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图书馆的秘密

民国十九年梅雨季的尾巴,上海法租界的雨总算收了些力道,却把云绣坊雕花木窗上的莲花纹浸得发潮。

苏苗苗正给金针淬雪线莲汁,针尖刚沾到瓷瓶里的清液,就听见院墙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不是雨点砸瓦的轻响,是重物撞墙的钝痛,混着极淡的黑血腥气。

沙沐的银阴阳针瞬间从袖中滑出,刚要贴墙听声,云绣坊的铜环门就被人一脚踹开。邵清楠踩着满地湿泥闯进来,黑色劲装的袖口还在滴着水,短刀上挂着半片绣着鬼纹的绢布,布角缠着几缕泛青的发丝。

她身后跟着个被影卫架着的梨园学徒,女孩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抽搐,耳后爬着道绯红色绣线,线缝里渗着的黑气像细小的蛇,随呼吸起伏时竟在皮肤下游走。

“苏绣师,沙绣师,没时间寒暄。”邵清楠将学徒按坐在梨木凳上,指尖捏开女孩的嘴,露出舌尖上凝着的黑血,“沈玉霜中了龟甲会的‘画皮术’,这是她的贴身学徒春桃,被邪绣缠了魂。再拖两个时辰,魂脉就会被绣线绞碎,变成只会绣邪绣的傀儡。”

苏苗苗放下金针凑上前,指尖刚要触到春桃耳后的绣线,就被沙沐一把拽开。沙沐的银阴阳针悬在绣线上方半寸,银雾刚探过去,就被一股黑气弹开,针身竟泛起细微的震颤:“是‘缠魂结’,用活婴血混着坟头柳木下的尸油炼的阴丝。

针脚是‘逆鳞绣’,碰一下就会引怨灵反噬,连施咒者的邪气都能传过来。”

她抬眼看向邵清楠,眼底的警惕藏都藏不住——上次莲心窟一战,这影卫首领虽战力惊人,却总透着股独断的锐气,如今这般闯进门发号施令,倒比周显更像主导者。

“所以我带了这个。”邵清楠从怀里掏出个烫金封皮的册子,封面上“护宝阁邪绣档案”几个字泛着冷光。她翻到标红的“画皮术”一页,纸页边缘还沾着干涸的黑血,显然是刚从战场带回来的,“解咒需三重条件:浸满三天三夜的陈糯米水、湘西产的丹砂,还要在怨灵的‘诞生地’动手——那绣师是在梨园后台炼的线,今晚亥时,必须去那里解绣。”

“这是陷阱。”沙沐一针见血,银针刺破窗纸,指向巷口一闪而过的黑影,“龟甲会是冲我们姐妹来的,沈玉霜不过是诱饵。”

“我知道。”邵清楠毫不在意地拍掉肩上的雨珠,指尖敲了敲档案上的鬼头暗纹,“送戏服给沈玉霜的青铜面具绣师,是龟甲会的‘鬼绣使’,我追了他整整三个月。他每次动手后,都会回梨园后台取炼线的尸油和阴丝,今晚解绣是饵,钓他出来才是真。”

她话音刚落,铜环门又被叩响。周显撑着柄黑绸伞走进来,伞沿滴下的水在地上砸出小坑,看到邵清楠先一步布好局,金丝眼镜后的眼闪过几分意外,随即勾起笑意:“邵首领倒比我快半拍。沈玉霜是张督军的心上人,上周刚被捧为‘梨园花魁’,她要是出事,法租界的护宝阁暗桩都会被牵连。”

“暗桩我三天前就转移了,现在的‘春和绣庄’是新暗哨。”邵清楠直接打断他,从腰间解下两把短刀拍在桌上,刀身淬着雪线莲汁,泛着淡淡的蓝光,“这是护宝阁的‘破邪刀’,比你们的针更能扛邪绣反噬。

分工我已经定好了:苏绣师主解绣,用金针挑开缠魂结;沙绣师用银雾压着怨灵,别让它干扰解咒;我守在屏风后,只要那鬼绣使现身,立刻斩了他;周阁主带影卫封死梨园前后门,断他退路——谁都别抢。”

周显刚要开口说“我也去后台支援”,就被邵清楠一个眼神堵回:“外围需要人控场。龟甲会的死士最擅长声东击西,万一他们趁我们解绣时突袭云绣坊,只有你镇得住。”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已让影卫给梨园后台的杂役放了双倍工钱,今晚亥时,那里除了沈玉霜和春桃,不会有半个无辜人。”

沙沐拿起短刀,指尖触到刀鞘上刻着的莲花暗纹——这是护宝阁影卫首领的专属记号,绝非普通跟班能拥有。

她瞥了眼周显,见他竟没反驳,反而从西装内袋掏出支票:“解绣的材料我来备,朱砂要最纯的湘西丹砂,糯米要三年陈的,半个时辰内送到。”

邵清楠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个瓷瓶递给苏苗苗:“这是雪线莲磨的粉,兑水敷在手腕脉门,能防怨灵侵体。”

她看向春桃,见女孩抽搐渐止,眼底闪过一丝柔和,“这孩子我查过,家里就剩她一个,解完绣后送她去护宝阁的安全屋,没人敢再动她。”

苏苗苗接过瓷瓶,指尖触到邵清楠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刀练针磨出来的,比她的针茧更厚更硬。她忽然笑了,软糯的声线里裹着锋芒:“邵首领倒比周阁主更懂我们绣师的规矩——不伤及无辜,不滥杀。”

亥时的梨园静得可怕。

戏楼的雕梁上挂着的灯笼早被影卫撤下,只剩后台的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映在满墙的戏服上,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群踮脚的幽魂。

沈玉霜躺在铺着红绒布的化妆台上,浑身发颤,台面上摆着一桶沉淀得恰到好处的糯米水,水面浮着层细碎的血珠——是春桃刚呕出的邪血,三斤朱砂堆在旁侧的瓷碗里,被苏苗苗用金针搅成细腻的糊状。

邵清楠守在左侧屏风后,短刀抵着地面,耳朵贴在屏风上听着动静。她能听见苏苗苗金针挑动绣线的“沙沙”声,能听见沙沐银雾流转的轻响,更能听见戏台板缝里渗出来的、极淡的腐臭——那是鬼绣使身上的尸油味,他来了。

“苏绣师,我耳朵里有小丫头笑……”沈玉霜突然抓住化妆台边缘,红绒布被她抓得发皱,“尖尖的,像春桃说的那个失踪的小戏子!”

“是绣线里的怨灵。”沙沐的银雾瞬间罩住沈玉霜的头部,“集中精神想你最开心的事,别让她钻了空子!”她余光瞥见屏风后邵清楠的短刀动了动,便知对方已锁定目标,立刻提高声音,“苗苗,快解第三个结!怨灵要躁动了!”

苏苗苗的金针刚挑开第三个缠魂结,就听见屏风外传来“咻”的破空声——一枚黑丝绣针带着邪风射向她的后脑,针身泛着绿光,显然淬了剧毒,针尾还系着一缕黑丝,在空中织成只小小的鬼手。

“找死!”屏风后的邵清楠比声音更快,身形如箭般窜出,短刀带着雪线莲火“唰”地劈断针尾,淡蓝色的火焰顺着黑丝烧过去,将那只鬼手烧得只剩黑烟。

“鬼绣使,追了你三个月,躲够了吗?”她旋身挡在苏苗苗身前,短刀直指戏台的横梁,“梁上的老鼠,再不下来,我就把你烧成灰!”

横梁上的黑影“桀桀”怪笑,一个穿黑衣的人影跳了下来,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扭曲的鬼纹,眼窝处是空的,透着里面的黑气。

他手里握着一把淬了黑血的绣刀,刀身刻着龟甲会的标记:“苏家锁魂针,龟甲会找了你们三年,今天总算凑齐了!”

他挥刀砍向苏苗苗,刀风裹着腐臭,刀身划过空气时竟带着鬼哭狼嚎的声响。沙沐的银雾立刻缠上绣刀,却被刀身的邪气弹开:“是‘蚀魂刀’,能吸灵力!”

“我来对付他!”邵清楠旋身迎上,短刀与绣刀相撞,火星四溅。雪线莲火顺着刀刃窜向鬼绣使的手腕,他惨叫一声,手腕处冒出黑烟,皮肤开始溃烂。“护宝阁影卫首领邵清楠,今日替那些被你炼成绣线的戏子索命!”

鬼绣使见势不妙,突然将绣刀掷向沈玉霜:“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救她!”苏苗苗的金针比他更快,丝线如活蛇般缠上绣刀的刀柄,猛地回扯——绣刀调转方向,“当啷”一声扎在化妆台上,离沈玉霜的脸只有半寸。

“锁魂针·缚!”沙沐的银雾瞬间暴涨,缠上鬼绣使的脚踝,将他拽得跪在地上。苏苗苗的金针同时抵在他的魂脉上,金光裹着龙气钻进他的脉门:“说!龟甲会的总坛在哪?三年前苏家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鬼绣使突然狂笑起来,喉咙里发出破锣似的声响,嘴角淌出黑血:“七天后……鬼市斗绣大会……总坛主会亲自来……你们都得死!”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七窍里窜出黑烟,皮肤快速干瘪,瞬间变成了一具干尸,只有脸上的鬼纹绣还在泛着绿光。

邵清楠踢开地上的干尸,捡起那把绣刀,刀身的鬼纹还在泛着邪气:“鬼市在法租界黑市深处,藏在鸦片馆的地下室里,入口要用护宝阁的龙纹令牌才能开。

斗绣大会是龟甲会选拔傀儡绣师的场子,赢了能见到总坛主,输了就会被炼成绣线。”她从怀里掏出枚龙纹令牌,拍在桌上,“我陪你们去,影卫已经探过路了,里面全是邪绣师,还有日本人的人——松本一郎的师弟佐藤也在。”

沙沐立刻挡在苏苗苗身前:“不用你假好心!我们自己能应付!”

“应付得了佐藤的‘蚀魂绣’吗?”邵清楠掏出一张照片,拍在化妆台上,照片上是个穿和服的男人,手里拿着枚泛着绿光的仿针,“他能吸走锁魂针的灵力,上次莲心窟的松本一郎就是他师兄。

而且,鬼市的入口有三道仿针阵,只有我的破邪刀能砍断针丝。”她顿了顿,看向苏苗苗沾着朱砂的指尖,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护宝阁查总坛三年,差的就是锁魂针这个破局的关键。我们合作,各取所需。”

苏苗苗接过手帕,指尖擦过她的掌心,软声道:“邵首领倒是比我姐还懂我——我要亲自问总坛主苏家大火的事,还要救那些被抓的绣师。”

“护宝阁的规矩,就是护宝护人。”邵清楠收起短刀,转身时瞥见沈玉霜手里攥着块黑色玉佩,“这是鬼绣使落在你化妆台的?”

沈玉霜点头,眼泪突然掉下来:“他们用我弟弟逼我穿那戏服……我弟弟还在龟甲会手里,他们说斗绣大会赢了才能放他……”

苏苗苗拍了拍她的手背,金针在指尖转了个圈:“斗绣大会上,我救他。”她抬头看向邵清楠,眼底闪着冷光,“邵首领,合作愉快。”

邵清楠颔首,转身对门外比了个“收队”的手势,影卫悄无声息地撤走。走出梨园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把后台的影子拉得更长。

邵清楠走在最前,短刀劈开垂落的湿树枝,开辟出一条通路,苏苗苗和沙沐走在中间,掌心相抵的瞬间,金银两色光隐隐流转——

三年前的仇,七天后的斗绣大会,还有龟甲会总坛的秘密,这场仗,她们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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