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安以琅在星光与祁默钧的怀抱中陷入沉睡时,三楼金老爷的房间中,却是一片严肃静默。
除了跟随警察署的人,去送金云缨尸体的孙志贤外,所有的金家人都聚在这里。
金老爷一言不发地坐在正中的黑皮长沙发上,金太太将小少爷送去卧室睡觉后,便神色忐忑地坐在他身边。
金博韬独自坐在旁边的单人小沙发上,李氏就站在他的身后,低着头更显卑微。
金云绣像是怕黑似的,站在落地灯旁,旁若无人地点燃了一根细细的女式香烟。这般举动若放在平常,早就被金老爷训斥了,但今天却没人有心情管她。
“祁先生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金老爷最后看了看围在周遭的儿女,沉闷地开口说道:“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了,博韬成婚那晚,你们大娘究竟是怎么出的事,都说说吧。”
金老爷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自在起来,但却没有任何人第一个开口。
房间中的气氛越发胶着,金老爷沉重地清了清喉咙,像是在发出最后的催促,可还是没有人肯开口。
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了午夜,每一秒都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在这安静的房间中被放大了。
“敢做了,不敢承认吗?”金老爷终于失去了耐心,压着怒气,看向自己的长子:“博韬,你是大哥,你先
来说!”
被点到名字的金博韬下意识地打哆嗦,他艰难地看了眼父亲,而后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和云缨,当时只是看着大娘摔倒了。”
“是吗?”金老爷抬着犯浑的眼睛,审视着他。
“是,真的,就是这样。”金博韬向来畏惧父亲,这会说话更不成溜儿了。
可没想到他这话才说完,站在一旁的金云绣就冷笑起来,她染着大红指甲的手夹着烟,逼问着自己的大哥:“只是摔倒了?那大娘额前和脑后,怎么有两处伤?”
“我真的不知道!”金博韬被问急了,冲着金云绣几乎吼起来:“那时候云缨确实让我补上一下,但我……但我下不了手!”
“大哥这话说的,你下不了手,那新婚之夜你不在房里陪嫂子,跟大姐跑去后院做什么?”金云绣的语气也激动起来,仿佛想要快些将那罪名按到一个人的身上,无论是谁。
“那你又去后院做什么!”金博韬一口反咬上了金云绣,瞪着眼死死盯着她:“大娘的尸首第二天一早就被抬走了,你怎么知道伤了哪里!”
“我……我是看到父亲往那边去,才跟过去看的。”金云绣这会底气还足也并不怕说,她只看向金老爷。
其余的人顿时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特别是金博韬,他完全不知道那夜父亲竟也在后院中。
“行了,”金老爷的脸上全然没有变化,只是呵止了两个子女的争吵:“你们大娘脑后那一下,是博宇伤的。”
“您看见了?”这下金云绣也吃了一惊,她当时远远地跟在金老爷的身后,等看到大娘时她已经带着两处伤,倒在血泊里了。
她以为父亲看到的不过也是这般,却没想到——他竟是亲眼看着二弟下手,却丝毫没有阻止。
金老爷仿若没有听到般,略过了金云绣的话,反而重新阴恻恻地望向长子:“你跟云缨,谁想出来的?”
金博韬又是一哆嗦,他下意识地想要去看年轻的金太太,但还是忍住了,声音颤抖着说道:“父亲……您知道我最是老实的。”
“是,是云缨,她在银行里偷听到,大娘打算将遗产都托付给远房的侄儿,一分钱都不给咱们留,才来找我商议这件事。”
年轻的金太太听到金博韬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用手帕按按自己的鼻翼,掩饰着心绪。
“那又是谁动得手?”金老爷的目光瞥过身边的金太太,却没有开口,而是继续问着金博韬。
“是,是云缨她……她嘱咐的那两个下人。\"
\"一个找借口请大娘来后院,另一个躲在假山石头暗处,偷偷动得手……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说到最后,金博韬显然有些崩溃了,他揪着自己的头发,不住地辩解着。
金老爷只冷眼看着他,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半晌后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晚的事便算是理清了。”
“是云缨一时糊涂指使下人动得手,博宇又心生歹念再次残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环视着剩下的家人:“到今夜为止,所有害过你们大娘的人,也都已经付出了代价——你们大娘也该安息了。”
尽管所有人仍旧心怀鬼胎,但此时却没有人再反驳任何,甚至金云绣还勉强笑了笑,走到父亲身边说道:“那……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早些去祁先生那里,把事情与他说清楚。”
“大家也好早日得个心安。”
“是,是呀,”一直没有说话的金太太这会才笑了笑,抚着金老爷的肩膀宽慰道:“老爷好久都没睡过安稳觉了,早些解决得好。”
金老爷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看长子,终是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你们也都回自己那里,休息吧。”
就这样,金家众人各自带着那或真或假的答案,离开了金老爷的会客厅。
金云绣的房间就在隔壁,她刚要推门进去时,却忽得停了下来,倚在门边看着经过的兄嫂,冷不防地出声叫住了他们:“大哥。”
金博韬心中还藏着事,正是惴惴不安的时候,被金云绣这么一叫,险些吓了一跳,幸亏被身旁的李氏扶住了:“云绣,你又要做、做什么?”
金云绣艳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地笑容,她的目光阴毒地落到了李氏的身上:“没什么,只是提醒大哥一句。”
“咱们金家的照片,怎么会落到祁先生的手上?”
李氏闻言,身体僵硬地颤抖了一下,头低得更深了。而金博韬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应道:“既然请人家帮忙,那肯定是父亲给他的。”
“是吗?”金云绣又笑了,看着李氏的反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我今天陪大姐的时候,正巧看见大嫂从父亲的屋里出来呢……”
“她说什么来着?哦,是去给父亲送毯子,可后来父亲都已经回楼上了,怎么也不见嫂子呢?”
“我,我只是跟老爷他们走岔了。”李氏竭力辩解着,可金博韬却完全不听,转身一巴掌就狠狠地抽到了李氏的脸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金云绣见目的达到了,抿着红唇悄无声息地就回到了房间中,徒留兄嫂二人在楼道中拉扯。
等到金博韬也吵累了,也拖着李氏走向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可就当他刚刚推开房门的那一刹,薄薄的信封却如催命的鬼魅般,飘然而至。
金博韬当即吓软了腿脚,两眼一翻,几乎晕倒在门前。
李氏见状也吓坏了,忙扶着他的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挪到会客厅的沙发上。
这会金博韬才清醒了几分,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门口的信封,舌头木愣地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拿来……打开……”
“看看是……是在哪……”
李氏闻言,虽然害怕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将信封捡起来,送到了金博韬的手中。
金博韬竭力用他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拉扯着信封,几乎要将它撕碎,最后还是在李氏的帮助下,才将相片取出来。
他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那相片上正是今夜他与孙志贤来到三楼的背影。两人就在房间外的走道上,孙志贤只露出半个身子,可他却正位于画面中央。
一扇扇客房的门在黑白的走廊上,黑衣老妇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金博韬即将走向的下一扇门前,侧过了干枯的脸,睁着死气沉沉的双眼,冰冷地盯着他。
仿佛在等他,自己走向死亡。
“不,不——”金博韬发疯似的大叫起来,他想要逃跑,却完全不敢踏入走廊。
突然,他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盯上了身边的李氏,不由分说地狠狠扭打起她来,口中命令般吼道:“你!你快去,去找祁先生!”
“快去!”
说着,将李氏猛地推到了走廊上,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李氏重重地摔倒在地,尽管汇川饭店的地面都铺着厚厚的地毯,但她身上还是没有一处不在疼痛。
她想要像过去那样,听从丈夫的话,可就要爬起时却再次跌倒了。自出嫁以来,她受到的重重侮辱、虐待一一浮现在眼前,她终于无法忍受,痛苦地大哭起来。
门后的金博韬听到李氏的哭声,立刻大声咒骂着,要她赶紧去找祁默钧。
可他不知道的是,李氏确实艰难地爬了起来,但却流着泪,毅然走向了与上楼相反的方向。
李氏的脚步远去后,金博韬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可他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到李氏回来,焦虑充斥着他的心,仿佛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可就在他的神经,几乎要崩断之时,门口却忽然又传来细微的响动,金博韬顿时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而后便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色的信封竟然缓缓地,从门缝下插、、、了进来!
他大叫着要去开门,可房门却怎么都拉不开,他只得又满头大汗地俯身,去看地上的信封。
可不知是什么缘故,那信封竟被撕扯去了一大块,被他这么捡起时,半张黑白相片就这样落到了面前。
金博韬的眼睛几乎在那一刻瞪出眼眶,相片上竟然是他的房间,虽然被撕掉了大半,但仍能看到他的半个肩膀!
为什么!为什么!
他竟有两张照片!
这下连原本安全的房间,也骤然变得恐怖起来,如同张着巨口的鬼魅,不知何时就要将他吞噬。
金博韬再也受不了了,他推开房门半爬出身子,用力拍打着金云绣的门,可是门内却毫无反应。金云绣一动不动地倚在床头,算计着家中的财产。
他哭喊着,再不敢爬向更远的地方,只是大叫着呼救,希望有其他的房客能够出来帮他。可这下半夜的时候,周围的人又都听说了金家出人命的事,谁又敢轻易出来呢。
金博韬彻底崩溃了,他抱着最后的希望,爬出房门,爬向金老爷的房间。
可他却不知道,金老爷因为最近难以入眠,已经早早地喝下了大夫开的安眠药,而睡在他身旁的金太太,此刻正吓得红了双眼,却死死地捂住了金老爷的耳朵,防止他醒来。
就这样,金博韬像是最肮脏的蛆虫般,爬在铺着华丽地毯的走廊上,无望地叫着门,直到他的肩膀上,出现了一双自黑衣中伸出的、干枯而又腐朽的手——
等到终于有其他的房客,听不下去他的哀嚎,打开房门想要看看情况时,却发现金博韬已经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没有了气息。
今天写垃圾人,一不小心就写多了,明天再让大少爷带着小安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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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华堂血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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