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带着点轻微的晃,但谢歧圈着她腰的手很稳。晓山青坐在他腿上,按着自己的节奏低头亲他。
但从崔府到昭宁长公主府这一段路实在不算短。谢歧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耳边,放在她腰上的手也越握越紧,她不得不隔一段时间就抽身出来,强制他冷静一下。
“还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她不轻不重地拽着谢歧耳上的银坠,一边慢慢地平复呼吸,一边问他,“你为什么会跟在陆瑶光身边?就算她自己全忘了,陆开仪怎么会把你放在他妹妹身边?你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探病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陆开仪,也就今日听崔问雪说他来接瑶光回家,叫她忽然想起了陆开仪来。阿娘那日说要推他上去督管和谈之事,应该已经是有所动作了。以陆开仪的品性,他不会不接;既然接了,他就不会不管——想来这几日他也应当忙得很。
谢歧拨了拨她凌乱的发丝,在她再三追问下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他不得不同意,我用了一点小法子。”
“我离开陆府的三日,陆瑶光又犯了一模一样的病。长安的郎中没见过的东西,他就算请来太医也无用,不过是一拖再拖,互相推辞罢了。不过他倒是比我想的要果决,只拖了三日,就遣人找到了我。”他冷哼了一声。
“哦?”晓山青手上用了点力气,扯得谢歧头微微一偏,“那你这样……想方设法留在她身边做什么?”
谢歧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声音依旧轻描淡写的:“我想把另外半块鬼车卵拿回来。”
“可惜了,我在荆州再见到陆瑶光时,她那半块鬼车卵已被一装神弄鬼的方士骗去,化成了药喂进了她的嘴里。”
他“呵”了一声:“鬼车卵对蛊有用,对林瘴可没什么用处,就这么白白浪费在她身上了。我本想转头就想走,却被杜家留了几日。不想在那几日,我发现……”
他握着她腰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轻声说:“我发现我带出苗疆的那些蛊物还是不敢靠近她。”
晓山青疑惑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
谢歧仰头在她唇上咬了咬,低声解释道:“阿青,鬼车卵并不是如我想象的那样消失在了她体内,不知道为什么,它还继续在她身上发挥作用。”
“在靠近她的时候,我察觉到我带来的蛊变得完全死寂了,连我骨肉里折磨我的那些……都像是突然不见了一样。”
鬼车卵没有在陆瑶光体内消散,反而保留了它的效果。
晓山青搁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一动。
“……你知道吗,阿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我从那里爬出来那天起,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身体里的东西会这样安静。我本以为它们会纠缠我一辈子,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这算什么?晓山青想。命中注定的纠缠不清吗?
她的心口莫名涌起一股古怪的烦躁,又被她一点点压了回去。
所以梦里的谢歧才会这样一步不离地跟在陆瑶光身边吗?那梦里的同心蛊又是怎么回事?陆瑶光可能不明白同心蛊的意思,但出身苗疆的谢歧不可能不清楚。
——他会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在细水长流的相伴中,他会不会真的被陆瑶光变成了她不认识的人?
晓山青的目光垂落在谢歧的瞳孔深处,秾丽的琥珀色凝聚在那里,变成了黏稠、翻滚着什么的黑。
她看不清,也看不懂。
而她面前,谢歧几乎是迫切地继续说了下去:“阿青,你知道我有多想把她剖开来,看看鬼车卵会藏在哪里吗?”
晓山青:“……?”哦忘了这是谢歧。
晓山青:“好了,停,不行。”
她环着谢歧的脖子,一个在心底徘徊已久的念头像沼泽底下的泡泡一样冒了出来,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响。
——这个梦似乎以一种她全然没有想过的方式一一应验,但世界真的会是一个绕着女主角转圈的狗血爱情故事吗?
不可能。她想。
风吹在脸上会有春天的温度,有人在风中打着她从未听过的号子。更远的地方,有人在流血,有人在死去。
或许不该用“真”或者“假”来评判它。它只是被披上了一重朦朦胧胧的纱,掀起这层纱后,命运它依旧冷酷无情,井然有序,且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你好好在陆瑶光身边呆着就是了,按她的性情,也不会赶你走。”晓山青慢慢道:“以后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地……”
“你说什么,阿青?”谢歧有点困惑的声音打断了她。
“不是吗?”晓山青没有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只要你跟在她旁边,你就是一个正常人了,谢歧。”
这既然是上天给你定好的“情缘”,为什么不接受它呢,谢歧?
像梦里的你一样。
“不会再痛了。不会再夜深难寐、辗转反侧了——多好。”
谢歧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要我了?”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那话轻得可怕,就这样落在了车轮滚过青石板的声音里,一晃就过去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晓山青还是忍不住皱了皱脸。
说实话,这话从白仙的嘴里出来,都比从谢歧嘴里出来来得更合理些。
她向小几上瞟了一眼。白仙把自己盘成了一个板正的圆圈,把脑袋平平地搁在蛇身上,正睁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看他们。见她望过来,还很委屈地“嘶嘶”了两声,好也像跟着谢歧在控诉“你不要我了”一样。
看得晓山青真的有点心痛。
她赶紧矢口否认:“怎么会?你想多了。我也没让你不来找我啊?”
“你话里的意思,难道不是要把我往陆瑶光那边推?”谢歧抓着她腕骨的手越发用力。
“不是。但就算我不说,你现在不也跟在她身边?”晓山青有点无语,“不是你需要她吗?”
“我不需要她!”谢歧急道,“何况陆开仪的意思是,只需要我在她出府时跟在周围,以防意外。平日里我不过是呆在陆府,根本没有靠近她!”
晓山青敷衍:“哦哦哦。”
“我就是想看看有什么法子把鬼车卵从她身上取回来!”谢歧气得更急了,越说越快。
晓山青:“嗯嗯嗯。”
“……”
谢歧恨恨地把她的脑袋摁了下来,在她唇上啃了一口。还是不解气,发泄似的又来了一口。
晓山青由着他搞小动作,又顺口问了几个问题,他竟然都一一答了。
问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今日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那么听话?”
谢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假思索答道:“那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往日难道没有……”
话说到一半,晓山青忽然领悟了他的意思,一时间哑住了。
“就是……我难受。”
谢歧见她不动弹,磨磨蹭蹭地握住了她的手,耍流氓似的把她慢慢往下带,按在了……
奇怪的触感。
不是???滚呐!!!
晓山青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想扇他脸,又觉得不对,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不行,忍不住。实在忍不住。
她还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把谢歧扇得歪向了一边。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马车里,晓山青压低了声音吼道:“你不能自己弄吗?!”
谢歧用舌头顶了顶口腔里的软肉,没什么反应,只直勾勾地看着她。
“不行。”晓山青闭了闭眼睛,重复道:“不行。”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阿娘现在只是忙着处理契丹和平州的战事,没空管她闺女。她是装聋作哑,不是真的聋了哑了。你敢在我的房里留宿,第二天你就该被切成肉燥子,分散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了。”
“那这座城要完了。”谢歧一点也不怵,声音照旧懒洋洋的,反倒还带上了一点淡淡的讽意。他的手又悄悄摸回了她的后腰,像是怕她跑掉一般,扣着她的腰将她朝他的方向拉了拉。
“我说认真的,谢歧——我再说一遍。”晓山青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带着最后一点可怜的耐心捧住了他的脸,轻轻碰了碰她留下的指痕。
看着很严重,但以他的体质不出一会儿就消下去了,所以她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你听我说。”
“为了你,我院子里的人手已经少了一半,但我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留。你知道的,除了我那几个贴身婢女,我院子里也还有旁的人在。”
“你若是有法子把所有人都药倒,或是一整夜都不叫他们发现,那我随你进出,随你留宿。可事实上,”她顿了顿,“你光对付一个漱石都够呛,更别说再加上枕流和其他几个了。”
“还不是因为你给了他……”
晓山青捂着他的嘴把这句话按了下去。
“我给了他避虫丸,他们才由着漱石跟你闹。我要是没给,他们就一拥而上了,谁跟你一打一?你打得过一个,打得过十个吗?嗯?还是你以为我阿娘手下的人会是什么走路上随随便便就能踢到一片的杂碎?”
“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她一字一句地说,边说边垂眸看他。
谢歧回望她,不说话。
半晌之后,他勾唇笑了笑:“那怎么办?我们继续……这样偷情?”
说的真难听。晓山青想。
但她俯下身来,奖励般地,在他脸上亲了亲。
不偏不倚,正正好,吻落在了那指痕上。
又酥又麻的痒意顺着这个吻泛了上来。
“好不好?谢歧?”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藏在山石藤蔓之后,哼着小调蛊惑行人的妖精。
谢歧不答,一寸寸地收紧了手臂,贪婪地抬头索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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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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