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尸龛二

于是那天,直到四人坐着贺桦的车子,来到了城外北迦山下,祁辞也没有跟聂獜说过一句话。

“再往上就没有车子能开的路了,你们要下去走了。”贺桦无奈地停下了车子,几人纷纷推开车门走下来。

祁辞还是裹着那件墨色的大裘,微微眯起眼睛向着山上望去,此刻四处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半山处笼罩着薄薄的雾气。

两尺来宽的石头小道,穿过早已落尽了叶子的枯树林,蜿蜒地向着山中而去。

江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来到祁辞的面前,跟他解释道:“那个道观也不是很远,大约走两刻钟左右就到了。”

“两刻钟,是不远。”祁辞点点头,然后悠悠地叹起气来:“那我也不想走……”

江良顿时为难了,手足无措地想着办法,可转眼就看到聂獜走到了祁辞的面前,背对着他微微弯下身子:“大少爷,我背你上去吧。”

“你背?”祁辞分明扬起了唇角,可嘴上却故意说道:“你的手稳不稳?今早可是刚打碎了塑像,别等会再把我摔了。”

“稳的。”聂獜的话一如既往的少,身形动也不动地停在祁辞前:“不会摔。”

“是吗?”祁辞刚要继续说话,贺桦突然歪着身子,插过来一脚:“两位能不能挑挑时候,那江同学还等着上山救情郎呢,有什么话你们回去关上门慢慢说?”

可谁知刚刚还彼此僵持的两人,此刻动作一致地转过头,目光一个嫌弃,一个警告,分明就在说“要你管?”

贺桦立刻闭上嘴,几步退回到江良身边:“两位继续,我先走了。”

贺桦虽然经常帮祁辞传递消息,但他却另有自己的准则,这种事帮些小忙可以,但绝不深入掺和,这会又遭了嫌弃,于是赶紧开车跑路。

祁辞见贺桦溜了,也没心情拿乔了,往聂獜厚实的背上一趴,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行了,那就走吧。”

带着淡淡松香的呼吸,扑洒在聂獜的颈侧,他不由得顿了顿,克制地用手托在祁辞的腿后,然后向着山路上走去。

正如江良所说,其实道观距离山脚并不远,他们沿着山路走了十几分钟,就从黑色的枯树枝间,看到了道观的大门。

祁辞在聂獜的背上,微微皱起眉头,那道观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外墙早已斑驳得看不出颜色,就连大门上的朱漆也脱落殆尽。

若是平时经过,他大概也只会把这里当作无人的荒庙。

“就是这里了!”江良看到道观后,语气中有一丝急切,他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葛为建情况怎么样了,快步上前拍响了大门。

许久之后,门的那边才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随着“吱呀——”声,道观的大门被拉开条缝,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道童探出头来。

他看到来的人是江良后,对他笑了笑:“小江哥,你回来了,快进来吧。”

江良也勉强对他笑笑,然后解释道:“我找了——”

“找了几个朋友,”祁辞打断江良的话,替他说道:“我们听说了葛为建的情况,就跟着江良一起来看看他。”

江良也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了祁辞的意思,点点头说道:“对,就是这样。”

小道童天真单纯,并没有质疑他们说的话,仍旧是那副高高兴兴的模样,将三人迎了进去。

道观之中与外面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区别,所见之处都陈旧得厉害,前院中有座供奉着三清的正殿,殿前的铜炉已经生了锈,里面插着几支未燃尽的香。

殿中的三清像上也落了厚厚的灰,眉眼看起来狭长慈和,祁辞从聂獜的背上下来,走到了正中的元始天尊像前,淡淡地说道:

“见者即拜,给我找根香来。”

聂獜望着那神像目光中却划过一丝轻慢,但既然祁辞说了,他便走到了旁边同样积灰的柜台边,留下几张零钱,取了三柱清香。

祁辞从聂獜的手中接过香,撩起青衫的下摆,恭敬地在拜垫上俯身叩首。

然而就在他稍稍抬起身子的瞬间,却骤然发觉,那供台上神圣的元始天尊像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脚。

一双自脏污的袍子中伸出,黑色带着点点瘢痕与腐烂气味的脚。

可当他猛地完全起身时,所看到的,仍旧是那尊肃穆的神像。祁辞祁辞的目光稍稍看向身侧,聂獜仍旧站在原处,但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于是祁辞不动声色,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次执着香叩拜。

这次他起身更为缓慢,鸳鸯眼眸透过水晶镜片,窃窃地向供台望去。

脏污的袍子又出现了,两侧的烂布合拢在一起,只剩条泛着臭味的缝隙,祁辞耐心地俯着身子,缓缓、缓缓地抬起,就在他的头与供台齐平的瞬间,烂袍缝中突然探出一颗青色的头颅,用铜铃般的眼睛看着他,歪斜的嘴边拖出条粘腻的舌。

祁辞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再看时,那袍子与人头又消失了,供台上还是神像。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祁辞第三次叩拜,等他直起身子时,看到的却是从脏袍子中露出了一截,青色的腰腹。

他抓住着片刻的时机,将手中暗藏的青玉算珠,迅敏地向着那截腰腹抛出,可转眼间他眼前所见,又变成了普通的神像。

“大少爷,怎么了?”聂獜看到祁辞的动作,俯身到他耳侧问道。

祁辞彻底抬起身子,端详着供台上的三座神像,与刚刚他叩拜前别无二致,仍旧是那慈悲的模样。

“没什么,我腿跪得酸了,你扶我起来吧。”祁辞说着,决定装作什么异样都没发现,于是向聂獜伸出了那只没有拿香的手。

聂獜眼眸微动,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扶住了祁辞的手,祁辞顺势大半个身子都歪进了他的臂弯间。

聂獜不太明白祁辞为什么突然如此,他稍一低头,下巴就擦过祁辞微凉的额,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却似在他心上落下枚火星,引得他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可火势刚要蔓延起来时,祁辞却又忽而从他的怀里脱出,走向供桌的香炉边,得意地晃着手中的三根香,顺手插了进去:“好了,我上完香了,咱们出去吧。”

聂獜的瞳孔又变得狭长,映出祁辞的背影,但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数个脚步声。

祁辞随即回头看去,就见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带着两个徒弟来到了殿门前,正与江良说着话。

两人对视一眼,向着他们走去。

“……葛为建还是没清醒吗?”江良忧心忡忡地问着老道士,老道士只是叹气摇头。

他们见着祁辞二人过来了,江良立刻引荐道:“祁老板,这就是旭平道长,那晚就是他和徒弟救了我们。”

祁辞勾起唇角露出并不走心的笑容,学着道家的样子,对着旭平道长行了一礼:“多谢道长帮忙,不然小江他们肯定要出事了。”

“祁老板不必客气,”老道士捋着长须,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这山中精怪作祟,也合该由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处理。”

祁辞打量着他,目光又落到了他后面两个徒弟身上。一个长得矮矮瘦瘦,头发没剩几根,脸色也极为不好。另一个却生得有些肥胖,眉眼间都是暴躁。

这小破道观里,当真藏着不少有意思的事。

江良听着祁辞与老道士,你一言我一语,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了,犹豫再三后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我们能去看看葛为建吗?”

旭平道长这才看过来,对着他点点头,但又无奈地说道:“去看看也没什么,但一定不要把他放出屋子,不然——还是会出事的。”

于是就又叫来了之前那个小道童,让他领着三人去看葛为建。

“那就麻烦道长了。”

祁辞仍旧不紧不慢地,跟着那老道长道了谢,然后才跟随小道童向着道观正殿后走去。

这道观外头看起来虽然破败,但里面结构却并不简单,三清正殿之侧两条回廊,通向后方药王、救苦两殿,又汇于中央的天师殿。

天师殿往后,才是道士们平时生活居住的地方,三四处隔开的小院落,偶尔能看到几个小道童在里面干活。

葛为建就被关在其中一处,原本用于接待修士的院子里。

那院子里荒草丛生,尽管因为到了冬日,已经都干枯发黄了,却还足足有半人高。只有靠近屋子前的一小片被清理出来,地上覆盖着新雪。

几人走到了关着葛为建的房间前,但是门上挂着黑色的铁锁,小道童也说师父不许他打开,于是他们只能从透过半开的木窗,向里面望去。

屋子里暗极了,四面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覆盖着朱砂写成的符咒,它们蜿蜒扭曲着好似要爬进人的血管中。

身上还穿着制服的青年,就浑身颤抖着蜷缩在墙角,一双被黑瞳占满的眼睛睁得极大,眼角都撕裂流出的血迹。

江良一看到他这模样,顿时心酸地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情绪,试探着向里面唤道:“葛为建,葛为建……你还认得我吗?”

葛为建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地扭过脑袋,然后突然咧开了干裂的嘴:“江良,你来了。”

江良见他认出了自己,立刻燃起希望,使劲点头:“对,我来看你了,你感觉怎么样?”

葛为建还是笑着,目光却空洞地移向窗外,然后喃喃着说道:“你快让他们把我放出去……”

“她每晚都在门外哭,要我出去呢。”

鸭鸭抱头

装修一定不要乱改水管,昨晚本来就头疼,鸭窝中的水管阀门还乱套了,往左掰楼顶太阳能哗哗淌水,往右掰直接淹了厕所

痛哭,修起来也好麻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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