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朵茉莉花
距离上次鸿德舞厅一别,再次相见,竟是在这阴冷潮湿的小小审讯室内。
老旧的木桌木椅,秦曼与乔楚生、路垚二人相对而坐。
双方相继无言许久,秦曼低垂着头,缓缓摩挲着指腹。
“小曼姐,方荣那件案子虽然告一段落,但其背后还有很多谜题。”路垚来回看了看秦曼和乔楚生,不由感叹一声命运弄人。
“随着我们越发深入地调查,我们发现方荣这件案子的背后凶手和小曼姐您的父亲,秦老爷子关系密切。当年秦老爷子一案草草结案,迷雾重重,于是我们重新展开了调查……”
当年,秦老爷子是傍晚时分被发现死在自家书房的沙发上,身上并无明显外伤。而那个时代的验尸技术十分落后,根据他们找出的档案记录来看,秦老爷子应该是病发突然,身边又正好没有下人。在经历过一番痛苦挣扎后,才心有不甘地咽了气。
据当时的审讯记录,秦老爷子死亡前后,共有2人进出过书房,而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秦老爷子的女儿,也就是秦曼。
下人的口供里也有提到,“我只听见屋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但具体内容我没听清,也不敢听清。之后,我就看见小姐满面笑容地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你们是不知道啊,最近小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原本我们老爷和小姐关系是十分融洽的,就近一两个星期吧,小姐总是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就去找老爷,然后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每次都是小姐怒气冲冲地走出来。”
“……照理来说,小曼姐你的嫌疑如此之大,当年办案的人就算再不靠谱,也不可能不审讯你,可我们却并没有在档案里看到你的供词。”路垚抿着嘴,满脸严肃,“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你从中动过手脚。”
秦曼幽幽叹了口气,抬眼一笑,“你这可不是疑问句。”
“秦曼!”乔楚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眼神直逼秦曼,“你给我把态度放端正了。”
“秦曼?”秦曼不由嗤笑一声,眼角风情全消,只剩满眼冰冷,“乔四爷,您贵人多忘事,可我还记得,在下比您大两岁呢。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
“放屁!”乔楚生偏头啐了一口,眼神狠厉,“你是爷的女人!”
“哈哈。”秦曼鼻尖一酸,低声笑了起来,“对啊,我不过就是您乔四爷逢场作戏的女人。”
乔楚生被女人语气里的嘲讽激得热血直往头上涌,要不是路垚使劲拦着他,他就要冲上去了。
路垚咳嗽一声,乔楚生努力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小曼姐,我想知道你当时走出书房手里拿的纸是什么。”
“……断绝父女关系的证明。”一直压在心底的记忆随着路垚的声音,渐渐浮现出来,她扯着嘴角,惨淡一笑。
闻言,路垚两人皆是眉头一皱,乔楚生性子急,张口追问一句,“为什么?”
可他这声却是得不到半点回应,路垚按住又开始暴躁的老乔,轻声复述一遍问题。
秦曼微微摇头,“没有为什么。”
“小曼姐,如果你不配合,我们是很难洗清你的嫌疑的。”路垚皱眉,既然对方不说,就让自己来猜猜吧。
“假设小曼姐你当年因为某件事对秦老爷子心怀不满,终是因为这件事断绝关系,而在你离开之后,秦老爷子突然病发,病情来得太过急猛,他还没有出声唤来下人,同时也没有办法取来放在桌面上的药——”
“别说了!”
路垚应声而停,只见对面的女人再也没有先前几面的淡然自若,只余满眼血丝,晕染了清澈的泪珠。
他最是看不得女子哭泣,况且还是如此美貌的女子,急忙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在他动作之后,乔楚生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攥紧,慢了一步。
秦曼接过手帕,用力擦掉面上的泪水,复又低下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陆先生说的没错,当年发生的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但你算漏了一点。”秦曼声音里隐藏不住的哽咽,“我终究没有那么冷血……”
“我不知道父亲生了病,还病得那么严重。”
路垚和乔楚生相视一眼,没有在这时开口打断女人的自述。
7年前,秦府书房。
秦老爷子不怒自威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直勾勾瞪着面前的逆女,“秦曼,你当真要为了那个毛头小子,跟我断绝关系?”
那时不过19岁,尚且年幼的秦曼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上门求亲的人都快要将门槛踩烂。可这位秦小姐却是个挑剔的,谁都看不上,便迟迟没有婚配。
谁人都不曾想到,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出门,回来后的秦大小姐却将自己的魂儿丢在了外面。
“爹,还请您能原谅女儿不孝。”秦曼一身洋式女装,娇娇弱弱地跪在父亲面前,嘴里却说着大逆不道的话,“乔四救过女儿一命,您从小就跟女儿说过,我们作为江湖人,必要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女儿一颗芳心全部交付给了乔四,这份救命恩情,我愿以身相报。”
秦老爷子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我看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再怎么样也用不着断绝关系啊。”
“乔四虽然只是码头扛大包的小混混,但他有自己的鸿鹄之志。就算爹愿意出手相助,他也必是不愿求助于人。”秦曼心里眼里满是她的心上人,那副少女思春的模样看得秦老爷子一阵心绞痛。
“父亲,我想脱离秦家,与乔四一起打拼。”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待和向往。
“你这都是小孩子想法。”秦老爷子招来管家,让他将小姐带回房关个几天。
秦曼将记忆里的陈旧徐徐道来,视线直直盯着桌面,没有分给二人丝毫,“我爹原本想着我还是孩子心性,关个几天也就淡了。可惜,我是真的被我理想中的美好蒙蔽了双眼,连他生病了都看不出来,还是一直气他。”
“那天晚上,父亲终究是耐不住我的苦苦哀求,在关系断绝的证明上签了字。”秦曼将双手放回腿上,身子往后移了移,靠着椅背,“我很开心,我的幻想终于要实现了。我毫无留念地跑出了秦府,想要去码头找乔四爷,结果,半路上……”
之后的事情乔楚生也参与了,那段灰暗的记忆逐渐从他的脑海中显现出来,他赶紧强迫自己从心痒难耐中挣脱出来,快速开了口,“小曼,不想说就别说了。”
见对面的女人原本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路垚眯起眼,转瞬便想明白了其中深意,跟着点了点头。
秦曼舒了口气,继续说道:“第二天我才收到了父亲病逝的消息。办完父亲的后事,我便被家里的亲戚赶了出门,后来就跟了四爷。”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么看来,我倒真是如了自己的愿。”
不等对面两人开口,她调整好情绪,“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被当时的巡捕抓去问话,还得多亏白老爷子,他与家父是生死之交。在父亲死后,他待我极好,更是不愿意让我遭受这牢狱之苦。”
既然如此,秦曼的嫌疑是完全洗脱了。结束审讯,路垚和乔楚生将她送回了鸿德舞厅。路垚作为三一学院的高材生,情商极高,十分有眼色地现行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二人。
待路垚走远,秦曼抑制住心尖的颤动,仰头冲着男人微微一笑,道了声再见,便扭动腰肢慢步离开。
这次,在她身后,乔楚生舔着上槽牙,将视线直直凝在了女人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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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朵茉莉花
大华歌舞厅内,收心半月的乔楚生又带着路垚出来见世面了。
路垚刚刚得知自己必须要去苏格兰场进行为期一年的培训,他对此耿耿于怀、闷闷不乐,乔楚生替他倒了杯酒,笑着劝解他。
路垚微抿一口,放下酒杯四处打量起来,“重新装修过了?”
乔楚生点点头,跟着他看了一圈,视线突然在某处固定住。
一个万分熟悉的倩影正背对他们,与他人觥筹交错着。
“这还不如小曼姐那儿呢。”路垚撇撇嘴,觉得索然无味。要不是老乔和小曼姐还没和好,他今天也用不了来这瞎凑热闹。
没得到乔楚生的回应,便歪头看了看他,只见他双眼发直。
路垚起了兴致,挑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待看清那人,不禁轻啧一声,“说曹操曹操到啊。”
没错,他们目光所视之处站着的佳人赫然就是许久不见的秦曼。
今天这场开业舞会,来的也都是些上海滩叫得上名号的人,多打些交道倒也有利。
路垚抬手摸了摸下巴,看老乔这模样今天怕是风流不了了,他还是自己去找找乐趣吧。想着,他轻轻起身,离开了位置。
对此,乔楚生仍一无所知。
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举手投足皆风情的妙人。
彼此相谈愉快,秦曼轻抬下巴喝了口香槟,露出一节雪白修长的脖颈。
对面那人见此更加神魂颠倒,稍稍走近一步,脸上挂起自认为潇洒帅气的笑容,“小曼,今天晚上可否赏个脸?”
“……”秦曼微微一笑,没说话。
聪明人自然能知道这就是拒绝了的意思,可惜,那人是打算纠缠到底。
“小曼,你和乔四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像你这样的美人,他都不懂得欣赏,是他没有眼光。”他伸手拍了拍秦曼的手,暗示寓意十足,“看看哥哥?”
闻言,秦曼垂头嗤笑一声,将手抽了出来,“抱歉,我怕你无福消受。”说完,她一抬手,酒杯里剩余的香槟瞬间倾倒在那人恶心的嘴脸上。
不顾对方有多么震惊愤怒,她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哥哥?您配吗?”
将已经脏点了的手帕扔到那人身上,抬脚翩然离场。
站在暗处围观了全程的乔楚生等到女人走远,才慢慢踱步走到那人面前,扭了扭脖子,扯起嘴角,“撬老子墙角?嗯?”
谁TM给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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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朵茉莉花
舞台上,本次舞会的发起人也就是现在这家舞厅的老板娘邹静正在慢歌轻摇。别说,唱得还算不错,就是比小曼姐差多了。
自从见识过秦曼的厉害之处,路垚自认以前的自己确实是太没世面。
想他本人,也勉强能够算是个聪明人,只要是值钱但没什么用的,他都略知一二。而人家小曼姐,则是只要算得上才艺的,她都样样精通。
如此想来,这样的女子世间还真没人能配得上她。
“老乔真是好福气啊。”他笑了声,一口饮尽杯中酒水。
路垚低头叹了口气,心间苦涩不堪,想的还是那位前女友。
就在他暗自神伤之时,隐约间听见噼里啪啦的细微响声,这是什么声音?他皱眉凝神。
还没等他想到这究竟是什么声音,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他的身体便不受自己控制地朝高空升起。
紧接着,又是猛地摔在地上,随之陷入黑暗,没了意识。
秦老爷子的案子可能有bug,勿深究啊,谢谢配合
另外,这是篇短文,结局近在眼前了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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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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