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别碰我耳朵!

“迟霁,17岁,由朔亲自邀请。”

门卫是名五六十岁的大爷,笑起来憨态可掬,指尖捏着老花镜,仔细对照邀请函上的照片。

“小伙子,你也来试训职业啊?”

“我只是来旅游,过几天就走。”迟霁轻描淡写,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之事。

“别呀孩子,我还想跟你介绍咱们这的四大餐厅呢,咱们俱乐部别的不说伙食可是一等一的好。”大爷挠了挠稀疏的头发,用遥控器打开电动收缩门。

夏日的晴空万里无云,蔚然一片像倒立于眼前的海洋,蕴藏汹涌暗潮。

直播间那边请了长达七天的假期,迟霁发博解释他是去Obsidian当卧底,还将谣传他“去追星”的言论怼了个遍。

「是是是,您是去当卧底,舍身取义,是为了帮大众揭露Obsidian不为人知的恶行,多感人肺腑的故事,势必留名青史!」

这条评论被顶上前排,高达万赞,比生日动态点赞量还高。

迟霁眉开眼笑,当即将其置顶。

果然,粉丝无需担忧节奏,因为主播会自己带节奏。

主播花重金买了机票,双肩包里仅有几身换洗衣服,是他唯一一件行李。

“俱乐部不仅需要观察个人实力,还需要团队协作方面的数据。”

这是朔的原话,特意叮嘱他多请几天假。

主播心道麻烦,大不了表现得差一点直接卷铺盖回家,还是试训现场装作状态不行开演?

周遭是茂密的林荫路,昨夜着了雨道路尽是泥泞,他跟着导航弯弯绕绕走了十几分钟,新球鞋的后脚跟沾满了泥。

他又累又困,揉了揉通红的额角。

那是他抵着玻璃补觉留下的痕迹,他这几天没怎么睡,连打好几个哈欠。

迟霁现在只想骂人,这破俱乐部建那么偏,是要选手当深林野人吗?他甚至能脑补出某位老登AD爬树摘桃子的场景。

“低德地图提醒您,往前直行200米,穿过一座橡胶跑道,即可抵达俱乐部正门。”

可算到了。

迟霁加快步伐,身旁景致飞速变化,终于变成橡胶跑道特有的生锈围栏。

“云巅之上,荣耀俯首!”

耳畔闯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人声正一声声高喊着Obsidian的口号。

迟霁刚想抬头,被颇为饱满的肱二头肌撞了个踉跄。

他忽觉头上一空,身体因惯性向外摔去。

撞他的人连忙伸出手,稳稳扶住他的肩膀,不巧撞见了他的秘密——原先藏在鸭舌帽里的白色猫耳。

那是主播化为人形时唯一的BUG,从不愿示人。

他不免心上一颤。

“欸?毛绒绒...是发卡?”撞他的人掌心冒着薄汗,修长的手指带有运动后独有的粘腻,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耳朵。

什么发卡,这分明是他的耳朵!

他本还担心身份暴露,见那人竟在胡言乱语,松了口气。

“摸够没?”他用力拍开那人的手,重新戴好帽子,想看看到底是谁那么不长眼。

一头扎眼的柑橘红撞入他的视野,瞳孔骤然一缩,所有话语都被堵在喉管。

这显眼的发色,还真是冤家路窄。

撞他的正是传闻中的ADC质检员、尘息万象优质男性【存疑】、现任晨跑领队、电竞颜值榜top3的——Shuo,原名朔沉。

更是骗他来试训的罪魁祸首。

仅仅是俱乐部范围内的晨跑,遇见的人不可能超过两位数,朔沉却是一副潮人打扮。

顶着副大框墨镜,微卷狼尾遮挡脖颈,40℃高温仍套了件黑灰色马甲,为了展示更好的头肩比。

就这身做派,妥妥人群中最大的显眼包。

“是你?”朔沉认出了迟霁,俯身与之平视,探究的目光如同席卷狂潮的飓风,“毛绒发卡能给个链接吗?手感真好,跟摸小猫脑袋似的。”

迟霁脸全黑了:“爪子。”

“什么?”

“我说…爪子拿开。”

朔沉这才意识到右手还搭在人家肩膀上,他笑着松开手。

迟霁赶紧后退好几步,从近在咫尺退到足足离他半米之距。

不是?他是病毒吗?

朔沉颇受打击,手臂停滞于半空中,刚准备开屏的尾羽又乖乖收敛。

作为常年霸占电竞颜值榜,甚至当过首位的选手,朔沉的颜向安利剪辑数不胜数。

真不是他自恋,他甚至因为太帅火出圈过。

这是他活了二十三年来第一次被人明确拒绝,还是在一众队友面前。

“大主播是在嫌弃我吗?”他问道。

“我——”

“没关系,如果感觉勉强就不用说了,我都懂。罢了,终究是我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

一向自信即巅峰的朔沉紧紧捂住心口,双唇耸拉下来,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精湛的演技,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受害者。

迟霁心底咯噔一下,他向来嘴硬心软,看不得别人道心破碎,即使那人是朔沉。

他本想说被男的摸好恶心,想想又算了,随意编了个借口:“我不是嫌弃你……我,我只是有潮人恐惧症!”

“真的?…谢谢夸奖,你们都听见了,大主播云销雨霁刚才夸我是潮人!他不是真嫌弃我!”

朔沉被打了鸡血般,嘴角快从地府咧到南天门,若不是附近人不够多,他怕不是要开场发布会,就叫《论某职业选手的个人魅力》。

这下好了,孔雀开屏了,在向所有人炫耀他的魅力。

就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谁能将他跟某位杀伐果断的AD联系在一起?

简直没眼看。

迟霁使劲按了按太阳穴,他就不该跟某人说话,怎么给点颜色就开染房?

谁知某人竟挺直腰板向他迈进,微曲身体伸出右臂,掌心朝上——这分明是宴会邀请舞伴的礼仪。

“一起去主楼吧大主播,我有预感,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答应他!”

“答应他!”

欢呼声包裹住他们,不绝于耳,如果是不知前因后果的路人,大抵会以为这是什么求婚现场。

【初遇即求婚,世一纯爱?某电竞母单选手竟爱老牛吃嫩草!】

迟霁抽搐着嘴角,他已经想到营销号会写什么逆天内容了。

Obsidian的中单Chough最爱凑热闹,因个头不高,挤不进人群,在后排边跳边拍照,闪光灯咔嚓作响,倒真像个战地记者。

迟霁人生中有三条不可被触碰的逆鳞——第三条:被不知好歹的显眼包捉弄,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

人在极度无语时会紧闭双眼,只为麻痹自我以逃避现实,一如迟霁现今的状态。

或因过于丢人,他迅速别过头去,颇像一只傲娇的猫在与愚蠢的人类撇清关系。

**

作为经营多年的电竞老牌战队,Obsidian总部坐落于繁华都市逍城,初代老板财大气粗,大手一挥直接买下一整套楼盘作总部。

迟霁跟在朔沉身后,两人不一会儿便抵达主楼,推门而入的刹那,他被满墙金灿灿的战利品夺取视线。

那是各类电竞赛事的奖杯奖章,被一圈圈照射灯具拥抱围堵,大大小小数百件,光彩夺目,整个俱乐部的荣誉皆汇聚于此。

朔沉的照片被摆放于玻璃展示墙最中央,裱了相框,柑橘红的微卷毛淋满了金色雨,欢笑捧杯的模样尚且稚嫩。

那一年的他刚刚成年,还不懂胜利的可贵,亦不懂前辈捧杯时的泪水,少年意气风发,立誓要引领Obsidian再攀高峰。

这一等,便整整淋了五年风雨。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夺冠,我记得是五年前和Agate的对决。”

朔沉将墨镜挂至领口,眼中有压抑不住的暗潮,一旦谈论起Obsidian他总是滔滔不绝:“这面墙被成为‘荣光墙’,俱乐部所获荣誉皆会在此展示。”

世界赛奖杯被置于‘荣光墙’最中央,迟霁忍不住伸出手,手掌轻轻贴近玻璃,调侃道:“全部荣誉都放大门口,不知道你们俱乐部安保设施做得如何?”

“也就在后院养了十几只德牧,平时挺温顺,追起人来攻击性还挺强。”

“...”

登上电梯即可直达七楼,整层楼都是《尘息万象》的专用场地。

电梯口站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西服男人,胡子拉碴,靠着门框面色不善,双臂交叉置于胸前。

迟霁眼熟他,那人是Obsidian的电竞经理,远近闻名的严厉。

“来聊聊吧,队长。”

经理抛下一句话,并未分给旁人一个眼神,直接让朔沉去隔间详谈。

他咣当一声甩上房门,门把手被撞得吱呀作响。

迟霁并不在意经理的态度,因为那只是无关紧要之人,他转身就走,却听见隔间传来争吵声。

以及,玻璃器皿的破碎声。

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好奇心驱使他挪到虚掩的房门旁,压低声响,透过门缝往房内张望——

他透过缝隙,窥见了满堂碎玻璃,在灯光辉映中光怪陆离。

朔沉的侧颜倒映于玻璃棱角,向来洒脱的神色竟染了难掩悲戚。

他窥见电竞经理面色狰狞,眼底闪过诡异的光,手指发颤,搭上为俱乐部戎马五年的功勋队长的肩膀,将熨烫平整的马甲抓出褶皱。

电竞经理那张大嘴一张一合:“朔沉,你年纪也不小了,退役在战队当助教才是最好的选择。”

朔沉低笑,像在自嘲:“我自认为不比其他AD差,我可以不要工资打首发,这对俱乐部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装什么清高?”经理早有预料,从公文包抽出一张合同,提高嗓音,“签了这张空白合同,我就答应。”

“若我不同意呢?”

“那你这辈子,只能被按死在替补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被所有人遗忘。你答应过其他队员要带他们夺冠吧?你要跟那次一样失约,当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吗?”

“……又拿这个威胁我,你是真不怕鱼死网破啊。”

好家伙,迟霁内心直呼好家伙,没想到真给他发现了Obsidian不为人知的恶行。

虽说亲眼看见朔沉吃瘪他甭提有多爽。

可他曾无意间了解过空白合同的意义——一旦签署姓名,往后余生,无论对方在合同上填怎样过分的要求,签署人都只能无条件妥协。

这可不是好事,如果真签下合同,他的摇钱树相当于在电竞圈消失。

他不敢想象失去朔沉会失去多少乐子,直播内容会有多无聊,会掉多少活粉。

不,朕的钱!

或是焦心,他扒着房门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道。

房门不给面子,发出缓慢的滋滋声。

门内两人立即停止谈话,都朝他这边看去。

迟霁心一横,决定先发制人。

他猛地抬起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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