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宏对着罗苏道:“我家里还有事情,就不多留了,这就走了。”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事,只是他瞧着思想还先进,但到底是多年的封建社会长大,还留了那一丝的礼仪,觉得没大婚,还是不能留这儿多待。
“不忙,我去屋里拿了东西,你给你娘和你嫂子她们带过去。”说着就往自己屋里去了,将一早备好的一个包袱拎了过来,递给章子宏道:“里面东西我都分好了,每份都一样,你给你娘她们分了。”一份里,是雪花膏和一块丝巾,东西不多,却是心意。
“劳你想着我娘她们了,收了这东西,她们该高兴坏了。”章子宏道。
罗苏笑着道:“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当什么,你娘她们见着了不嫌弃,我就开心了。”这些东西,章家不缺,他家发达后,对这些新玩意都挺爱的,也舍得。但她确实是个并不那么细腻的,想不出什么好东西可以送,而让她做上针线活,那又不是这块料,算是凑合的送了。
瞧着章子宏上了马车,渐渐远去,罗苏才进了屋,她哥正磕着瓜子,瞧见她一人进来,道:“章子宏又走了?真没想到,亏他还读了高中,思想还这么的落后,换作是我,还不得吃了午饭再走!”自定亲后,章小子虽见面,但却不会留了吃饭,除非有什么事。
罗母道:“去去去,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似的,面皮厚成这样。”瞧了眼摆屋里的珍贵时钟,担忧道:“都这么晚了,你大妹怎么还没到?”
顺着娘也看了眼,时钟指针长的指向十短的指向三,罗英才道:“都十点一刻了,是不早了,我去前面瞧瞧。”将手上瓜子放下,拍了拍手,拿了厚实帽子戴了,往村头去了。
这天是等了到快晌午,一家子肚子都饿着了,大姐罗荷和姐夫王祝才算是带着孩子过来。
罗父面色并不好看,即使新年里不兴摆脸色,也依旧话语不好听的道:“早上过不来,下午来也一样,没得让这么多人等着。”是非常的不高兴,觉得大女婿这是对他太不尊重,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到。
王祝不敢和岳父顶,硬受了这不阴不阳的一句,还得自我责备道:“是小婿的不是,家里的事情拖住了一下,到这会子才来,真是抱歉。”他是在家里受着夹气,他那小姨太太早起就闹腾,而正牌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反正是吃了不少的闲气。
罗母不希望太僵,毕竟女儿还得和他生活,所以圆场道:“好了,你们都坐吧,先把酒倒上,桌上的凉菜垫着,我去将菜热了。”也没废话,赶紧的就将菜给热了,将肚子给填饱了。
午饭过后,罗苏是拉了姐往她屋子里去了,关了门,关切的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大新年里怎么面色不好,可是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姐姐竭力的掩饰,但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罗苏还是察觉到了姐姐的不开心。
“能有什么,还不是那个小妖精,整天的就是闹腾。今天居然敢胆子挑唆你姐夫先往她家里拜年,仗着有了身孕,就以为能听她摆布,你姐我哪里是那么容易退的,今天纵容了她,明天可不得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哼了声,这下子也不掩饰愤怒,罗荷眉毛挑起:“不给她立下规矩,是不成的,花了一个小时教育了下她为小、为卑的立场,这才是有功夫过来。”
罗苏小心的看了姐姐的面色,轻声的吐道:“姐夫还把那姨娘带回来过年了,去年的时候不是就留在外地吗?”之前说是寻个陪姐夫的人,但是不惹姐姐的眼,那姨娘只进门的时候拜见了姐姐,之后就一直留外面,过年、过节的时候也不能登门,很多人还说,这是姐夫对姐姐的尊敬。
“哼,说的好听罢了,之前不过是那妖精没个孩子傍身,现在那妖精生了个带把的,全家都乐的什么似的,今年可特地的就带了回来。哪里还顾得上我高不高兴,现在我恐怕是碍了他们的眼了,得给那妖精腾腾位置。”罗荷面色唰的冷下,提及丈夫,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自姐夫有了那姨娘,罗苏就知道姐姐的日子不会多么的好过,因为那姨娘,她也见过,不是个易与之辈,小心思多着呢。之前没个孩子,还老实些,而现在呢,则不然,今天闹腾恐怕是开胃菜,往后的日子里出什么幺蛾子都是可能的。
拉过姐姐的手,罗苏看着她,问道:“姐,要不你搬回来住,侄子也带回来,住上个半年的,让姐夫急去,这次非给一个教训。你说呢?”她其实是想劝姐,这日子不能过,也不是非得凑活着过,这民国了,离婚的也有。但是,这话却不能说,之前提过一次,被姐姐教训了半死,现在是不能再提了。而且她深思熟虑后,也知道,离婚对于她们这样的家庭,是不能承受之重,或许日子更加的难过。
妹妹的一些思想,罗荷一直知道是异于常人的,不知道是不是读的书多了,还是接受了洋墨水,点着妹妹的额头,好笑道:“我的好妹妹呀,你怎么这么可人疼,我住回来,爹娘就算没意见,那你有想过嫂子吗?还有,你明年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住回来还带着孩子,你让你未来婆家怎么想?”
还没等罗苏说嫂子人好,不在意,而且章家那边她也能说,罗荷就先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好好的管你的学业,姐姐这点子事情自己能办好。”
“姐,千万别让自己不舒坦,咱们活一世,可不是一定指着男人过活。”即使这民国不是个好时期,民权也无,但是罗苏自己却是有着原则,不管怎么样,得自己舒坦。
罗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妹妹,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答案:“妹妹啊,姐姐可告诫你一句,一些事情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然是有苦头你吃的,而且家里人都会跟着受苦。女人啊,别听那些假洋鬼子吹,该服软还是得服软的!”想起了之前,她有次问过妹妹,如果章家的小子娶了姨娘,她会怎么办。记得当时,妹妹是很平静的道:那就离婚,不过了,不能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稀罕这么委屈了自己。
罗苏劝不了姐姐,因为姐姐的价值观与她不同,与之相对的,她的价值观早已经根深蒂固,虽然在这时代有妥协,但最根本的,却是她的信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改变,而改变的那一刻,就是死,或是比死更加的让人难受。所以,与章子宏,这个青梅竹马,他脾气好,待她温和,上辈子也难见的好丈夫,但是,他如果身边有了其他女子,罗苏是不可能和他继续的。
笑了笑,没作声,罗苏扯开话题:“好姐姐,不说这些了,你和我说说,让你帮着找的屋子可有找到?”她手里正好有些钱,就想在郡城里买间屋子,往后里住着,出入也方便。
“你真要买?不是姐姐说你,这屋子当然得是章家买,你手里有些钱,自己攒着,日后里有用得着的时候。不然你买了屋子后,恐怕没几个钱,手头可就拮据。”罗荷其实并不赞同,这买屋子的事情,在妹妹提出的时候,她就特别的阻止,没想到妹妹却无论如何的都要买,虽拗不过,帮着托人寻了,现在心里也有几处地方,但是她还是想再劝劝妹妹。
拉了姐姐的手,罗苏轻松的道:“姐姐,你就帮帮忙吧,我知道你有托人找,现在快告诉我吧,我是要买间自己的屋子,不想和他们一家子住一块儿,太别扭。”她不习惯大家庭的生活,鸡毛蒜皮的事情太多,不仅影响她的生活,而且就她的脾气,也不一定处理的好。
叹了口气,罗荷头疼的看着妹妹:“你还真想搬出去住,不和你未来婆婆一个屋檐下?你要知道,在郡城里,章家可是有大院的,据说也都要搬过去住,到时候不管你是不是有屋子,那也得是和他们住一起的。不然外人可还不知道说什么呢。”妹妹真是异想天开,哪里就能避开的。
“所以我才让你尽量的找靠近章子宏学校那边的屋子,只要在学校附近,那我就有借口搬出来住的。”罗苏道。
无奈的摇头,罗荷道:“你自己拿主意吧,我是劝不了你的,房子我给你找了有三处,不过最不错的是靠近你们学校那,屋子不大,但是挺新,价格上也不贵。买的话,可以讲价,大约一百二十块大洋。”凑到妹妹跟前,笑着打趣:“小富婆,快说说,手里的钱可够,要不要姐姐给你添一些?”
说了几句,罗荷也没太劝,毕竟房子买了,可以转手再卖,或是租出去。
一百二十块大洋,罗苏沉吟,道:“这我还是拿的出来,姐,这样吧,等开学前几天,你带我转悠一番,合适的话,我就定下。”她这几年,往报纸上投稿,写的一些故事小说,赚了不少。家里也给了钱,没花出去,零零总总一百二十块还是有的。
“哟,不错嘛。还真是富婆了,一百二十块都拿的出来,你那报纸上投稿,可赚不少嘛。”罗荷还真没想到,自己妹妹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确实赚得不少,平均下来比做老师的工资还多些,不过因为注重文的质量,所寄出的稿件很少,所以总体还是不算多。
“姐,我就这点子家私,和你比起来,那可是小巫见大巫,这是取笑我吗?”
“少和我贫,等你嫁人了,可不就发了,章家现在是越发不得了,你嫁过去,做少奶奶的。”姐妹俩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摇头,罗苏道:“那又怎样,我又不爱管这些,嫁人了我也是做自己的事。那些产业,我是不会涉猎,也幸好他嫂子能耐,都挡了去,我恐怕是能偷懒。”看账册头疼,也做不来这些,她娘教她的时候,根本就学不下去。
罗荷提起这个就急,推妹妹一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脑子这么聪明,怎么就不能挪些地方认认账?你不学着管,将来难道要你嫂子管一辈子账。”凑到她耳朵旁:“不管账,将来分家的时候可就吃亏了!”真是,在这方面一点机灵劲都没有。
“好姐姐,我会学着的,你就别费心了。”敷衍了一句,罗苏又扯到房子:“好了,不说这个,过几天我们就去看看房子吧。”
“好,带你去,之后别后悔就行。”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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