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钟石传出来信息说可能会有一场不寻常的战役到来。

部队里的训练更加紧迫了，作战室基本上每天都开着，电报频繁地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政委把我和姐姐还有他一起叫到作战室里。

“我们这次开会主要是讨论下上面下发的紧急任务。”

政委平常都很和善，哪怕是商量战策也是大家一起商量着来的样子，而这次，他很严肃和坚定，我们没有见过他这样，这不是简单的任务。

“这次运载的武器是一种新型武器，没有人见过，电报上说，武器一旦进入热河城内，整个关外都有可能沦陷，关内的优势也将不存，整个中国的战局都会受影响。

所以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它进城。

根据可靠情报，一共有四个队伍出城，防守严密，我们的人打探不到具体的武器在那一队，所以保险起见，四个队伍都需要注意。”

政委把手里的电报放下，沉重的说道，“这次的武器的特殊性就在于——它会泄露。

不小心就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我们不能派队伍去拦截，容易出纰漏，所以这次这能派单人作战。

这次任务要求，哪怕人死，武器必须销毁，没有第二次机会。

作战方案——没有方案，不择手段。”

我们都感受到了政委的郑重，队伍里基本上都是招的民兵，哪怕是经历过正规训练的，也都是为了打仗训练的，没有人适合。

政委没有明说，但是能派去作战的人却很明显。

姐姐，哥哥，我，他。

不是没有其他合适的人，而是他们可能动不了。

比如钟石，监控他的人可能比我们一个队伍还多，比如潜伏在热河城里的精锐人员，他们都有自己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任务就有被暴露的风险。

我抬头看姐姐，她也正在看我，眼神中透露出很多或许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意思，至少我知道她在问我，我朝她点头。

姐姐跟政委说，“我马上传消息给锦川，让他回来。”

政委开口说，“武器只有一种销毁方式，火烧。必须保证所有武器火烧完毕才算任务完成，切记，武器不要打开，不要接触到武器。”

“最后，一旦接触到，**。”

我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武器才能让政委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这才真切的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任务。

这是自杀式任务。

任务时间定在三天之后，时间紧，我们需要尽快准备自己的东西。

我走出作战室，还有一道尤为强烈的目光锁定着我。

他以前不是这样，不知道是因为我们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还是他发觉到姐姐的放纵，和队里的人对他的认可。

他似乎摆脱了某种限制，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

——

很快就到了执行任务的那一天，这三天以来，除了哥哥回来时，我从没有出门一步。

我觉得姐姐和他也是，大家都为自己的任务作准备，这是一项不能失败的任务。

这三天，每逢夜幕降临，我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演练执行任务的细节，一次又一次的猜想可能出现的状况，模拟中修改方案。

没有人来打扰我们，尽管任务是保密的，但在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对危险将至的嗅觉，那是活着的人活着的原因。

晚上睡觉时我一直闻到死亡的味道，沉重而腐朽，带着发粘又恶心的味道。

一种在黑暗中被人死死盯住的紧迫感，头皮发麻，我知道，这一次，我真的走进他了，我成了他的猎物。

死神。

他们也是这样。

我原本想要跟姐姐说的话，全部没有说出口，我怕说出来之后，她再次把我当作以前那个需要被实时保护的妹妹，我怕成为她的牵挂。

就这样，让她觉得我是个冷血的机器吧，或许她能更放心些。

要执行任务的那一天，我醒的很早，但没有起来，血脉中的联结死死压住我想起来对抗死神凝视的动作。

果然。

姐姐。

然后哥哥。

他们都在我的门前站了一会儿，没有敲门，没有言语，没有声音，但我们都知道，对方在。

待他们走后，我最后一遍在脑海里重复了计划，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装备，一个手榴弹，一把弓，三十根蝶舞箭。

没有枪。

但足够了。

爷爷说，用箭的人，早就是箭了，其他的，都不存在。

我懂，用箭的时候，我们就是箭。

勇气、躯体、信念，全部藏于箭中，那是其他武器难以比拟的。

下山的路，我心无杂念，三天以来一直盯着我的那双眼睛此时消失了。

我想，这是他送我的礼物吧。

身后有人。

是他。

我停下来。

没有回头。

他也停下，

没有上前。

月亮在头上，这是晚上，山里倒比城里更热闹些，昼伏夜出的动物在肆意的奔跑，享受着只有它们参与的快乐。

他没有说话，但我好像听到了。

死亡近在眼前，尖刀悬在头顶。

这不是神话，但是血肉被长枪大炮摧残的时候，我们只能自己成神。

这不是言语能缓解的过程，也不是停下就能制止的战争。

为了和平，我们必须杀戮。

至于其他的。

不去想，不能想，不敢想。

他呼吸变重，又趋于平淡。

长舒一口气。

动了。

他经过我，没有侧目，他超过我，没有回头。

月亮说着保重，这是没有声音的祝福，也是最好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