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偏执

红棠端着铜盆,刚走到门口,就被荔云给拦住了。

“公子昨晚胃口不好,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肯定饿了,你去小厨房催催早膳吧,这边我来伺候洗漱就行。”

府里姨娘们的膳食向来是由大厨房统一安排的,但前不久侯爷特意发了话,往后凤梧苑楚翎公子的餐食,一律由小厨房单独做。

这其中的意味,下人们都心知肚明。

自打经历了柚香那件事,红棠对谁都存着几分戒心。

她打量着荔云,对方表情坦然,眼神也没什么躲闪,再想到这些日子荔云做事稳妥周到,连公子都夸了她,红棠点点头,把铜盆递过去。

“那就有劳姐姐了。”

荔云接过铜盆,轻轻叩了叩房门。

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她唤道:“公子?”

“你在外面等会儿再进来!让其他人都退远点!”

楚翎的语速很急很快,荔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

屋内,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楚翎只穿着中衣,骑坐在萧青樾身上,手里攥着弯刀,刀尖正抵在萧青樾的咽喉。他的脸气得通红,凤眸里燃着怒火,那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能给这混帐来个身首异处。

萧青樾非但不惧,竟还能咧嘴,露出一个痞笑:“小娘这是做什么?不过是男子清晨再正常不过的反应罢了,我就不信,小娘你自己醒来时就没有过?”

“闭嘴!”

楚翎手腕一压,刀锋在萧青樾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细细的红线:“再敢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小娘何必害羞呢?”萧青樾躺在楚翎的床上,放肆地上下扫视坐在自己身上的人,眼神滚烫。

“你又不是头一回了……不如发发善心,帮本少爷解了这晨火?也算功德一件。”

楚翎被他气得浑身发抖。

更让他羞愤的是,此刻的姿势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不容忽视的变化,偏偏萧青樾一只手还死死按在他的腰胯间,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父子俩都是一样的恶心!”

“诶,小娘这话可冤枉死我了。”

萧青樾一本正经地辩驳起来:“我爹那个老古板,刻板无趣,哪懂得怎么疼人?我还年轻,懂得情趣,保证能让小娘更……舒坦。”

“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楚翎扬刀作势要砍,萧青樾早有预料,单手擒住。

“嘘——小娘,动静若是闹大了,把下人都招来……我倒是不介意,到时候,我就只好跟大家说,是小娘你……主动勾引的我了。”

“萧青樾!你颠倒黑白……你还要不要脸?!”

“最好是不要吧,否则,我现在怎会躺在小娘香喷喷的床上,枕着小娘软乎乎的枕头,盖着小娘暖和的被子,还做着关于小娘的……**美梦呢?””

“住口!”楚翎猛地挣出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向萧青樾那张可恶的脸。

“啪!”

萧青樾竟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力道之重,让他瞬间尝到血腥的味道。

楚翎也呆住了,掌心被震得发麻。

“你、你没事吧?”他以为萧青樾会躲开的,所以用了十成的力气。

萧青樾大概是被打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脸来:“小娘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萧青樾舔去嘴角的血,眼神幽深地看着楚翎:“打是亲,骂是爱……小娘刚才这一下,这是有多疼我、爱我啊?”

“你……!”楚翎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他咬着牙,盯着萧青樾的脸,左颊上鲜红的掌印清晰可见,艳红而诡异。

楚翎第一次体会到话本里说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个混账东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比他那个老变态爹还要难缠千百倍!

“我昨夜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暂住一宿!”

“那我是知道小娘心肠最软,最是善良,所以才特意来找你的呀。”

“你从小就这么蛮不讲理吗?”

“小娘想听听我小时候的故事么?那可多了去了。”

“……不想。”楚翎觉得跟这人多说一句,自己都要折寿几年。

“那可惜了,我小时候可比现在混账多了。”

萧青樾摆出一副“你快问我”的得意样,然后不管楚翎想不想听,自顾自就倒起了童年糗事。

“八岁那年,我嫌先生唠叨,把他那只宝贝鹦鹉的毛给拔了个精光,十岁时,我爹非要纳一房小妾,我趁他不注意,往他酒里掺了巴豆粉,害得他当晚跑了十几趟茅房,脸都绿了。”

他越说越来劲:“十四岁,我就跟着那帮纨绔逛青楼,嘿,里头那些姑娘,个个跟画里走出来似的,又会弹又会唱,一进去就跟掉进温柔乡似的,谁还想出来?”

楚翎听得眉头直跳。

他看着这个打不怕、骂不退的混世魔王,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爹没把你腿打断,着实是父爱如山了。”

谁知,方才还眉飞色舞的萧青樾,嘴角的笑瞬间就没影儿了。

“爱?他要是真疼我,当年我跪下来求他,他怎么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当年?”

萧青樾不说了,过了半晌,才甩出一句:“不关你事。”

屋内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窗外早起的雀儿在枝头啾鸣。

楚翎打破沉默:“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我想让你知道,我萧青樾看上眼的东西,迟早都要到手。”

萧青樾按住他的后颈,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就算眼下不是我的,抢,我也要抢来——比如你。”

少年像变了一个人,眼底翻涌的不仅仅是少年人的顽劣,更是某种沉淀已久的、近乎偏执的疯狂。

楚翎说:“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若是让你爹察觉了,我会是什么下场?”

“他不会知道的,除非你自己说出去。”

楚翎冷笑道:“你以为我怕死?”

“不,是我怕……”

萧青樾伸手划过楚翎的眉骨,描摹轮廓,偶尔碰到他微颤的睫毛,还故意揪了揪。

“我怕你死,所以,在我有十足把握能护你周全之前,我会更小心地偷。”

·

镇南侯是在傍晚回来的,那时楚翎正在凉亭下吃着冻葡萄。

“今日倒是好兴致。”

楚翎抬起头:“侯爷这趟去得久了些。”

“又去了趟夫人那儿,便耽搁了。”镇南侯俯身想凑近索个吻。

可楚翎避开了,将剥好的葡萄递到他唇边:“您尝尝这个?才从冰窖取出来的,很爽口。”

镇南侯当他是情/趣,便就着他的手将葡萄含了进去:“甜。”

他在楚翎身侧坐下,头自然而然地枕上他的腿:“揉揉,乏得很。”

谁也没说话,凉亭里只有风吹过檐铃的清脆声响,过了许久,镇南侯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楚翎问。

“还是东南的战事,换将的圣旨还没到,吴师那个蠢材就先打了个败仗,折进去两千精兵。”

楚翎动作一顿:“这么严重?”

“是啊,更麻烦的是当地百姓,朝廷接连征粮加税,民怨沸腾,那帮刁民竟敢在官道上设伏,把军粮给截了,一会儿兵部的人要来商议,今夜本侯怕是又不能陪你了。”

楚翎心中暗喜:“那侯爷可要亲自去平乱?”

“你怎么想?”他来了兴致问道。

“我哪懂这些军国大事?”楚翎坦然道,“只是想着,侯爷若要亲征,记得多带件衣裳,免得夜里受了寒。”

这话说得温和,没有半分窥视朝政的意思,让镇南侯放松下来。

他握着楚翎的手按在胸口:“每次同你说话,心里总能静下来些,好像再难的事,也不算个事儿了。”

楚翎浅浅一笑,没有接话。

乌黑顺直的发丝垂落,有几缕扫在镇南侯的脸颊上,痒痒的,带着药香。

他情不自禁的挽住那缕发丝,在指间绕弄着:“外头不少人说,你模样太招眼,不像是个安分的,留在府里怕是祸患。”

楚翎问:“那侯爷为何还要留我?”

“因为你是我的,我的东西,是留是丢,自然由我说了算。”

楚翎嗔怪:“侯爷这话说的,听着倒像是养了只猫儿狗儿。”

镇南侯凑近他耳边调侃:“猫儿狗儿可没你这张利嘴,更不会在床笫间那般千娇百媚。”

“侯爷!”楚翎羞恼地瞪他,“青天白日的,您胡说什么?”

“哪里胡说了?再说了,你是本侯的人,本侯还说不得了?”

“不理您了。”楚翎背对着他。

镇南侯见状连连改口:“好好好,是本侯说错了。你不是猫儿狗儿,你是本侯新娶进门的小男妻,这般说,可满意了?”

楚翎哼了一声,由着他把自己转过来:“平妻的圣旨怎么还没下?”

“圣上守旧,这事还得再多等等。”

“又要等?进京前您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圣旨至今没个影儿,倒害得我平白被那些个小人奚落一顿!哼,我算是看明白了,侯爷就是吃准了我舍不得离开您,才这般敷衍我。”

楚翎拿脚尖轻轻踢他。

镇南侯被他这小脾气挠得心尖直发痒:“心肝儿,放心,等赵将军得胜回来,圣上念在我举荐有功的份上,定会同意。”

“我要个准话儿,多久?”

“最迟三个月,本侯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入府,好不好?”

“侯爷说话算数?”

“若本侯再骗你,就罚本侯这辈子都吃不到翎儿亲手喂的葡萄。”

楚翎这才有了点笑模样:“这算哪门子惩罚?侯爷若想吃,外头不知多少人抢着喂呢。”

“吃醋了?”

“我从不吃醋,侯爷爱找谁找谁。”

“可本侯就只想找你。”镇南侯抱住他,手指勾着他衣襟上的盘扣。

楚翎微微皱眉,语气依然柔嗔:“您又来了……”

正说着,不远处泓久匆匆走来,说兵部的诸位大人都到了。

镇南侯只得悻悻停手。

楚翎理好衣裳,起身随他同去。镇南侯见他跟着,不悦问:“你跟着我做甚?”

楚翎神色从容:“侯爷这几日操劳,人都清减了,我去小厨房给您备些点心一会儿给您送进去……”

他顿了顿,揪住他的衣袖,问:“侯爷,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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