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森的房间里，作为主人给他倒了杯酒，“坐。”
其实，路垚是真的冤枉他了，他找乔楚生没有什么别的恶意，只是单纯地道谢而已。
“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把三土照顾得很好。”
数日前他见到的三土还是一副乖顺懂事唯唯诺诺，骨瘦嶙峋的样子，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找回了从前的一些活气，要说这中间没有乔楚生的功劳，可能吗？
感情的事情，瞬息万变，但不管如何，他们路家看出一个道理，路垚，成也乔楚生，败也乔楚生。
成在于他这个人，败，也在于这个人。
说他贪恋儿女情长也好，说他没骨气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也罢，事实就是这么讽刺，可谁说不是呢？
他们路家是书香门第，感情向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认准了他，一辈子都是他。
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不管如何，这声谢谢总是要得，谢谢他把三土照顾得这么好，也谢谢他能醒过来，如若不然，三土不知道会怎样。
乔楚生不自觉地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淡淡的笑道：“严重了，他是我的爱人，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路淼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刚才饭桌上的一切她都亲眼目睹了，笑道：“看得出三土离不开你。”
他摇了摇头，没有夸张也没有做作的说道：“不是他离不开我，是我们彼此都离不开彼此。”
“感情虽然不是一场交易，不能论公平，论对错，但真的不能说他离不开我，其实要更准确一点说是我离不开他，不能说他离不开我，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会让人觉得他在我们这段感情中是卑微的那一方。“
乔楚生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不，也不是我离不开他，地球离开谁都会照转的，也许分开后，我们彼此会难过会消极几天，当这股劲过去之后我们还会继续生活，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不是谁离不开谁，而是我们彼此都离不开彼此了，我们早就合二为一了，离开谁，谁的生命都不会是完整的。”
路森挑了挑眉头，一番肺腑之言更是让他对乔楚生刮目相看，可以看得这么通透的人，他是他见过的头一个。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理了理衣领，伸出手，郑重的自我介绍道：“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路森，路垚的大哥。”
这么长时间，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隆重正式的一次介绍。
“我是路鑫，路垚的二哥。”
“我是路淼，路垚的姐姐。”
“你们好，我是乔楚生，是路垚的爱人，”男人同样站起身伸出手和他们一一相握。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似乎缺少了某种介绍，在上海和路淼最初的见面，那个时候，她是带着某种目的，她想把三土带走，所以说的话自然是有点戾气，各自心照不宣，可以说是带着敌意。
而此刻，他们彼此的介绍，是抛开兵权，抛开地位，仅仅是作为路垚的家人，和他喜欢的人，见家长般的一种介绍。
身份都明了了，之间的距离更是被拉近了一点。
“我一直特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的三土？”
八卦是每个人的天性，是“与生俱来”的，他们也不例外，各个都想知道他是何时喜欢上路垚的？
乔楚生眉峰上挑，似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问，不过却也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他了。”
最简单的答案往往是最朴实，没有任何华丽修辞的答案。
“那你和我轮盘赌的时候，包括之前蒋志卿要带路垚去广州的时候，你一个人单闯码头，为了带他走还被他的人砍了好几刀，那个时候你就喜欢他了？”路淼一针见血的问道。
她也是从那个时候看出原来路垚不肯离开上海的原因不是白幼宁，而是乔楚生，因为只有他开枪的时候，路垚才吓得别过头不敢看，甚至难得的爆了粗口生气离场。
如若不是在意，何必与此？
“也许吧，”乔楚生抿了一口酒杯，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这是我的原则，他可以离开上海，他可以回路家，但前提是他自愿的，他若不愿意，我便不会让蒋志卿强行带他走，只要他有一丝不愿意，我就会拼尽全力留下他，这一点我当时在巡捕房的时候就跟大姐你说过……”
那个时候路淼去巡捕房找他，本意是劝说他离开上海，若他可以信得过她，她可以为乔楚生在北平谋一份差事，从军从政随他挑，职位待遇和前途也绝不比现在的差，只因路垚和他的私交甚好，说白了就是依赖他，他去哪儿，路垚应该都会跟着。
而他面对路淼直截了当地谢绝了她的好意，还直言不讳的道：“这些日子，他帮了我很多，作为兄弟的，我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只能倾尽全力帮他争个自由，当然了，我也知道其实你是为他好，怕他交错了朋友，误入歧途，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是他不想做的事，你拿枪逼着他，他也不会做，所以对于我来说，我能做的，就是确保没人能让他忍气吞声。”
路淼笑了笑，自然没忘当初乔楚生说过的话。
“哪怕到了今日，我也还是会说，有我在，没人能让他忍气吞声，还是那句话，去哪也好，做什么也罢，前提是要他自己愿意，否则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也不会让任何人逼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这是我的底线。”
路垚的底线，是乔楚生。
乔楚生的底线，又何尝不是路垚呢？
所以，陆焱说错了，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愿不愿意。
他们的感情向来是双向奔赴的。
而屋外，本是不放心乔楚生来找他的小少爷，听到了一切，靠在墙上仰着头，颤着手抚上心口，那里跳得极快，也很温暖。
世人都问，他为何要爱上乔楚生？
这就是理由……
嘴角扯出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抬脚悄然离去，无人察觉他的到来。
有的时候，成为朋友，不需要一个契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是否是志同道合。
这期间，他们相谈甚欢，甚至还聊到了三土的小名毛毛~过去有很多事情都是乔楚生不曾参与的，趁小少爷不在的时候，好的坏的出糗的，路森都说给了乔楚生。
只是临走之前，路淼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乔楚生，纵然你混迹江湖，摸过无数的枪，可你就如此笃定那把枪里没有子弹吗？”
会有十足的把握吗？
只要一颠枪就知道是空枪？
连开数枪，四颗子弹啊，颠错一颗，今日的乔楚生就变成一盒骨灰了。
他就如此笃定吗？
乔楚生没有回头，背对着他们，淡淡地说道：“我不确定。”
路淼没有说话，静等下文。
“可赌注是他，我这个人很俗的，这个赌注很吸引我，我想带他回家，所以我愿意用命相赌，搏一把，赢了，我就可以带他回家。”
所幸，他赢了。
“很好，”路淼笑了，带着欣慰的说道：“今日，我们三人就把唯一的弟弟交给你了，愿你日后不负所托。”
不负所托的宠他、爱他一辈子，直至终老。
“会的，乔某必定不负所托。”
这是乔楚生许给路家人的承诺，也是许给路垚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