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那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江离,似乎不明白刚刚还要说帮她的人为什么要杀她。
江离没有动,只是低头看向女孩的胸口。刀刃没入血肉后并没有鲜血渗透,反而有浓浓的黑气从伤处四溢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小女孩眼神一变一改可怜摸样,嘴角缓缓上扬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与这孩童样貌有着十足的割裂感。
江离拔出匕首,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女孩的鞋:“昨天刚下了雨,这一片都是未干的泥。你说你家在那边,这一路慌慌张张未免会沾上些许,可你这鞋子却干干净净。”
说完指间一转便拿刀再度杀去,但被女孩闪身避开,刀尖擦过脖颈带下一缕头发。
“啧,真是令人讨厌。”女孩摸了摸断裂的头发冷脸说道。
话落女孩周身邪气暴涨,手指崩裂,黑气缠绕在指甲上化作利刃,抬手就向江离抓去,江离迅速横刀挡在身前逼得后退一步。
地级邪灵,江离暗道一丝不妙。不过好在先前捅了她心口一刀,实力大打折扣,加之黑气还在不断溢出,这具身体她用不了多久了。
女孩捂着胸口,却发觉伤处迟迟不能修复,这才意识到江离不是普通人。
“区区人境修士,你怎么敢!”说着大叫一声,周遭邪气更甚,原本漂亮的脸拧成一团,猛的一脚跺在地上向江离冲去。
江离身形一动,向后跃起,利爪擦着衣摆而过,邪气的余波擦过她拍断了身后的枯树。江离目光一凝,趁她转身之际捏起一道符箓拍去,速度快到只看到符光的残影。
女孩来不及闪躲,硬生生挨了这道符,胸口的洞肉眼可见又扩大了一圈。江离不等她喘息,抬腿将对方踹了出去,身体滑行至墙角才堪堪停下。
“你似乎很不舍得这个身体,宁愿被打散也不离开。”江离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不含一丝情绪。
“找死,与你无关!”女孩手撑着地作势就要爬起来,一记白光闪过,江离手中的匕首狠狠把她钉在了地上。
女孩惨叫了声,对着江离破口大骂,周身黑气围绕,可就是抬不起这匕首。
江离沉着脸道:“这镇上的人都是你杀的?”
那女孩听后低低笑了起来,似乎并不害怕自己目前的处境,抛开所处环境的话,笑的还挺让人动容。
女孩费力地抬起脸:“是又如何?他们本来就该死,我这是在为民除害啊。”
“这世道何时竟需要邪灵惩恶扬善了。”江离低下身与她对视,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女孩冷笑了声没有回答,见如何都拔不出匕首后,便索性躺在了地上,沉默着望向远处的屋子。
此时女孩身上的黑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仅有一点点还萦绕在心口,如果彻底消散,她就会死。江离皱了皱眉,不明白眼前这个邪灵自杀式的做法,明明离开体内与江离对战就好了,何况她未会必输。
见此,江离也没了再战的心思,靠在一边,等着她消散后拿回自己的匕首。也许这有些冷血,但任谁也不会为一个杀别人又杀自己的邪灵同情吧?
不久后,女孩眼里的光渐渐灭了,一滴泪从眼眶流出砸在地上,她到死也没有告诉江离为什么不出来。
邪灵也会哭吗?江离不明白,起身捋了捋衣衫,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孩。
在失去邪灵的支撑后,女孩的身体软趴趴地贴在地上,眉眼紧闭着,到像是出来玩累了的孩子睡着了。
江离站在原地没动,手指轻轻摩擦着衣摆。蓦地想起了什么,转身前边的屋子走去,那是女孩最开始要带江离去的地方。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带起一阵霉味。江离挥了挥手,让空气流通些,向内看去。
墙面斑驳微微泛着裂痕,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不大的一张床和一个歪斜的桌柜,目光所及处全都盖着厚厚一层灰,似乎有一阵没住人了。
踏进屋内后深感比外面看着还要小些,叠好的被子整齐的放在床上,桌柜上还残留着干掉的蜡油,和没来得及关上的木盒,破败却处处有生活的痕迹。
那木盒吸引了江离的注意,走到桌前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有些旧的笔和零碎的纸张,上面记录着似孩童般歪歪扭扭的字迹,第一页写着“年年”应该是书页主人的名字。
上面零零散散的写着年年的生活,相依为命的母亲把她卖给村头一家的跛子,不想面对的年年连夜从那个村子跑了出来,借住在这荒废的屋子。平时靠给前院包子铺老板干活维持生计,老板人很好,闲暇时还会教年年些字。
哪怕如此,年年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字迹旁常有些简单的小画,看得出写下的人当时的心情。
可天不遂人愿,附近的小孩不知为何盯上了她,动不动对她拳打脚踢,抢走她来之不易的食物。年年也想寻求帮助,可她无人可找,也无人能帮。唯一能慰籍她的就是每到深夜出现的朋友。
她在纸上写道有一个神秘的朋友,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听她讲今天的趣事。虽然翻来覆去就那些日常,但她的朋友从不觉厌烦,唯一不好的,就是从不让年年见她。
一开始年年还觉得隔着墙聊天很奇怪,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也许年年不想让这唯一的朋友受伤,便没有跟她说被欺负的事实,只是默默忍耐。
又翻开一页,上面写着,附近的小孩约她明天去河边玩,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日记从这里戛然而止。
江离没来由的感到有些不对,在往后翻,连着好几页都是空白,便整理好放回盒子。这一眼就看到木盒的上的痕迹,似乎是用利器刻上去的,力道大到让盒面有了裂纹,这绝不是年年一个孩子能做到的。
“这个镇子上的人都该死,我会让他们所有人都给你陪葬。”江离张口读道。
看着这些字,江离久久不语,抓着木盒的手有些泛白,沉默着将盒子放回原位。
结局显而易见,那些孩子将年年带去河边杀了她,等邪灵赶到看到的就是年年的尸体。
而消失的那些人的尸骨,估计都被邪灵扔到河里了,这么一想,来时船撞到的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江离嘴里漫上一丝苦涩。也许年年写下最后一页时心里想着的是那些孩子终于接受她了,可谁料会是这个结局。
“咚。”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的江离差点把手里的盒子扔出去,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目光锁定在半人高的桌柜。
江离抬腿一步步的凑近,匕首被紧紧握着藏在衣袖中。来到柜门前,低下身猛的拉开柜门,同时后撤一步闪身到柜门后。
一个身影掉了出来,江离抬刀劈去,在看清的瞬间动作在空中顿住。
随着柜门打开,一个人失去了支撑从柜里掉了出来,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江离收起匕首,蹲下身看他。
这是一个青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他身上穿着墨蓝色的长袍,因为长时间蜷缩在柜子里有了些褶皱,链接的袖口处印着用银线绣出的花纹,可见做工精美。
江离偏了偏头看向桌柜,抬手比了比,心里纳闷这么大的人是怎么塞进去的。
正琢磨是把这人摇醒还是扛出去的时候,那青年大叫一声原地坐起,与还蹲在地上江离头对头碰了个结实。
“哎,痛痛痛痛痛!”那青年忙叫。
江离也被撞的头晕眼花,心道我还没说痛你喊什么,这么想着看过去的眼神有些幽怨。
“抱歉抱歉,你,你别瞪我了……”青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刚醒就给眼前的少女一记头锤,属实有点尴尬。
江离摸了摸额头,总觉得长了个包,没好气道:“我看你挺有劲的吗,怎么还被绑到这了。”
青年闻声更尴尬了,断断续续的跟江离说依稀记得好像是要帮一个女孩救人来着,跟着到这个屋子就没意识了。
江离了然,起身带着他走到女孩的尸体前问是不是她。
青年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没错,但她怎么……”
“她早就死了,你见的是上她身的邪灵。”江离说着把女孩的身体翻过来。
不久前还光洁的脸上,此时遍布干涸的血迹,左边额头向内凹陷,眼眶至嘴角处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深可见骨,可看出是女孩的致命伤。
在邪灵散去后,再也维持不住女孩的容颜,死后的样子慢慢显露出来。
青年看着眼前的尸体,喉咙发紧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才意识到如果不是江离,怕是走不出那个屋子了。
青年走到江离身前,双手抱拳,微微鞠躬诚恳的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恩人出手相助,恐怕我性命就交代在这了”
青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江离道:“我叫周屿白,恩人需要什么尽管提,我定会好好答谢。”说着伸手翻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堆稀奇的玩意。
江离看着哭笑不得,挥挥手表示举手之劳而已,反正也是误打误撞的成果。
周屿白依旧坚持,说什么都要报答,死死拉着江离的衣袖不松开。
江离无奈的叹口气,说道:“那就请我尝尝碧水镇的桂花糕吧。”亏得江离还没忘记这事。
周屿白见此松了口,答应一会带她去最好的茶楼。
离开前他们二人在小屋附近挖了个坑把年年埋了进去,小小的一个人就躺在那里,尘土一点点的盖在她身上,直到完全掩埋,好像从来就没有年年这个人存在一样。
江离没来由的想起邪灵的那滴眼泪,和那包涵了太多情绪的眼神。是后悔还是不甘?江离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不再去想。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邪灵不杀你,而仅仅是把你关起来?”江离扔下手上的工具靠在墙边问周屿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