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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一想,向渺又觉得是凑巧,毕竟真正忙起来就是什么都顾不上的状态,以前抽空陪她吃饭是因为就剩她自己,但现在向峥回来了,严冽就不用专门分心照顾她。
这样推下来显得合情合理。
向渺不是自欺欺人的性格,但她从没想过、也不相信严冽会躲她。
那是严冽。
在她心里,只有两个人永远不会躲着她,一个是向峥,另一个就是严冽。
这么想着,向渺放松下来,出门聚会时心情也没有受影响。
杨曦坐在对面,连声道:“再猜一猜嘛。”
高考结束几天,杨曦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常年绑着的头发散下来,烫着小羊毛卷,化着淡妆,很漂亮。
撒娇让向渺猜她那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时,让人不忍心拒绝。
向渺猜了几次,全部都不对。
到最后,她知道的、能被杨曦列为重要只剩一件事了,于是她问:“叔叔阿姨同意你去看演唱会了?”
“对了!”杨曦重重点头,她眼睛笑得弯弯的,“同意了!”
听到这个消息,向渺也替她开心:“那很好呀。”
六月底,杨曦喜欢的明星要开巡演,Z市是第一站,她想跟完所有的场次,有的城市离得太远,她爸妈担心,一直没同意。
“那你路上要小心,手机要随时保持有电的状态。”
“知道啦。”杨曦拍拍胸膛,“我安全意识很强的,到时候等我给你拍照片!”
向渺眼睛弯了弯:“好。”
这样的感觉很好。
就像那天向峥说的一样:大家都是在越来越好的路上。
她们又聊了很久,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迎面走来的人,向渺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已经对她摆了摆手,叫道:“渺渺。”
向渺也向他打招呼,看着他拎的一兜零食,问道:“怎么买这么多?”
齐小卫习惯性地瞧了眼满当当的零食袋,回道:“准备晚上吃。”
向渺:“你晚上又不吃饭了?”
“不吃了。”齐小卫说,“想吃再点外卖。”
可能是自己住的原因,齐小卫的饮食习惯不是很好,很少做饭,尤其休息,他全部的时间几乎都是窝在家里看电影。
说着,齐小卫低头,从中扒拉出一袋坚果递给向渺,看到她身旁站着的人,他又低头往零食袋中看。
看到他动作,吓得杨曦连忙摇头:“我就不……”
看到几乎塞到怀里的芒果干,没办法,她抬手接过,干巴巴道:“谢谢。”
齐小卫摇摇头,说:“不用。”
他又把一袋肉脯递给向渺:“这个给我哥。”
向渺没接,她摇了摇手中的坚果:“这个就行了,剩下的你拿回家吃。”
想起自己时常去他哥家顺零食的经历,齐小卫也就没再坚持。
万一吃得慢,渺渺拿回家,他再拿回来,还不够麻烦的。
又聊了几句,向渺没忍住问:“严冽…这几天很忙吗?”
齐小卫有勇有谋,就是没眼力见,他茫然道:“不忙啊,我哥不是正在休息吗?”
向渺捏着坚果的指尖无意识紧了紧,受力那部分泛着白,注意到后蓦地松了力。
“哦。”向渺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她回道,“是这样啊。”
在回去的路上,杨曦问:“严冽哥认识的吗?”
向渺慢半拍地点点头:“对。”
杨曦说:“人还挺好的哈。”
“嗯。”向渺指尖捏着那袋坚果,“是挺好的。”
向渺回到家的那瞬间,先环视了客厅,再看向严冽的房间,他的屋门依旧紧闭,就像是前几天那样。
向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轻声叹口气,齐小卫说严冽不忙,不忙的话是在躲她吗?
她坐在沙发上,罕见有些迷茫,但严冽为什么会躲她啊?
最后,向渺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有的。
非要说发生了什么,就是那个梦。
她没等到严冽怀抱的那个梦。
可万一,那不是梦呢。
向渺紧抿着唇,慢慢地把脸埋在手掌里,懊悔自己的迟钝。
不知道那么坐了多久,向渺才起身,她下意识拿起手机想给严冽打电话,看到熟悉的外壳,她的指尖摩挲了一下上面的纹路,接着点开那张这段时间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照片。
她的视线定在脸上糊着面粉的男生脸上,轻声问道:“我该怎么办啊,严冽。”
照片里的人当然不会回答她。
向渺很少去严冽工作的地方,今天她却想去那里找他,但等真走到那里,她又止住了脚步。
不是因为退缩,是因为没想清楚怎么开口。
于是向渺饶了更远的路,她慢慢走着,来理清心里的想法。
只是向渺没推开的那扇门,被人麻溜地踢开,他人未到声音已经传来:“别刻了,渺渺假期那么久,着急这两三天干什么呢?”
严冽连头都没抬,随口回:“后面没时间。”
“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会有的。”
“马上完了 。”
向峥看着严冽身旁收纳盒里大概有几十个练习用的废弃小石块,叹口气,道:“你这样显得我很俗。”
毕竟他只会甩一张卡过去,虽然扔卡的动作帅气又潇洒,但是显得不够有寓意。
严冽拿起毛刷清了清上面的小灰尘,问道:“俗吗?”
向峥反问:“不俗吗?”
说完,俩人沉默了,没人再开口。
某种程度上,它代表着尊严。
俗的从来不是钱,是人。
良久,还是向峥先张嘴,他笑了声,不正经道:“身外之物皆为俗物,反正都挺俗,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但他瞧着严冽手里即将打磨完成的藏书章,又问:“你说我现学一个什么才艺还来不来得及?”
“国画?木工?”不等严冽回答,向峥试探着问,“还是唢呐?等渺渺报道给她吹两嗓子,又别致又让人记忆深刻,你觉得怎么样?”
严冽一顿,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身旁的人,但向峥表情一本正经,让人猜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商量。
“问你呢,觉得能不能行?”
向峥等着回答,严冽说出口的却是:“你脸怎么了?”
“这儿?”向峥抬手指了指额头的血口子,毫不在意道,“今天不是去找那垃圾了么 ,没注意被他阴了下。”
虽然被砸了下,但那男的估计正忙着连夜搬出Z市,以后再也不敢干那些损阴德的事情,也算为民除害了。
严冽把手里的章子放在桌上,背往椅子后面一靠,撩起眼皮看他,不说话。
“诶诶诶,别这么看我啊!”向峥说,“也不是故意瞒你,你精神恐吓,我肉.体折磨,咱俩分工合作挺好。”
严冽不接他话茬,面无表情问道:“那你来找我干嘛呢?”
“咳,内什么,”向峥气虚了两度,他战术咳了下,底气不足道,“渺渺那里……”
严冽打断道:“自己说。”
说罢,他又补充,“也不帮着瞒。”
向峥:“……”
真绝情啊。
向峥挣扎道:“你也知道,小女孩心思细腻,我刚回来就受伤,这不是怕她难受么。”
严冽:“去的时候没想到?”
怎么就油盐不进!
“两天!就两天!”向峥决定破罐子破摔,“你随便找个借口,等伤看着不这么吓人我就自己去给她解释!”
说完,他也不看严冽反应,扭头就走,关门前还不忘叮嘱:“别说漏嘴了啊!”
等门重新关上,严冽垂眸望着桌上的物件,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桌上是严冽碰巧遇到的和田玉,通体冷白,看着干净,手感也细腻,不算大,给向渺做藏书章正合适。
隔了会儿,他重新拿起,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完工,不值得再拖一天。
晚上九点,向渺不在家,知道她今天和杨曦会聚,严冽就把手中的小木盒子放到了她卧室的书桌上,很容易看见。
放完,严冽就去洗漱,等他洗完开门时,向渺已经在客厅坐着了。
听到声音,向渺下意识抬头去看,不经意间,她和严冽的目光相遇了,对视的瞬间,她连心跳就快了一拍。
下秒,向渺眸子一眨收回视线,她站起身,向严冽走去,直至站在他的面前,叫道:“严冽。”
严冽的头发像以前那样没有擦干,发梢的水落在他身上的宽松长袖上,形成不明显的水渍,他拿起毛巾随手又擦了下,问道:“怎么了?”
半晌,向渺说:“我毕业了。”
“知道。”严冽脸上带了点笑,突兀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回屋?”
“嗯。”向渺点点头,她有点紧张,没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还没有。”
没等严冽开口,她接着温声道,“我也成年了。”
这句话一出,四周安静了。
他们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的氛围。
所有的一切都在彰显着:再说下去,现存的某种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严冽脸上的笑收了回去,他看着面前的女生,身体站直,不再是刚刚放松的姿态。
生活失衡有多容易,没人比严冽清楚。
他太知道那种感觉了:混乱、浑噩、颠倒、失感……
经历过,所以不想体会第二遍。
严冽手中拿着毛巾,垂眸看着向渺,阻止她说下去,他说:“你回卧室看看。”
看一看你的毕业礼物,然后拿着它,往前走。
“等一等。”向渺却摇了摇头,“我还有话要说。”
严冽拧着眉,绷紧了后背。
——我毕业了。
——我也成年了。
——我很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向渺想这么问,想把最后那句话说给严冽听。
本来不想这么草率的,她原本想等天气很好、氛围也很好时才把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个场景可能会在满是鲜花的城市里、在有蓝天白云的草原上……绝不是站在洗手间门口,堵着严冽,以很不明智的四个字开口。
既然开口,就没有回头路了。
况且,她和严冽谁先迈出这一步都一样。
这么想着,向渺站在那里,微微仰头望着严冽,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神色又非常正式,她轻声说:“严冽,我——”
“——不。”
这个字坚决又冷漠,就这么径直砸过来,让人瞬间失了声。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过了很久,向渺才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也跟着颤了下,仿佛下秒要落泪。
但是没有。
她只是缓慢地露出一个比平时要僵硬的笑容,温声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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