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朗左右看看,依旧不见白色的身影,地上的尸体里也没有白衣裳的,真是奇了怪了。
他抬眼看向还活着的六个人,询问其中一个护卫道:“哎,你们主子呢?”
护卫没理他,兢兢业业地守在马车旁,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即便知道杀手已死,也丝毫不敢放松。
“哎,问你话呢!你们在我家马车边干嘛?你们……”
颜朗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猛然瞪大双眼,大骂一声“靠”!
随后顾不得身体的乏累,起身一个箭步冲向马车。
守在马车边的护卫立即防守阻拦,双方就这么打起来了,明堂叔与宝山叔自是帮着自家人,看到颜朗一对多很吃亏,毫不犹豫加入其中。
别问,问就是等干赢了再说。
外头打的热火朝天,倒是没下死手,马车内卿月看到那场景不禁扶额,忙对赵崇枫说道:“让你的人停下,若伤了我叔叔与弟弟,今日你别想全须全尾离开。”
她声音清冷,语调听起来没什么起伏,但从她的话里可以听出她很爱护自己的家人,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
赵崇枫在平湘城便关注卿月他们了,两个月来,他们五人换了好几副面孔,唯一不变的是人数与马车数量,今日与杀手的搏杀也让他重新审视这五人的能力与价值。
“好。”
赵崇枫毫不犹豫地应下,推开马车门便大声下令:“住手!”
接连喊了好几声,打上头的几人才停手。
颜朗可不是赵崇枫的手下,听到声音也没有立即停手,而是趁机揍了与他对打的暗卫,打够了,一回头,就见赵崇枫如他猜想那样从马车下来,好不容易回来的理智瞬间又没了。
“你躲起来算什么男人?谁让你上我家马车的?”颜朗边骂边气势汹汹冲过来,见势又要打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车窗帘子拉起,露出卿月清冷明艳的脸庞。
“阿朗!不得无礼。”
她清凌凌的声音传来,颜朗瞬间哑了火。
这会儿拳头还举在半空中,打也不是,放下又很没面子,着实难做。
赵崇枫不躲不避,被追杀一路的他满身狼狈,不复往日的矜贵,那双多情桃花眼似笑非笑,就想看看颜朗的拳头会不会落下来。
“阿朗。”
卿月又唤了一声,颜朗才不情不愿收回了手,有些恼,有些委屈,心里还有发酸。
他狠狠瞪了赵崇枫一眼,闷声不吭上了马车,还顺手把马车门关上了。
宝山叔与明堂叔对视一眼,也不再理会赵崇枫他们,各自上了一辆马车,马鞭一甩,马车继续上路。
这场打斗里,明堂叔与宝山叔都没受伤,只颜朗没经验,起初挨杀手划了两刀,伤势并不严重。
车内很安静,马车已经走了一段路,颜朗依旧坐在角落处自己别扭,闷不吭声。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卿月心下好笑,知道他在生闷气却不明白他到底因何而生气。
颜朗没理人,心里却不如面上平静。
“我只提这一回,不过来的话,伤口以后如何我都不管了,你也别来找我。”
疼痛尚且能忍一忍,伤口也能让别人帮忙上药,但卿月一向说话算话,她说了不再管就肯定能做到不管不顾。
颜朗没打算生长气,这会儿也只是面子抹不开才随便作一下,打算过个一两刻钟没人理他就主动服软,现在卿月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端着就是不懂事了。
“哦!”
想明白其中利害,颜朗没有一丝犹豫,乖乖凑了过来,连伤药都是自己翻出来的。
卿月:“衣裳脱了吧!”
颜朗:“这,这不太好吧?”
他小心翼翼看了卿月一眼,又意有所指看了看清枝,耳根悄悄红了,面颊也染了粉色。
清枝被看的莫名其妙,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疑惑问道:“你看我做什么,不是要上伤药吗?”
颜朗没直接回答清枝的问话,而是有些幽怨地看向卿月。
清枝见他扭扭捏捏,灵台慢慢清明起来,她看看卿月,又看看颜朗,当即便气笑了,道:“好啊!我在这里你就不脱衣裳,难道怕我看光你的身子,怕我占你便宜不成?我真服了,从小到大你没少光着上半身练功,那时候怎么不怕我看见?”
“那,那不一样。”颜朗梗着脖子反驳,心里也没了底气。
清枝:“哪不一样了?又不是没看过,我不仅看过你脱衣服,村子里好些人我都看过,脱上衣而已,又不是让你拖裤子,羞什么?”
苗疆民风彪悍,没山外人讲究,清枝也是虎了吧唧的性格,大大咧咧,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没觉得有问题。
清枝越说越离谱,那声音大的前面马车的宝山叔都听见了。
卿月见事情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赶忙出声阻止清枝,并伸手摁住即将激动愤起的颜朗。
她无奈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清枝,你是个姑娘家,在苗疆都是一家人,说话做事随意些没问题,但是我们要去上京城,明堂叔说过,那边最讲究礼仪规矩,而且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山外人都差不多,要讲礼节,讲究规矩,往后要斯文点,多注意些。”
清枝被圣女说一顿,整个人蔫蔫的,乖乖“哦”一声。
颜朗旁听正得意中,突然耳朵被人揪住,紧接着就是一句:“笑什么笑,还有你!”
他笑不出来了,就听卿月道:“赶紧把上衣脱了,伤口早上药早好,别耽误时间,脱个衣服还磨蹭半天,再拖拉就不帮你上药了。”
“别啊!我现在就脱。”
马车不大,颜朗的手臂伸展不开,便只能半缩着脱衣服,折腾好一会儿,还不小心扯到伤口了。
“嘶!”
卿月:“你小心点,又没催你,毛毛躁躁。”
颜朗:……
清枝在颜朗开始脱衣服时就自觉别过脸,听他扯到伤处倒吸一口凉气,才回头看了一眼,撇撇嘴,又别过脸,懒得看他了。
卿月:“好了,天气冷,不用都脱完,伤口露出来方便上药就行,快坐下,让我看看伤口。”
颜朗身量高,此时躬身站着,听见卿月的话扯里衣带子的手立马顿住,竟莫名生出几分遗憾来。
随即他的腰侧感受到卿月的轻拍,立马坐下来,将后背留给卿月。
伤口在后背,血肉外翻,因距离受伤有一小段时间了,鲜血凝固,已经和衣服破口粘连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卿月面色不太好看,怕伤口加重,她清理时格外仔细,然而马车颠簸,再仔细也免不得有力道失控的情况,颜朗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住就喊停。
于是在外赶车的明堂叔时不时听到一声痛呼,一惊一乍,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半程颠荡起伏,遇到一场搏命的意外,好在自身本事过硬,天黑之前五人皆平安抵达了壶州,入住苗疆人自己的客栈,得以短暂放松,不必时时紧绷着神经。
客栈掌柜已经提前准备好房间,卿月他们刚到,立马有小伙计殷勤侍奉,忙前忙后。
在得知颜朗受伤后,掌柜心里很是着急,立刻派人去医馆请大夫,颜朗说不必请都是小伤不碍事,掌柜也不听,觉得需要大夫看过才安心。
就在几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吃晚饭时,客栈大门处进来三个还算熟悉的人。
为首的男子进门先用目光巡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卿月他们那一桌,露出和善的笑容。
“哟,好巧啊!分别半日,没想到又与诸位在此相遇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赵崇枫已沐浴梳洗,换了一身湖蓝长衫,外穿一件白狐披风,一头长发用金冠玉钗固定着,人往跟前一站,端着个玉树临风,贵气天成。
颜朗不善的目光将赵崇枫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越看越不顺眼,竟连饭菜都觉得不香了。
他阴阳怪气接话:“哼!有个屁缘分,没准就是某人心怀不轨,专门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可不就是遇上了么!”
嘿,还真让颜朗蒙对了,赵崇枫的确跟着他们,也确实别有所图,不过这事不能放到明面上说,也不能承认。
他没理会颜朗的阴阳怪气,主动和明堂叔与宝山叔攀谈,聊着聊着,便将话题拐到卿月身上,套近乎道:“今日多谢姑娘相救,相识一场,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颜朗:“跟你又不熟,为什么要告诉你名字?你这人怎么那么烦,月儿,别理他。”
卿月:……
赵崇枫:……
在场众人:……
“卿月。”卿月淡淡回答。
她记得这男子曾说过自己是上京人士,瞧他气度不凡,身边又有暗卫随行保护,可见身份不一般,没准早就知晓他们五人从哪里来。
赵崇枫:“卿姑娘,以后我可以这般唤你吗?”
颜朗见卿月没听他的,直接将名字说出来,顿时急眼了,莫名其妙想起远在上京城的前任圣女卿淼,可不就是被上京来的贵公子迷了心么?
再看看眼前的赵崇枫,不可否认长的确实不错,身量高,嗯,声音好像也不难听,就是武功一般般,不如他。
颜朗这般想着,心都凉了半截,危机感爆棚,越发肯定眼前人心怀不轨。
他不等卿月回话,当即便出声阻拦,刺道:“不可以!什么亲姑娘养姑娘的,我们不熟,遇到当没看见就好了,不必称呼。”
颜朗的表现太过激动,话音一落,在场相熟的人都不约而同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他。
“干……干嘛?”
“没事,你好好吃饭吧!”卿月随手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颜朗的碗里,声音轻柔中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颜朗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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