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结案

书桌上摆着一摞卷宗,每一份的页码索引都井井有条,留声机吟唱着勃拉姆斯的钢琴曲,在如水的夜色里悠扬而悦耳。

路垚拿着十年前王一刀的审讯笔录,右手握着一只黑色的派克笔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时不时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纸上投下来一片阴影,一杯热牛奶放在了桌上。

路垚从笔录上挪开视线,见是乔楚生,突然放下手中的笔录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我有阅读障碍,这字一多,我就头晕想吐。”

“那你把牛奶喝了,早点睡,剩下的我看看。”

灯光打在路垚的脸上,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当他抬眼看着乔楚生时,幽黑的眼睛洒满星光。

“乔楚生。”

“嗯”

“我们现在去琬清家,这个案子可以破了。”

梁成蹊坐在空旷的客厅,桌上的茶还冒着白雾,主人一言不发。

“琬清小姐这是有客来访”路垚看出她并不想配合。

梁成蹊扯了扯嘴角,勉强地说道:“是......一个亲戚”

潮湿的空气从窗外泄露进来,夹杂着冷风,吹得人直哆嗦。

路垚蹲下身,泛着凉意的手搭在梁成蹊的手背上。

“琬清小姐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梁文同先生的字,看来你们之前感情非常好啊,怪不得琬清小姐在梁先生被杀害后屡屡上诉。”

梁成蹊将手抽出来,微微侧过身,随意挽着的头发就顺着低垂的头散下来。

“文同对我有恩,当年也是他替我挡了那些龌龊事,还说要娶我。”

“所以,你报恩的方式就是包庇杀害他的人吗”路垚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有!”梁成蹊猛地转过身,瞳孔放大之后又急促地缩了一下:“杀人犯死了!对......他已经被他杀死了!”

“沈大志是杀人犯?”乔楚生的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

路垚点了点头,对梁成蹊步步紧逼:“当年可是沈大志和黎秋寒共同审理的案子,而你呢,居然被黎秋寒蛊惑,协同他杀掉当年事情的第二个知情人,琬清,你和梁先生真是感情不一般啊。”

“不是这样的!你懂什么!”梁成蹊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用手用力地推开路垚,幸好乔楚生心急手快,才避免了其和地板的亲密接触。

“谢谢哥。”路垚冲乔楚生笑了一下,回头对着梁成蹊又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可惜了梁先生一往情深,而他的仇人却在他爱人的帮助下平步青云,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梁成蹊捂着头瞪大了眼睛,手指一阵一阵地哆嗦。

路垚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视线下垂:“调查显示,琬清小姐的族人早在十年前动乱的时候不知迁到何处了,又哪来的亲戚呢。再者,当年你也算是长三堂的牌面之一,你这又是快速赎身,还顺利改变身份去学堂读书,最后当上名记,这中间没个什么有权势的人帮你,也难以实现吧。如果我猜的不错,此人,就是黎秋寒,当年白老大安插在警察厅的得力助手之一。”

“就算如此,你就敢动他吗?”梁成蹊忽然开口,声音已经哑了:“当年,我一直上诉,一直祈求真相,有用吗?还不如......还不如......”

乔楚生将手中的笔和记录本重重地摔在茶几上,双眼由一开始的认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没有用就能和罪犯同流合污吗!”

“我没有!我不知道!”梁成蹊猛地跳起来,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大鹅:“我以为黎秋寒是为了包庇沈大志,所以,等我现在站稳了,寄了一份卷宗给沈大志,威胁他,谁知......”

“谁知,黎秋寒直接杀人灭口了,甚至一直跟踪你,想除掉你。”乔楚生说。

黎秋寒是个极为有生活规律的人,每天按时回家和上下班,一直很不喜欢沈大志迟到早退。可是这段时间,黎秋寒经常推脱家里有事不准时,黎夫人却表示他工作忙,乔楚生起了疑心,叫人跟踪他,才发现此人一直在跟踪梁成蹊。

当年梁成蹊的家乡发大水,毁了庄稼,家里三个小孩饿得面黄肌瘦,梁成蹊的父亲骗她说,将她寄养在好人家,等家里好过了就接她回去。梁成蹊一等就是十几年,直到被长三堂的老板带去接待客人。

也许是当年父母对她太过宠爱,让她心里还存有一丝期待,当黎秋寒提出为她摆脱现在的身份,作为保持安静的交换时,她还是答应了。谁知,等她一回去,她的族人早就搬离了,甚至没有一点旧信。梁成蹊脱下了精心挑选的高跟鞋,用那双被赞叹为最适合跳舞的脚走遍了整个小镇,最后,鲜血带着家乡的一点土地沾染脚背,她再未回去过。

当梁成蹊哑着嗓子将过往一一道来后,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样的静谧。

路垚在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时扶了一把,见她倒出几颗安眠药,合着已经没有温度的冷水吞下去,再一言不发地走上楼关上门。

“我们先回去吧。”乔楚生看了看路垚,不知他在想什么,毫无回应。

乔楚生继续说:“明天我跟老爷子说一声,然后立即拘留审讯嫌疑犯黎秋寒。”

梁成蹊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口,宛如最虔诚的信徒。眼泪聚集在眼眶里,窗外的汽车发动声让她浑身痉挛了一下,豆大的泪珠就顺着眼角划过苍白的面庞,没入枕巾里。

乔楚生这个说一声,一说就是三个时辰。

路垚降下车窗,眯着眼盯着白府的大门,叽叽喳喳的鹦鹉声叫得他越来越困。所幸,乔楚生在他彻底闭上眼之前出来了。

乔楚生今天出门时特地穿上了巡捕房的衣服,走之前还对着镜子煞有介事地整了整腰带衣领,非要让路垚确认一遍,但在他说出评价之前,又直接出去了,仿佛只是想给他自己证明什么罢了。

乔楚生的步伐很快,却又越来越慢,等到了车前,已是非常缓慢了。

“谈妥了?”路垚看他放下帽子,理了理头发,对着他明显不是很好看的脸色问道。

乔楚生嗯了一声,视线一直盯着前方,眉压得低低的,浓黑又凶狠,他抓了抓有些潮湿的头发,喉结上下动了动,就在路垚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却又启动了车子向警察厅驶去。

抓捕黎秋寒的过程很顺利,在路垚将案件整个还原的过程中,乔楚生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沉脸看着这一出戏。直到路垚示意他去爬窗户,证明只要关着风扇,就能爬出去。

“看我做什么!我穿着警服呢。”乔楚生凝重的表情瞬间裂开。

路垚笑着舔了一嘴唇,招呼了阿斗一声。

黎秋寒一开始自然是矢口否认,路垚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十年前王一刀连斩三人,白老大为了让刚入警察厅的黎秋寒尽快上位,于是安排他接手王一刀的案子。岂料在追击过程中,他与犯人发生肢体冲突。随后,误杀了赶往妓院的教书先生。

为了不被白老大责罚和放弃,他用王一刀的巨额悬赏,和转成正式警察编制做条件,买通了在此巡逻的沈大志。随后,他和沈大志连夜审问王一刀,趁对方宿醉一鼓作气让他认了前三桩罪名,并把误杀的第四人也栽赃到他头上,连为教书先生申冤的琬清,也被他开出的条件收买,从此黎秋寒平步青云。

黎秋寒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这十年来,他一直把沈大志放在眼皮子底下,就算再厌恶也没有调离或者开除。至于琬清,他也一直掌控着她的动向。

果然,等到十年后,那个琬清造了一份十年前的卷宗悄悄送到沈大志的办公室,而这一切,都被黎秋寒得知,这让他直接起了杀心。

看了卷宗的沈大志一直心神不宁,于是黎秋寒在他房间安了一个香炉,里面的崖柏香据说养身十分有用,可惜里面却加入了被称为“魔鬼呼吸”的致幻剂东茛宕碱。沈大志做贼心虚,幻想出来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在被黎秋寒一刀砍落前都以为自己是被冤魂杀死的。

至于案发现场被定为密室,只能是在风扇转动的前提下。这就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凶手提前做了两件事,在窗帘下露出的部分放置了一面镜子,在其对面的视觉死角,放置了一扇通电的风扇。因此,凶手可以从被窗帘挡住却没有通电的风扇穿出,而进入房间的人,却会误以为风扇一直在转。

“案发后整个院子都没有人再进出,说明凶手就隐藏在警局里。”路垚说:“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和琬清小姐回顾一下往事。”

加上香料检验结果和梁成蹊的对峙,黎秋寒最终还是垂下了脑袋,梁成蹊也因为包庇罪和伪造卷宗的罪名被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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