光维。
只不过,无论大小事务,最终的拍板人依旧是沈向峰。
沈语慈将文件袋放回原位,随后目不斜视地关上了门。再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一位裹着披肩的奶奶站在门口,见她回来,往她手里塞了一管药膏,叮嘱道,“小姑娘别脾气太好啦,让人欺负。”
沈语慈怔愣地看着她,药管很暖,应该被握了很久,她有些无措,喉咙里卡出几个字,“没事的,不疼。”
“擦擦药,明天就好了。”奶奶拢了拢披肩,捂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回去睡了,小姑娘记得擦药啊。”
沈语慈握紧药膏,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回到房间,沈语慈收拾好电脑和其他东西,下到大厅,办了退房手续,托工作人员将感谢的纸条转交给那位奶奶,然后打车去了提前定好的另一家酒店。
沈语慈接下来要等卓慧芝回来,还要对铭启将来在港岛的发展进行一些市场调研,不能和沈光维捆绑在一块。
到了新酒店的房间后,沈语慈用副卡发了一条短信出去,建峰如今内部亏空,拓展乏力,沈向峰还敢吹得这么天花乱坠。
刚刚那几份合作书上的条款,按建峰如今的库存产量,是绝对达不到的。
这样摇摇欲坠的危楼,里面总有害怕和不甘心的人。
发完短信后,沈语慈继续拿出电脑赶项目进度,直到天蒙蒙亮,才核算完第一进度的数据。
沈语慈取下眼镜,碰到了脸,
“嘶——”
真的挺疼,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左脸已经变得青肿,白皙无暇的脸庞,三条明显刺眼的红印。
沈家人一向下手狠。
沈语慈皱了皱眉,放轻动作擦洗了脸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药膏,一点点涂上。
下午还要去接倪星,让她看到,肯定会去找沈光维麻烦。
药膏涂上后,火辣辣的疼痛被一股清凉感缓解下去,沈语慈将洗脸巾扔进垃圾桶,拿着药膏走出卫生间。
蓝色花纹的纸袋摆在木桌上,沈语慈走过去,垂眼看着里面的鞋子。
简舟庭,简家掌舵人,崇寰总裁。
动动手指就能让沈家不复存在。
天已经完全亮了,阳光柔和地照进窗内,沈语慈站了一会,最后还是伸手将纸袋拿起,将行李箱整理出一个位置,放了进去。
站在窗边,拉开窗帘,并不刺眼的阳光,却已经有了几分温度。
沈语慈叫了客房服务,早餐和冰袋很快送了过来。
吃着三明治,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回复了短信。
和她想的一样,数据作假,按这上面的条款签订合同,建峰集团暴雷的风险极大,虽然能申请贷款拓展生产,但建峰集团的问题本质是产能低效,产品质量低下,内部管理混乱,一笔笔的贷款只会像滚雪球一样,雪崩之时,分崩离析。
沈语慈扫过那一列沈向峰的合作意向目标,忽然目光一顿,手指停留在中间的一行名字,
立承。
由崇寰控股的地产公司。
整个早上都在看数据,沈语慈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直到闹钟响起。
关掉响铃,已经一点半,沈语慈取下眼镜,揉了揉脖子,起身找了件驼色针织和白色长裤换上。
药膏效果很好,红印消散,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沈语慈松了口气,提上双肩包,叫了辆车。
“简总,沈小姐已经退房了。”
崇寰总部园区,最深处透灰色大厦顶层,周荣鑫汇报完各项报告后,将刚刚收到的消息一并传上。
“昨晚与沈小姐同行的那位男士醉酒砸门,对沈小姐动了粗。沈小姐将他安置好之后,便退房离开了。”
简舟庭将目光投向右手边的珍珠手包。
莹润小巧,被漆黑冷硬的桌面衬得尤为突兀显眼。
周荣鑫低着头,不敢窥视,良久,听到一句毫无起伏的吩咐。
“把监控视频发过来。”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还会堵车,沈语慈到达机场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半个多小时。
倪星发了消息过来,她刚过了关口,往A厅来。
沈语慈站在电子显示屏前面,一边看屏幕,一边看经过的人。
“我很想念WROSON的布雷斯特,飞巴黎的话,Captian记得替我尝一下。”
“是吗,那我可以为倪小姐带一份回来。”
“那记得拜托让她们系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噢。”
一抹高挑的黄色身影渐渐走进,大波浪披散在两肩,黄色冷帽,同色系廓形西装外套,过膝皮质长靴,一副琥珀茶色墨镜挡住半张脸,亮眼的红唇轻佻着一抹笑。
和身边身穿机长制服的男人聊得有来有往。
“小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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