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祁遇是被热水泡醒的。

他仿佛感觉到有一条滑溜溜的水蛭在他身上游移,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惊醒了——

原来是泡在一台巨大的浴缸里,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芳香馥郁,并没有什么吸人鲜血的水蛭,他松了口气。

金烙见他醒了,微微一惊,不动声色地拿来了为他擦洗身子的手,故作冷淡:“我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哥哥便睡着了,估摸着睡觉不老实,碰了茶杯,洒在了身上。既然醒了,我就不多留了,身子已经洗过,擦一擦便出来吧。”

说着,递来一方雪巾。

闻着味道,像是金烙的私物。

祁遇接过毛巾,许是刚睡醒,正眯瞪着,手上的劲道竟使得过了火。

浴室的地板上全是水渍。

一俯一仰之间,金烙蓦地栽进了浴缸,水花四溅,衣衫尽透。

彼时在私宅中,祁遇无意扑在金烙的身上,身体紧密相贴,心怦怦乱跳,此时的境遇大抵也是如此。

金烙大半个身子漫进水里,雪巾掩住了白里透红的脸。

一时间相顾无言。

祁遇:“我……”

“哥哥脸红了。”

祁遇愕然:“热,热的。”顿了顿又道,“你的……也红了。”

少年风仪香艳,犹如出水芙蓉,一朵娇艳的花朵盛开在怀中,祁遇怎会不心动。

金烙眸间含笑,与平素的冷淡不同,未曾受人爱抚过的身姿却如身经百战般十分放浪。

一举一动尽风情,一颦一笑皆引诱,世间绝没有像他这般妩媚的男子,世间也绝没有像他这般孟浪的女人。

这样人儿,断然不能单以男女来视之。

祁遇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喃喃:“从前我以为麻姑胡闹,现在不得不佩服她眼光老辣,你……被她调/教的很好,是个好学生。”

“哥哥想试试么?”

“什么?”

金烙默然吻住了他的唇,舌尖抵了进去,好像一个无法无天的强盗,肆意攫取甜津。

一边吻,一边解开衬衫纽扣,可不知怎地,怎么解都解不开。

他干脆放弃了,转而握住祁遇的手,诱拐着它在自己的身上抚摸,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两具紧紧相贴的**如同火烧。

浴室水雾弥漫,犹如仙境。

祁遇像一个被欺辱者,任由金烙在他的身上为非作歹。

金烙骑在他身上,修长清瘦的大腿盘住腰,祁遇大声喘息,只见少年露出尖尖的贝齿,一点点咬开了禁锢的皮带。

“我学的好不好?”

“别……别……”祁遇尚存有一丝理智。

“哥哥既应了这鸿门宴,就没想过现在么。”

金烙促狭一笑,顺势吐出草莓色的软舌,迟疑了一瞬,合上眼,一头扎进水里,生涩地用着临走前麻姑千叮咛万嘱咐的法子,伺候他的少爷。

爱欲如潮,淹没了少年风情万种的眼。

红木窗掩了半扇,和风穿透窗户,吹在祁遇**的身上。

看外面,乌黑的夜笼罩了蔚蓝色的天空,枫林欲染,鸦雀无声,何等宁静自由。

祁遇仰在浴缸里,双臂耷拉着,水珠随臂弯一滴滴落下,满地凌乱。

他微微阖眼,吻的肿破的红唇微张,好像两片振颤的蝶翼。

这个风月场上的熟客,完完全全呆傻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情愿,还是被逼迫。

这种事情,若是被逼迫的,传言出去恐怕十分羞耻。他真正有过的经历,只有和蜀葵不清不楚的一回,但肯定十分规矩,像金烙这般——这般不规矩的,还未曾有过。

感受到他的心神不定,金烙更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只听颅顶发出快活的哼声,一声胜过一声。

少年卖力地干着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事儿。

……

祁遇原先以为金烙对他冷漠,因而伤怀不已。

可少年而今这般热情的模样——抛下高傲骄矜——笨拙得让他受宠若惊。

狂惊之后是欢欣,欢欣之后是淡淡的迷茫,好像窗外红枫,艳丽一阵,便匆匆谢了。

他隐隐感觉到这事的荒唐,可是邪念早在心上扎根……

水花溅的老高,打在灯上,摇摇晃晃。

浴缸里的水逐渐变得混沌,祁遇的快感被别人拿捏,无暇胡思乱想,他彻底被**支配了!

而就在这时,金烙猛地浮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

金烙俯在浴缸上咳嗽了一阵后,当着祁遇的面,喉结滑动,吞咽下去。

这是麻姑特意吩咐过的,她说,咽了那东西,就像野兽看见鲜血,能激起男人的兴奋。

“你……我们……”祁遇呼着气,眼里透着狂喜。

金烙蛇一样,爬在他身上,搂着脖子吐气如兰:“初次试验,请多多指教。”

金烙面庞红润,姿态风流,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总不会一人主动取悦,而一人菩萨似的无动于衷。

祁遇对金烙的心思,说不上一片赤诚。

看他初登舞台,一曲琵琶抚的满堂喝彩,祁遇便想:“我为何不是那弦,日日受他爱抚?”

拱手让人之后,依旧禁不住诱惑,假借佳郁的名头,只为能亲近他一些,然而他的态度阴晴不定,这股朦胧情愫终于在今日泛滥成灾。

祁遇剥掉了金烙的浴袍,扔到一旁,然后攥住了他的手腕,反压身下。

金烙痴痴地望着他,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顺从模样。

金烙舔了舔唇边的水渍,笑道:“哥哥好野蛮。”

“那你喜不喜欢?”祁遇鬼使神差道。

金烙愣了愣,贴在青年的耳畔,悄声说:“我想要你更野蛮。”

祁遇目光深深,犹如夜里阴云,欲滴下暗沉沉的泪。

他低头咬住了少年的唇,不知深浅的索吻,这动作绝对谈不上温柔。

金烙不知痛似的,百依百顺,他恨不得身上的青年对他不要怜惜,贯穿他要了他,然而,祁遇仅是吻他,时而深时而轻。

“刘先生也这么吻你么?”

“你嫉妒啦?”

“嫉妒得发狂。”

他吻得更加用力,因为他一旦想到,如今在他身下承欢的少年也曾在别人的榻上乞怜,胸腔里的毒燎虐艳就就要燃烧起来。

男人都有占有欲。

然而,当他挑掉少年身上唯一的遮蔽,看到那热情的火时,却停住了动作——

一阵夜风袭过,清醒了三分。

他在做什么!

和一个少年——?

他的眼前闪过一瞬迷蒙,好像黄粱一梦般,不知身在何处。

他离开了少年的身子,坐在浴缸里,悔悟似的打了打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迈出了浴缸。

金烙被丢在原地,衣衫不整,白嫩的肌肤被咬得青青紫紫。

他好像一个已被撕开包装的商品,呆呆地望着遗弃自己的主人,哭出了声。

哽咽道:“你嫌我被人用过么?”

“没,没。”祁遇扯过浴巾裹在身上,低语,“我只是,只是……”

“我没和刘先生好过,没和任何人好过,”金烙咬唇,“我只想和你好。”

祁遇又惊又喜,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金烙的身份,以及这事的荒唐,又不住的摇头。

浴室里的热气渐渐流散,冷风吹进了他的眼睛,干涩而寂寞。

夜深人静,卧房里亮着一盏电灯。

金烙蜷缩在祁遇的怀里,两人盖着一床被子,但各有各的心事,谁都没有睡着。

祁遇抬手拭干了少年眼下的泪,金烙脸色苍白,恻然一笑:“刘大爷回来后,把院里的少年全部送给了霍许怜。刘先生知道我欢喜你,不敢得罪祁家,便把我和这宅子留给了你。他说,若明天早上是我和你一起出宅,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若只见我一人,却不见你,那么当下便会送我去荆楚楼。哥哥若不肯要我,就在黎明前离去……我是不会怪你的。”

说罢,不等祁遇表态,便背过身去,装作睡熟了的样子。

其实他哪里睡得着,等到半夜,身边忽然有了动静。

他心头一凉,以为祁遇要走。

哪料祁遇半只手拥住了他,低声说:“亲都亲了,怎会不要呢。”

第二日,麻姑欢天喜地的把金烙迎回了燕子洲。

光是鞭炮,就足足放了三十六鞭。

“祁大少爷千叮咛万嘱咐,要给你换个房间,想来想去,蜀葵的房间最好——呸!提那个小贱人做什么,失言失言。不如你喜欢什么样的,绘制下来,我命人去现收拾。钱你是不必担心的,祁少爷说了,从今往后,你的花费都填在他的账上。”

麻姑乐不可支,而金烙却显得没有那么欢喜。

他顿住步子,说道:“不必麻烦了,我就住蜀葵姐那间吧,新人旧人,没什么可忌讳的。”

麻姑瞅了一眼那欲蒙灰的贵气房间,总觉得不大吉利。

另一边,祁遇一夜未归,心中不免忐忑,蹑手蹑脚地进了祁公馆。

公馆里静悄悄的,除了树叶声风声街闹声,便只有几只鹦鹉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它的主人祁兰不见踪影,没人照顾,叫声夜有气无力的。

祁遇正疑惑着,忽看见擦窗台的小穗,唤住了她道:“家里没有人吗 ?”

小穗正想着心事,被吓了一跳。

“大少爷回来了啊。”

祁遇生怕大伯在家,忙求她嘘声。

小穗不以为然道:“家里向来没什么人在,大少爷早该习惯了才是。”

“昨晚我不在,有人来问我吗?”

小穗想逗他一逗,于是装作紧张的样子:“问啦,老爷找你不见,以为你和大小姐一样失踪了去,报了巡捕房,还说,谁先找到大少爷,就能得一千块呢!”

听她阴阳怪气,便知此事不真,祁遇道:“好小穗,拿爷开玩笑。”

小穗甜甜一笑:“我哪敢呢?大少爷又不是大小姐,走一日两日,走它一年,都不出意料。大小姐现在生死未卜,大少爷却寻欢作乐,说出叫大伙评评理,到底该笑话谁?”

祁遇咕哝道:“哪有那么严重,好像你咒人家似的。”

话脱出口,便后悔了,小穗对祁兰一片忠心,自己的话重了些,是会伤了人家心的。

抬头一瞧,少女果然眼圈一红,气得要掉下泪来。

“我错了我错了,你的关心怎么会是咒骂呢,要咒就咒我好啦,咒我天打雷劈咒我不得……”

“大少爷欺负人!”小穗捂着脸,跑了出去。

祁遇自责不已,全家上下,都叫他得罪了个干净。

这时,门疙瘩一响,来了一位贵客。

照理说祁遇的三叔叔自然算不得客,可这位三当家的神出鬼没,见他一面,却是不易。

只见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喝得醉醺醺的躺了进来,脸呈酒色,长衫解开两颗纽扣,满身的呕吐物。

他身材瘦长,横在门前好像一尊门神似的,肿泡眼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吊灯,手蓦地一举:“干——杯!”

“三叔,三叔。”

真不知他在酒坛里泡了多少天,祁遇捏着鼻,联合着仆人把他抬到房间去。

见着了三叔,那么离四叔也不远了。

三叔四叔才是祁家的混世魔王,祁遇啊,只能算是个小魔王,这下子,有大伯受得了。

祁遇换了身干净衣衫,出门去了。

金烙身着烟粉色长褂,藕荷似的立在舞池边上,见祁遇来了,上扬的凤眼存了存。

想说什么话来着,但舞池嘈杂,什么都听不见。

祁遇瞥见他的倩影,当即撇开跳舞的男女们,直奔他而去。

刚来到近前,只听金烙压着嗓音道:“哥哥啊。”

“干嘛?大白天叫的那么勾魂。”

金烙微微一笑。

祁遇将他揽在怀里,谈笑间进了包厢。

一行凑热闹的人随在他们身后,企盼祁大爷被新欢哄得高兴能赐下些赏赐,可祁遇走了进去,却不动了。

包厢是他们常去的那间,壁灯调成了幽紫色,混着惨绿的舞台光。这气氛,好像是在祭奠死人。

祁遇当即冷了眉头,麻姑也大惊失色:“啊,这怎么——怎么——”

“是我。”

他们这才发现,沙发上坐立着个女人。

看着像是精心打扮过的,若换一处背景,俨然是明星一样的人物。

可今天,绿莹莹的旗袍好像一片烂叶子,而汹涌的泪水则是它的血液。

她的声音好像癞蛤蟆般,因吃不到天鹅而幽怨。

“祁大爷得了新欢忘旧人,这才几个月,就把我抛掷脑后啦。他们不肯让我来见你,我只好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来了。从前你说最喜欢我的任性,就像菜一样,还是辣的开胃,怎么我才离了几天,你就换了口味。”

祁遇揽着少年的手臂微僵。

金烙抬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向外走了两步。

祁遇知晓他的用意,不禁脸热了起来。

“我已经给了你支票。”祁遇冷冷道。

祁遇第一次给了几万块。蜀葵被他宠坏了,在花钱上无所顾忌,离了他后也不加节制,没两天便挥霍一空,向祁公馆打电话,每一次都是占亭接的。

祁遇怕她闹,吩咐占亭她要钱便给。

可这几日家中事多,祁遇的钱又都花在了金烙身上,手头自然是有点紧张,忘记给她汇款子。

女人场面画说的漂亮:“谁要你的臭钱?”

金烙冷笑:“既然不要,发疯发到这里又是为什么?自己脚踏两条船,船翻了,当不成水手改行当渔夫,你以为大少爷的钱有那么好赚的么?”

这话说得辛辣,当着这么多的面,狠狠地掀了蜀葵的嘴脸。

蜀葵怒极,嗖的起身,苍白无色的脸上挂着狞笑,她指着金烙。

“听说大少爷最近总和他混在一处,这个东西,不仅外表不男不女,心地还龌龊卑劣!那天晚上是他设计好了的圈套,你走之后,他亲口对我招认了的。不信你问他,看他承不承认!还有——还有——”

她哆哆嗦嗦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翡翠镯子,掷在茶几上,“你瞧瞧这是什么?”

祁遇纳闷:“这不是你的镯子么?”

一夜情浓,犹如王子拿着水晶鞋寻灰姑娘,祁遇便是依着这只镯子,找到了蜀葵,此后的万般宠爱,皆因于此。

看到旧物,联想到旧人,祁遇的目色不禁柔和了几分,说话声也没那么尖锐了。

“好了。”金烙淡淡道。

蜀葵瞧着他,问:“你急了么?”

祁遇不明所以,金烙看了他一眼,握紧了他的手,又缓缓松开。

松开的那一刻,祁遇感觉好难过,他想拉住他,却听见他说:“哥哥,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嗯?”祁遇愣了愣。

“你不信我么?”金烙露出失望的神色。

祁遇扑哧笑了,抬头刮了刮少年委屈的鼻子:“我在外面等你。”

“嗯。”

看着他们亲热,蜀葵妒火中烧。

……

待金烙出现在门前时,云层已经压得很低了。

树林仿佛暗中窥伺的眼,煽动着它暗绿色的睫毛,圆日暗沉,雨丝绵绵。

祁遇站在雨中,身姿修长像树一样笔直。

树等了几百年才等来斑驳的年轮,可幸,他才等了二十年,就等来了命中注定的爱人。

双目交汇,金烙的心一动,掌心朝着天空,透明的雨滴顺指尖滑下,染成了血红。

洗干净手后,走到祁遇的身边,解下衣裳就要往他身上罩,祁遇摇摇头:“我不冷。”

“我怕你冷。”

祁遇笑了笑,配合着披在身上,“好像真的不冷了。”

“你刚才不就不冷么?”

祁遇想了想,说道:“刚才心是冷的,现在心是暖的。”

金烙怔了怔,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家常的话,谁都没再提方才的事。

金烙没有问他,蜀葵为什么会找到这里,破坏了他们的约会。

祁遇亦不问走之后金烙是如何解决,在这莽莽苍苍的天地之间,他们只问初心,不问归途。

游玩一阵后,已至凌晨,金烙困倦得不行,在颠簸路途中便裹着斗篷睡了。

祁遇一直盯着他的睡颜,心道:“这小孩怎么生得这般好看”。

麻姑从炕上爬起来迎,见金烙睡了,便要吩咐人来抬。

“嘘,我来就好。”

祁遇抱起他,动作轻柔,一直抱到二楼的床榻上,才撒开手,给他掩了被子,又好生端详了一会方才离去。

那时,只有麻姑陪金烙留在了包厢,金烙如何洞穿了蜀葵的一对手腕。

她看得清楚,那样纤细美丽的手腕,恐怕往后都不能戴镯子了,就算戴了,也掩盖不了狰狞的疤痕。

想到那血腥的一幕,麻姑只觉得不寒而栗,见过许多生死的她,竟闭上了眼睛,心叹:“我莫不是引狼入室?”

可一睁开眼,看见床帐内少年温柔的睡颜,又觉得世界和平了。

在燕子洲,没有点手段,何谈立足。

经历了此事,在旁人眼里,金烙真正的成为了“过来人”,可金烙的思考却极为简单:在贫民窟,偷了东西,就是要断手的,抢了男人,是要断头的。

他这一次没断了她的头,是知道祁遇念旧。

他们刚爱在一起,还禁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祁遇虽养活着他,但并未将二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和一个出卖色相的小孩相爱,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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