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个骗子!他骗了你的感情,你现在对他没价值了,他就丢下你跑了!”
“他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那是骗你的,你怎么还不明白!他就是利用你来接近我们寨子,现在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自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女子穿着藏蓝色服饰坐在一棵高大的古树上,衣摆上绣着彩锦交织的古朴花纹,听着树下的人说着他跑了,眼睛一直盯着下山的路。
周围群山连绵,密林环绕,偶有几只怪鸟扑棱棱地飞过,配着四周疯长的灌木,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胆寒。
眼见最后一缕光线将要消失在密林深处,她低头看着坐在树下缠着头巾,嘴里咬着旱烟,脸上沟壑纵横的老人,眸光波动,缓缓开口。
“阿叔,我想去找他。”
“你怎么去找他?他在哪里你知道吗?”
某市中心,道两边的梧桐遮着暖黄色的光,四周华灯初上,车流喧嚣。
酒吧里,DJ的电音震耳欲聋,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正随着节奏不断摇摆。
江开手里拿着酒杯半阖着眼睛靠在二楼包间的沙发上,衬衫扣子解了两颗,脖颈处的青色血管肉眼可见,右耳还戴着一个骚包的黑钻耳钉,整个人散漫又轻佻。
他拿着酒的手不断摩擦着杯壁,透着几分坐立难安的焦灼,抬眼时,露出一双天蝎眼,冷而艳,配着那头黑发,整个人浓烈又迷人。
坐在一旁的好友看着他将手里的酒一口闷了,顿时挑了挑眉。
“一晚上心情都不佳,怎么,这一趟苗寨之旅不顺利?”
前不久,他刚从国外回来,说要去苗寨采风,为下一次民族风的时装周做准备。
满心期待地去,又风风火火地回。
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创作,一连两月见不到人,今天好不容易才将人薅出来,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坐在另一旁的人立马接话,扯着嘴角促狭地笑道:“不应该啊,不是听说我们江大设计师这一趟可是有艳遇的,交了个小女朋友,还是苗族的!”
听到这话,包间里的人立刻朝他看去,眼里全是八卦的光。
“真的假的?就刚回国三个月你江开就开窍了?”
“苗族的?听说苗族的人会下蛊,帮我问问你女朋友,有没有这回事?”
“就是就是,快问问,我特别好奇!”
江开烦躁地看他们一眼,抬手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蹙着眉道:“分了,要问你们自己去问。”
张让眼睛一下瞪大,连忙将手里的酒放下,凑到他这发小面前,眨了眨眼睛。
“真分了?这才多久啊,是她甩的你还是你甩的她?”
江开薄唇绷直,拿着酒杯的手不断收紧,指骨上的银环咯得指腹生疼。
他眼底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良久后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甩的她。”
“为什么啊?”
“腻了,不想玩了。”
张让一下无话可说,看着一脸漠然的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要不是看在你去德国留学的那三年是我们最想你的五年,我一定锤死你这个死渣男!”
江开:“……”多出来的那两年只是他想先在国外发展一段时间,并不是留级,他发誓。
被张让这么一打岔,他心里的烦躁一下散了,靠在沙发上听着他们胡吹海吹,还时不时拆拆台。
等喝得差不多了,几人叫的代驾也到了,便结伴往酒吧外走。
刚一出门,迎面吹来一阵夜风,带着几分深秋的凉意,随着夜风而来的,还有一阵银铃与金属碰撞的叮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一阵的,传到江开耳朵里时,他一阵头皮发麻,心脏猛然重重跳了几下,顿时朝着声源的方向望去,除了穿行在街上的行人,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这是?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张让看着满眼惊慌地往四处瞅,还想朝街对面跑去的人,一把将人抓住,盯着他额头上的汗,拧着眉道。
江开闭了闭眼睛,将心神定住,随后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没事,就是听到了点声响,以为有卖铃铛的。”
张让一手拉开车门,一手拽着人塞了进去,冷笑一声。
“你那是心虚吧你,是不是看见和前女友长得像的人了,这才应激成这样,该!谁让你玩弄人家小姑娘感情的!”
骂完之后,他又像老妈子一样对着代驾师傅嘱咐道:“将这狗东西送到樟华壹号公馆,他有些晕车,您开慢点。”
“好嘞。”
不远处拐角的花坛上静静坐着一个穿着暗红苗服的女子,额前坠着银质流苏额饰,腕间戴着一对坠着银色小铃铛的镯子,风一吹,叮铃作响。
她的身影深深陷在昏暗的夜色中,盯着那辆缓缓起步的黑车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收回目光,抬眸看着周围闪着霓虹灯的建筑,就算是已至深夜,周围也没有想彻底暗下来的意思。
她长睫轻眨,缓声开口:“这就是江开阿哥生活的地方吗?比寨子里亮多了。”
站在她身后的中年男人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突然被族长送过来的小姑奶奶,弯着腰低声回应。
“是,要跟上吗?”
她摇了摇头,一抬手,一只灰蓝色的蝴蝶顿时停在她的指尖,她摸了摸蝴蝶的翅膀,轻声开口。
“不急,给江开阿哥一点时间。”
黑夜里,一只蝴蝶悠悠飞在漆黑的夜色中,遥遥追着一辆黑车而去。
江开靠在车内,他本身就晕车,又喝了酒,就算师傅开得再稳,他胃里也止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抬手将车窗按到最低,靠在窗前猛吸了几口,缓过来后,刚把车窗按上一半,就见一道蝴蝶样式的黑影静静贴在车窗外的玻璃上。
他先是一愣,随后屈着食指敲了敲那团黑影所在的玻璃,只见那小东西振着翅膀动了一下,随后又趴回了原处。
江开对蝴蝶还挺喜欢的,他是时装设计师,蝴蝶元素在这一行用得还挺多,不论是美感还是时尚感,这一元素都能完美呈现。
可最近他对这东西有点阴影,却还不得不与它打交道,只因他目前手中的一件作品是以它为创作灵感。
可谓是又爱又恨。
到地方后,代驾将车停好,他接过对方递来的车钥匙,道完谢后便往前走,路两边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
突然,他瞥见地上的人影肩头上有一道张着翅膀的影子,立体又蹁跹。
他目光一顿,冷而艳的眼眸直直盯着地上那道停歇着蝴蝶的身影,脑中思绪万千。
随后急急回到家中,直奔工作室,“刷”的一下拉开帘子,一件幽蓝色轻纱礼服瞬间映入眼帘。
飘逸浩大的纱雾裙摆正面绣着一只巨大的彩锦蝴蝶,蝴蝶身上全是红蓝青白交织的古朴神秘的花纹,连着上身玲珑雅致的裹胸都是一针一线的古朴厚重,右侧一条蜿蜒立体的拟纱飘带穿过模具的右臂在身后悠悠飘扬。
一顶流苏银冠静静挂在无头模具的脖颈上,夜风一吹,彩锦上镶绣的银饰铃铛与银冠上的流苏银帘叮铃作响。
中式与西式的碰撞,民族与潮流的交融,竟生生生出一股和谐的震撼感。
江开走到堆满杂物的桌子前,解了袖扣,挽起袖子开始画图,神情专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一只又一只的蝴蝶跃然纸上,形态各异,却又都振翅欲飞。
画完样图,他拿出一卷细如丝缕却又质地坚硬的金属细丝开始构建每一只蝴蝶的框架。
随后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上次助理搬来的上好的鹅毛配饰。
拆解、剪切、调色、染色、拼接、固定。
一只完成就下一只,直到天欲破晓,桌子上面摆满了栩栩若生的黑色蝴蝶,如鸦羽一般在白炽灯下闪着光泽。
江开抬手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脖子,随后将目光放在对面的礼服上,脑子里罗列着这些蝴蝶的布局。
想完后,他按照脑中模拟的场景将蝴蝶一个一个固定在礼服上,幽蓝色的纱雾上、拟纱飘带上、模具的肩头都停歇着黑色的蝴蝶。
随着蝴蝶的停歇,整个礼服像是沾了灵气,愈发绮丽神秘,连带着飘带开始振荡,眼前仿佛闪过书中所描绘的祭司与圣女。
江开满眼热切地看着最终的成品,眼里是说不出的激动。
他就说先前的样子差点意思,就算工作室里的其他人都觉得原版已经很惊艳了,不用再改,可他就是迟迟不肯定稿。
如今这般才是他想要的样子。
从图稿的完成,布料的选取,银饰的制作,到每一个细节的敲定都是他亲力亲为,历经两月得到了这件他想要的作品。
他不由地笑了一下,拍了一个动图发给Aria。
刚发过去没多久,数条消息便炸了过来,一看就是熬夜大户。
前几条全是没营养的尖叫和惊叹,他直接滑到最后一条。
Aria:啊啊啊啊!我肯定是第一个见到它诞生的人!它叫什么名字!下次海上时装周它一定是压轴的存在!!!
江开走到一旁大马金刀地靠坐在椅子上,拿过桌子上的一罐可乐单手打开仰头喝了一口。
视线一直落在幽蓝色的礼服上,盯着蹁跹在礼服周围的黑色蝴蝶,脑子里全是幽深的密林中,匿着一道沉静的身影,拿起手机回复了两个字。
蝶化。
它的名字叫做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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