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獜弯腰将账本捡起来,送到了祁辞的手上,祁辞翻看几眼后眉头越皱越紧。
上面不仅有他曾经看过的,裴八跟胡老板的往来,还有贺三老爷等人,他们各个都在胡家的米粮店里每月购入大量货物。
“这些都是什么?”
祁辞拿着账本,俯身逼问着胡昌斌。
胡昌斌望着他,沙哑地说道:“我大爷九年前就被寄生成了临亡者,你猜他为什么能活这么久?”
祁辞眼瞳微微震动,他从不知竟然有人被执妖寄生后,能够活九年的。
胡昌斌压低了声音,每一句话却都敲震在祁辞的身上:“他们要取走什么东西,我不许破坏大爷的尸体,所以他们表面安抚住了我实际上却去调包,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
“而这账本上的东西,就是——”
“砰!”
聂獜一把拉开了祁辞,子弹击碎了玻璃窗,擦着祁辞的衣角,直直地打入了胡昌斌的脑袋,顿时血花飞溅。
他的身体噗通倒地,大公鸡执妖也从他的怀里逃脱,却被聂獜一把掐住了脖子,发出尖锐的啼叫。
祁辞顾不上那么多了,立刻趴到胡昌斌的身边,想要去听他最后的话:“你说的他们!还有给你执妖的人,究竟是谁?”
可胡昌斌的目光已经涣散,鲜血从他的脑侧流出,他张着嘴努力想要说出什么,最后却只是说出了三个字:“祁……祁……祁……”
然后就彻底没了气息。
祁辞怔怔地坐在地上,看着胡昌斌至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指向已经足够明确了。
祁家与执妖的渊源无比复杂,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到如今祁家能与执妖打交道的人,就只剩了他与表老爷。
自从祁辞有记忆以来,那位表老爷就总是举止怪异,他常年将自己关在祁家西北角的小院子里,几乎不与外人交流,祁家的孩子们也都怕他,但祁家的现任家主——祁辞的父亲,却异常敬重他。
后来祁辞的身上开始出现尸花后,也是经由他的指点,来到了秦城用尸油引出煞兽,以此来续命。
眼前这些事会跟他有关系吗?祁辞一时间心乱如麻,良久后才勉强压下思绪,抬头对聂獜说道:“你……有办法留下那只鸡吗?”
聂獜点了点头,还在他手中挣扎得公鸡,不知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的鸡毛。
聂獜收好公鸡后,俯身揽着祁辞的腰,将他靠在自己怀里扶起来。
窗外的天空终于泛起了淡淡的白,然后倏忽如拉开了夜幕般,变得骤然明亮。
那个充满着血腥与复仇的夜晚,用这样一种令人不甘的方式戛然而止。
日出其实已经到来很久了,只是公馆中的大多数人,都没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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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伯最近身子不行了,家里忙得很。”
几天后,贺桦又来到了琳琅斋里,只不过没提着他那鸟,眉眼间难得真有了点疲惫。
祁辞拨弄着算盘,虽然是在跟他说话,却根本没有正眼看他的意思:“贺小爷当然忙了,借我的手弄死了胡昌斌,贺三老爷的家产可都归你了。”
贺桦愣了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上前凑到了祁辞的摇椅边:“胡昌斌那小子没安好心,我贺家的家财凭什么落他手里。”
“这趟祁老板是帮了我大忙,账单子你随便开,一个子都不会欠你。”
“哟,贺小爷继承了家产,果然财大气粗了。”祁辞说着当真从账本子上撕下一页,扔到了贺桦的面前:“那就快付账吧,别耽误我事。”
贺桦瞅了眼那账单上的数字,顿时感觉一阵心梗,可想想自己说出去的大话,只能咬咬牙签了支票:“祁老板,咱们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可真不给我留情。”
“少废话,”祁辞伸手将支票从贺桦手里勾走,又懒懒地躺回了摇椅上:“我这最近要准备回云川一趟,路上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贺桦闻言一愣,又挤出笑脸来:“这不是年头不是年尾的,祁老板怎么就要回云川了?”
“回去当然是有事了。”祁辞抬眸与他对视着,别有深意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才说道:“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在国外留洋待不下去就回来了,我也回祁家去看看他。”
“哦,原来是这样。”贺桦这才点点头,然后又凑过来问道:“那祁老板要去多久?秦城这乱七八糟的事,可离不开你。”
祁辞脸上又露出几分嫌弃,像是不想再看到他,口中悠悠地说道:“放心吧,去不了多久……”
贺桦赖在琳琅斋里,叽叽喳喳地跟祁辞说了一堆废话后,才拍拍屁股离开了。
祁辞看着他的背影,又从刚刚翻动着的账册下面,拿出了胡昌斌临死前给他的账本。
上面除了裴八外,记录最多的人就是贺三老爷。
“虽然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米粮究竟是什么,但应该是某种能给临亡者续命的东西。”
胡为礼死后,胡昌斌继承了他的生意,继续给账本上的人供应“米粮”,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够说动贺三老爷帮他。
而如今胡昌斌也死了,贺三老爷没有新的“米粮”,自然也就活不下去了。
“大少爷的意思是,贺桦表面上是借你的手,除掉胡昌斌,实际上是他要下手的人是贺三老爷?”聂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祁辞的身后,双手轻轻地扶住了摇椅。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对钱财有那么大的贪念。”祁辞轻轻地叹了口气,随手将贺桦刚刚签给他的支票,塞进了兽头香炉里:“为了钱财,无缘无故的人可杀,血脉至亲也可杀。”
祁辞不明白的事,聂獜自然也不会明白。某些程度上来说,他虽然是世人畏惧的煞兽,可论起心狠来,却自认比不上这些人类。
“可既然贺三老爷是要胡昌斌续命,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祁辞翻动着账本的手顿了顿,然后又抬头望向贺桦离开的方向:“你真的以为胡昌斌是贺三老爷的人杀的?”
“那天贺三老爷的人都在公馆,根本听不到胡昌斌在说什么,而公馆里除了我们之外,唯一剩下的活人就只有——”
只有贺桦,只有他从始至终都躲在暗处,能够听到胡昌斌的话,也能够向外面发出射击的讯号。
“说到底,我来秦城的这三年,身边的人无论是裴八还是贺桦,都是别人安排好的眼线罢了。”
“所以——”祁辞转头看向自己摇椅后的聂獜,微凉手轻轻拍拍他的侧脸,然后捏住了他的下巴:“你也是他派来监视我的吗?”
聂獜没有挣脱祁辞的手,反而顺着他的力道俯下了身子,灼烫得异于常人的气息,越过最后的间隙,落在祁辞的唇上:“如果大少爷信不过我,可以杀了我。”
“就像我来的那天,你说过的那样——咬断我的喉咙,剔光我的筋肉,然后把我的骨头敲碎了当风铃。”
说着,他下巴微微上抬,更加不设防地露出了自己的脖颈。
“可我现在对你的喉咙没什么兴趣了,”祁辞说着指尖划至聂獜的领口,然后一颗一颗地解开他的布扣,露出了他结实的胸膛。
“我要你的心呢?”
“把它挖给我看看,好不好?”
聂獜没有说话,他扶在摇椅上的手忽然抬起,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小银刀,然后眉头都不皱地就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沾湿了聂獜的衣领和祁辞的指尖,聂獜却并没有停止动作,而是继续握着那把银刀,转动着要剖开自己的胸膛——
“够了。”祁辞握住了聂獜的手,鲜血顺着他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青衫上,像是绘出了点点梅花。
他用力拔出银刀,远远地扔到地上,指尖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侧头避开聂獜的视线:“我信了,你不用挖了。”
聂獜却仍旧看着他,也不管自己胸前的伤口,沉声说道:“你想看,挖出来也没关系的。”
“我说了不用挖了!”祁辞突然拔高声音,忍不住抬头对上了聂獜的眼睛,那双隐隐已经现出兽瞳的眼睛。
他撕开了自己的衣摆,按压到聂獜的伤口上,聂獜只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幸亏没多久就真的止住了血。
祁辞的呼吸逐渐平复了,又重新垂下眼眸,有些疲惫对躺回到摇椅上对聂獜说道:“你去换件衣裳吧,血淋淋的难闻。”
“好。”聂獜依旧是没有多说话,转身就要按照祁辞说的去做。可这时候身后的祁辞却又开了口。
“你……它……”
“我是说那只煞兽,它现在能离开秦城吗?”
聂獜的脸上看起来仍旧不见任何神情,但狭长的兽瞳中却映着祁辞的影子:“能,大少爷去哪里,它就会去哪里。”
“那就收拾东西,跟我回一趟云川吧。”
“有些事,总要当面问清楚才是。”
某兽:他要我的心!挖挖挖!兴奋(≧?≦)/
祁老板:谁要那血淋淋的玩意,快收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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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斩鸡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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