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发作比前面十次都厉害,伤了肺腑不说,体内的蛊虫也没有如之前那样暂时沉睡,它今夜发作一次竟还活跃着,后半月恐怕还会再次发作。”
何先生神色凝重,从谢鹏手中接过钥匙,准备给赵崇枫松开锁链,继续说道:“你们南行不是结识了苗疆现任圣女吗?巫蛊之术出自苗疆,医蛊金蝉乃圣女本命蛊,可解百蛊治百病,她若是愿意出手,王爷体内的噬血蛊便算不得什么,你们可有与她提及此事?”
谢鹏得知主子的病情加重,面上愁容更显,而后还没等他消化这个晴天霹雳,又听何先生询问南行之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何先生是自己人,又负责给主子看病,谢鹏想了想,到底没瞒着。
他道:“确实结识了圣女卿姑娘及她的同行族人,我们半途遇到刺客,险些顶不住,还是他们路过意外帮了一把,不过双方关系也仅此而已。”
谢鹏抬眸与何先生对视,面色尴尬,所言很是委婉,说完便垂下了头。
何先生也沉默了。
半晌过去,他才无奈道:“一切等王爷醒来再说,现在先伺候王爷泡药浴,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是,我明白。”
何先生叮嘱谢鹏收拾屋内的东西,又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药汤桶抬进来,全程陪护,根据药效及时间下针,半个时辰过去,才命人伺候赵崇枫清洗睡下。
折腾了半宿,在场之人皆很疲惫,也全部松了一口气。
何先生:“今晚留两人守夜,我就睡隔壁厢房,有事一定要及时寻我。”
谢鹏:“好,辛苦何先生了,您放心,今夜我亲自守着,旁人我不放心。”
“也好。”何先生拍了拍谢鹏的肩膀,轻叹一声离开了。
夜渐深,主院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老太监孙全披着外衫静静站在窗边,一瞬不瞬地望着主院所在的方向,入目一片漆黑,夜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好似下一刻就要将他吞没掉。
他的内心极度忐忑,想去主院看看情况,又怕小主子怪他不遵命令。
到底是自己照顾大的孩子,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嘴硬心软,什么事都想自己扛,最是重情义。
“义父,义父。”
孙全正忧愁着,便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面上带着喜色,进门没等询问就自顾自说起打听到的消息。
“义父,主院那边没事了。”
小太监名唤小旬子,是孙全认下的义子,专门培养将来接替他位置的。
孙全:“跟谁打探的消息?”
小旬子:“回义父,是谢鹏队长亲自和我说的,绝对保真,您老就放心吧!谢队长还说让您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儿一早过去接班照顾王爷呢!”
“今夜谢队长亲自守夜吗?”孙全还是有些不放心,再度确认。
小旬子:“对,谢队长亲自守夜,何先生住厢房随时待命,您老就放心吧!”
“好好好。”孙全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了,他的眼眶有些红,眼尾皱纹凝起,露出淡淡笑容,“好孩子,这边没你什么事了,你也退下休息吧!”
“是,义父。”小旬子看了看孙全,有心想多劝慰两句,转念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义父不喜欢多嘴的人。
孙全:“咱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休息去吧!”
“哎!”
小旬子闻言笑开了花,动作麻利地退下了。
人一走,孙全的神色再度凝重起来。
秋风自上京城中吹过,带着不可抵挡的冷意拂过他的脸庞,窗台一关,屋子里烛火熄灭,徒留一声叹息,悠远且充满无奈。
*
九月二十,艳阳高照。
卿月一行抵达上京城已经第五天了,帖子老早就递进宫里,却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宫里那位是什么意思?
人家没有传召,卿月他们也不着急,只平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不过,耐心等待并不等同于坐以待毙,入京这几日,他们多次以游玩闲逛的由头在外面打探消息,偷偷找了苗疆安排在京的线人,收获颇丰。
今日颜朗特意起了个大早叮嘱陈婆子不用做他们五人的早饭,说清粥小菜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尝一尝上京城特色早点,便自己上街采买了。
“咦,大早上的,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卿月正准备晨练,就见颜朗左手油纸包,右手食盒,慢悠悠走过来。
他面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听到卿月的询问,还献宝似的抬起手,将几个油纸包展现在她的面前。
卿月:“瞧你那嘚瑟样,买了什么东西呀?”
油纸包递到面前,靠的近了,能闻到里面散发的食物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你昨晚不是说想吃外面的东西吗?我就出去买了豌豆黄和包子馒头,还去酒楼点了三个特色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颜朗耳根发红,神色有些不自然,见卿月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不过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少有点别扭,高兴过后,没忍住忸怩补充一句,说道:“反正我特意跑一趟,你就是不爱吃也不准当着大家的面挑刺,偷偷和我说就行,我下次给你买别的,听见没?”
卿月:“……”
“好,我听见了,无论爱不爱吃都不在嘴上挑,毕竟是你早起辛辛苦苦买回来的,对不对?阿朗,你真好,细心又勤快,咱们苗疆没有比你更好的后生了。”
最近,卿月发现颜朗越来越容易脸红,现在见他这样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将他的话挑重点提一提,又顺势盯着他看,一个劲夸他。
果不其然,少年嘴上不应,心里瞬间乐开了花,脸红耳朵红,笑容想收都收不住,就是不敢与卿月对视,装出自己很忙的模样,一个劲躲闪。
卿月:“等我们回苗疆,我一定跑去三位爷爷面前夸你,告诉他们你有多能干。”
颜朗:“你别去大爷爷他们面前乱说,有那功夫,还不如给我送小礼物。”
卿月:“也行,都依你。”
卿月边聊边笑,这会儿完全歇了晨练的心思,欢欢喜喜接过油纸包,与颜朗一起去膳厅,顺便吩咐小丫鬟跑腿,喊清枝和两位叔叔吃饭。
早饭很丰盛,味道也很好,他们一边吃一边商量今日将要做的事情。
“月儿,秦王府那边要不要走一趟?”宝山叔眼神飘忽,一边观察卿月的反应,一边道:“秦王的侧妃到底是你姑姑,出自苗疆,我们既然大老远来到上京城,于情于理也该登门拜访。”
这话一出,所有人吃饭的动作皆是一顿,不约而同看向了宝山叔。
宝山叔:“怎……怎么了,你们干嘛都这样看我?”
“她找你了?”明堂叔眼神锐利,看得宝山叔心里发毛,问话也是一针见血。
“没……”宝山叔心虚,下意识想否认,可是顶着其他四人不善的目光,否认的话愣是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是顶不住其他人眼神的压力,沮丧又着急地解释:“好吧!她确实派人找我了,不过我没敢应她,现在突然想起这件事就顺嘴问问你们,去不去我说的不算。”
宝山叔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总算是知道自己不该开这个口,不过话已经说出去,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卿月没急着给答复,反而询问起卿淼的情况来,道:“她找你怎么说的?瞧着可还好?”
宝山叔回道:“我感觉她的状态不是很好,穿着打扮很华贵,身边也有一堆人伺候,约我在酒楼见面还点了一大桌子好菜,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
“这不挺好的吗?吃穿用度都好,还有人伺候,您怎么说她状态不好?”
颜朗迅速嚼完嘴里的包子,对于宝山叔前后矛盾的话感到疑惑,当即便问出口了,还不忘顺手给卿月夹肉吃。
“嗐,她现在是王爷的侧妃,皇家的人,吃穿用度肯定好啊!我说她状态不好,主要是看她面相都变了,瞧着让人很不舒服,听她说话也很不舒服,弯来拐去,比咱们苗疆的山路还复杂。”
宝山叔连连叹气,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他是个直肠子,人也糙,不擅长应对那些阴谋算计,这会儿抓住机会就大倒苦水,同卿月他们继续吐槽,道:“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前日上街转悠,就想看看上京城的新鲜东西,她派人请我上酒楼,我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偏偏那个小丫鬟伶牙俐齿,跟我打感情牌,我一时心软就带着警惕跟过去了。”
“明堂,你应该懂我的感受吧!她比我们大几岁,小时候挺照顾我们的,是个很好的大姐姐,可是……可是……唉!”
宝山叔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面前的早饭都不香了,一个劲叹气。
其他几人见状也不打扰他,耐心等待他平复心情继续说下去。
“在此之前,我虽然怨她为了一个男人弃苗疆弃家人于不顾,但心里对她还存了一份同族的情义,前天见过一面之后,那点同族情义也没了。”
一晃二十多年,相隔千里无联系,卿淼早已不是他记忆中温柔灵动的大姐姐了,她只是秦王的侧妃。
“哼!那是你蠢。”明堂叔冷哼一声直接开骂,根本不打算给宝山叔留脸面,“早在她选择离开苗疆,你就应该断掉所有关于她的情义,还同族情分,有个屁情分。再说了,你自己都说那点情分没了,现在又问月儿去不去秦王府拜访,你什么意思啊?是嫌宫里那位不够忌惮?还是觉得我们太闲,没事也要找点事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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