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眼,春华赶紧拿起放在床头的饭给我。
她是队里的卫生员。
我接过,看看碗里的粥,默默的吃了。
前后不过两周,从鸡汤到鸡蛋再变成粘稠的小米粥,如今已经成了一勺里仅有几粒米的大米汤。
我身体还没有恢复,胳膊上还夹着木条,我其实很没有胃口,但还是把这满满一碗都吃了。
我知道,这可能是部队最好的口粮了,或许也是最后的口粮。
吃完一碗米汤,春华碗拿出去,我别过头看向房间里侧,因为我知道,他就在门口。
他救了我,要不是他及时的拉我一把,我可能直接就被炸弹炸成几块了。
但是我不想看见他,我终于体会到了当时为什么姐姐怎么也不肯接受钟石的帮助。
因为,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拿来还。
我听到外面在说话,只有春华一个人的声音,但我知道是跟他在说话。
“二小姐这样下去,伤怎么能好?”
“政委和大队长不让我们出去,去哪里找粮食啊。”
大队长是我姐姐,名声响亮的鸣镝箭神——徐梦英。
“那可是炸弹炸的,就算外伤用药敷着好了,内伤需要补的。”
“原本要用的治疗内伤的药就没有找到,就这么拖着,一天就醒那么一会,饭都只吃一顿,这样下去,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拖到大队长从热河回来。”
语气焦急又热心,她总是着急的关心着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我听到脚步声,声音沉重,越来越远,应该是卫生员走了。
政委走了之后,春花是现在队里唯一的卫生员,爱唠叨,但很真诚,这一点跟我后来见过的每一个**员一样。
她说话有些夸张,而且只在钟家学了治疗外伤,那是在战场上最有用的医术。
所以她看不出来,其实我已经在好转了,我感觉的到。
又一阵脚步声,声音轻巧,越来越近。
是他。
“你再坚持坚持,等到城里的日本兵调去前线,我就带你进城找大小姐。”
队里只有他和我不管姐姐叫做大队长,我叫姐姐,他叫大小姐。
政委说过,那是他还没有真正的融进我们队伍。
我扭头看向他,可能是队里粮食不够,他面上带着我没见过的憔悴。
我不想回答,竟有些庆幸躺在病床上,便可以借着这副虚弱的样子逃避回话。
他还在盯着我看。
我一直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只不过每次有人过来,都带着一种悲伤,像是对待即将失去的战友,所以我猜想大概是不太好的吧。
春花不太了解内伤,我跟她说过,我很好,睡觉只是身体在自己调养,她总觉得我在安慰她。
他一直盯着,我只能微微点头,示意我知道了。
他继续站了会儿,便走了。
他应该很忙。
姐姐和政委都去热河帮钟家对抗龟田纯一,部队只剩下王家父子俩投诚过来带的土匪兵,和村里组织的民兵。
那些土匪兵还没有完全舍弃以前打家劫舍的做派,我醒着的时候春华跟我说了很多他们惹出的事情。
政委说他能压制住那群兵,便申请他当了队长,我没想到,他真的会管,而且管的很好。
我慢慢的被睡意包裹,身体在疗伤,就总有些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吵醒。
这里是伤病员住的地方。
一旦吵到这里,那就只有一种情况——队伍要转移了。
我猜想应该是城里的日本兵又过来扫荡了。
我透过窗户看到,大家都在默默的收拾东西,争取不给队里的行动添麻烦。
我用没有炸伤的那只手撑着床边起身,拿起一直放在床边的箭弓和箭筒,箭弓被设计成折叠的,很方便。
我走到门口,看到他跑过来。
看我一眼,说了一句“得罪了。”
然后拿起我的箭筒背在胸前,想要再伸手拿我的弓,我躲过他的手,我不会把箭弓放在我拿不到的地方。
他没有再伸手,背过身在我面前蹲下。
我趴上去,没有犹豫。
我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我自己走只会成为拖累。
夜越来越黑,今晚的月亮很亮,所以我们不能停歇,要是被他们发现,哪怕是没有打起来,周围几个村庄也会被牵连。
那是一群不讲道理的禽兽。
出了村庄直奔附近的山上,那里树多。
不知道走了多久。
我们上次跟日本兵打,就是为了秋收,我也是在那次受的伤。
如今田里没什么遮挡,月光照耀的越发明显。
我是最重的伤员,他顾及我的伤不能颠簸,走的不快。
队里为了我,都放慢了速度。
不行的,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
我能感受到他呼吸变得沉重,我趴在他肩上,说“把我放在树边,你们走。”
说完,我挣扎着就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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