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白光一闪,拨云剑刺向那厉鬼,三道剑光炸开,将它逼退数步,陆修左手凝聚灵力,一道上清决打入厉鬼体内。
上清决乃玄清派高阶术法,灵力进入厉鬼体内,可净化其怨气,咒印经年不灭,即便这次无法捉到它,下次再见,也能一眼认出。
那厉鬼中了上清决,鬼影一阵翻滚,携了一股黑烟,旋风般向外逃去,苏灵提剑欲追,却见陆修站在原地不动,再看他背后,只见背部的衣衫被利刃划破,留下一道深红色血痕,不住地淌血。
苏灵心中大惊,那血痕长约一尺,不用想便知是厉鬼所伤,伤口在背部,极有可能是那厉鬼偷袭所致,回想她方才在暗处观察时,嗅到风中的那丝血腥气和鬼气,想必他先前已跟那厉鬼打了几个回合。
“您受伤了?”不管陆修神色如何,苏灵上前抓起陆修的手腕,探向他腕间的经脉,探了片刻,神色愈加凝重。
“您中了鬼毒!”伤口虽悚然可怖,但以陆修的修为,此伤不值一提,真正致命的是他中了鬼毒。
陆修抽回手腕,镇定自若地往前走:“无事,我调息半日就好。”
苏灵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陆仙师,别的都可,这事可不能依你,鬼毒初期可致人麻痹晕眩,一旦蔓延心肺,侵入心脉后,大罗神仙也难救,太微道虽精研医术,但治疗鬼毒,怎的也不如我阴阳道内行,不如您跟我去见父亲,让他替您医治,如何?”
鬼魂万千,可分三类,其一,游魂野鬼,道法低微,无法直接伤人,只能乘虚而入,附在人身,世人称:中邪;其二,不得超生的恶鬼,辗转多年,已有灵体,可化成心魔,扰人心神,诱人自戕,遇见则阴魂不散;其三,高阶厉鬼,万恶载体,聚集怨气,极阴极毒,杀人吞魂,寻常人遭遇,只能道一句早死早超生,更何况是炼化之后的生魂厉鬼。
陆修睨了她一眼:“此地出现炼化生魂,府上的各位暂时还都脱不了干系,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张扬,明日我会禀报苏庄主,好好彻查风陵山庄。”
他这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也确实有几分道理,眼下府上住着的,不仅有苏家人,还有外来的宾客,此时大肆张扬出去陆修被厉鬼所伤,对风陵山庄来说,的确不算好事。
听他这么说,苏灵也不再强求,只想着厉鬼之毒会令人麻痹眩晕,纵使陆修灵力高深,可算算时间,也该发作了。
果不其然,不等陆修走出几步,就感到伤口在不断异变,背上一阵刺痛,让他眉头锁得更深了些,嘴唇动了动,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后退两步撑在树上,下一刻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苏灵本是双手抱臂杵在那里看戏,见他一倒,赶忙上前将他抱住,缓缓放了下来。
“陆修?陆清明?”苏灵推了推他。
并无应答。
“真的晕了,”苏灵又使劲晃了晃,“我就说你不要逞强吧。”
左手扶在陆修背上,只觉一片黏腻,苏灵抬手来看,满手黑血,再看他背后,那道伤口已变为深黑色,**迅速,如此下去,再过个把时辰,便会烂至深处,漏出白骨。
她俯下身去检查伤口,陆修身高八尺,很难摆弄,拉扯半天,才把他扶起,靠在那棵巫颜树上。
伤口在背部,苏灵跪坐其身后,对着那衣衫“咔嚓”一撕,一片白皙的肌肤便露了出来,一条伤口横在背上,血肉模糊,狰狞异常。
抬手点住陆修两处穴道,血流减缓,既能止血,也防鬼毒在经脉流窜,又在陆修的衣角上割下一块布条,手握布条两端,越陆修腋下穿过,从背部到胸前绕了个圈,再紧紧系住。
眼下已是丑时,苏暮山正在寝中,通报后不知何时能来,恐怕陆修有性命之忧。
当机立断,苏灵口哨一吹,不消多时,一匹枣红大马便“哒哒”行至身前,正是苏灵游猎时所骑的那匹,这匹马平日不栓,就散养在清溪涧。
废了些力气将他弄回房内,苏灵翻箱倒柜,掏出些工具来。
寒芒点点,极利极薄,钢刀在火焰上翻飞几下,染上一层薄薄的雾色。
此刀身窄刃利,剔除腐肉,最为适合。
处理好刀具,苏灵将床上所躺之人翻了过来:“陆修,你忍耐一下,这伤不算大伤,只需快速除掉腐肉,耽搁不得,你信我一次。”
去腐疗伤以往见过多次,亲自操刀却是平生头遭。
陆修自然无法答话,本就被鬼毒麻痹,意识涣散,又被苏灵灌了麻沸散,魂魄早就飘至九霄云外,不知所踪。
“虽说非礼勿视,但情状危急,疗伤所需,我可就随便看了。”苏灵对着陆修鞠了一礼,在瓷瓶里取出一颗凝露丹放入他口中含着,随即两手抓住陆修衣衫,“咔嚓”一声响,上衣已被完全撕开。
肌肤莹白,身形健美,肩宽腰窄,体态一流,苏灵平日看尸体较多,赤丨裸的活人却是第一次见,目光从脖颈滑到腰间,只一瞬,苏灵脸上一热,些许恍惚。
此刻情急,苏灵分得清轻重,立即收回视线,刀锋贴着伤口,极小心地削刮,腐肉便随之而下。
如此刮了几次,苏灵额头已冒出一层细汗。
去除腐肉,上了药粉,又用棉布细细包扎好,处理妥当,已是后半夜了。
陆修那身衣裳已完全破碎,现下又无合适的衣衫给他替换,苏灵只得在自己的衣裙中挑出一件最为肥大的玉色睡袍,匆匆给他套上。
水盆里浸湿一块面巾,绞了绞,替他擦拭额前的细汗,虽已去除腐肉,但此法只能祛毒,不能清毒,已蔓延到经脉中的毒素,只能靠其自身灵力净化,苏灵也无把握陆修何时能醒来,她坐在床边,一边观察,一边在自己的《行医手记》里详细记录他每一刻的变化。
东方天色泛白,已是破晓时分。
“清心丹三颗,化水冲服,金赤散两钱……”床边放了一蒲团,苏灵一夜未眠,跪坐在蒲团上,手边拿了本《诡毒录》研究,毛笔圈圈画画,上下翻飞,转眼便开出四五张药方。
麻沸散的药力渐渐过了,迷蒙中,听见有人絮絮叨叨,陆修的眉头轻轻皱起,呢喃一声,苏灵见状,忙俯身过去:“什么,你说什么?”
好似有发丝扫在脸颊,让陆修无端的痒,闭目凝神,一股灵力从掌心初始,遍流经脉,片刻,陆修的眼睛悠悠地睁开了。
苏灵倾耳而听,跟陆修贴得更近:“你大声些,是否是伤口疼?”
“不可无礼。”一道男声在耳边传来,低沉有力,夹杂些许疲倦。
苏灵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眼底深处如幽寂寒潭,不见日月,他眉头微蹙,把苏灵往外推了推。
苏灵喜道:“陆仙师,您醒了。”
屋内燃着龙脑香,嗅之神清气爽,目光环视,塌边的花梨木案几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长条棉布,地上散落书卷几册,陆修试着催动灵力时,心口不觉淤窒,背上的荆鞭火烧之感也全然消退,他心下了然,鬼毒已解。
腕间一凉,苏灵左手已探上他的脉搏,陆修并未躲闪,只安静躺好,望着苏灵的侧脸。
气脉平稳,运行有度,余毒已被他体内精纯的灵力化开,全然消散了,苏灵不住赞道:“不愧是天选之子,仅仅一夜就能化解此毒,佩服。”
陆修坐起身来,靠在软枕上,环顾四周,透过屏风可见墙边两排书架,架上堆满书籍,一张如意北斗纹紫檀长桌,桌上躺着习字数篇,还有几张未画完的符篆,墙壁之上悬了一把桃木剑,一把蝙蝠璎珞纹精钢宝剑,柄首鋄金,鞘身卷草,錾刻两个鎏金字:飞霜,桌边置一雕花鹦鹉架,架上伏着一只黑墨色乌鸦,血瞳半睁半闭,似睡非睡。
看清身处之地不是自己所住的客房,苏灵又伺候左右,陆修终于开口道:“这是何处?”
苏灵笑道:“这是晚辈的房间。”
陆修的剑眉挑了挑:“是你帮我解毒?”
苏灵道:“正是,情急之下,只能亲自动手,叔父现下如何?”
陆修点头:“已全好了,”他眸光一闪,望着苏灵道,“多谢。”
这声道谢让苏灵十分受用,她忙摆摆手笑道:“陆叔父哪里话,玄清派与我苏家本就交好,您又是长辈,都是我分内事。”
陆修颔首,淡淡道:“还是,多谢。”
心中不禁翻了个白眼,苏灵并不满意繁文缛节这一套,面上却依旧是笑意:“客气,”又行了一礼,“陆仙师好生休息,我稍后让父亲开些药方来,定比我的好些。”
陆修不置可否,旋即被子一掀便欲下床,待棉被完全揭开,陆修这才注意到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小小玉色睡袍。
袍上的衣带被一一系好,最上面的两根紧紧绷在胸前,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苏灵仿佛读懂了他眼中的震惊,陆修问道数年,早已是泰山崩于前我自巍然不动的性子,云淡风轻的陆仙师,极难露出这般表情,他仔细端详这件睡袍,眉头皱得更紧:“这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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