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郎才女貌

从他进来到他走到场地中央,连伍的眼神从他身上没下来过,他装扮得很低调,可以说是贴近日常生活,在一众面试者中并不出彩。

可往往是这样,一个平常生活中随处可以见到的人,在一众争奇斗艳的人中才最出彩。

前面那么多面试者,没有一个重复,可相似地贴近女生的脸还是会让他视觉疲劳,他一进来确实很清爽。

连伍脸上看不出喜恶:“开始吧。”

说实话,有点突然,不过,戴斯予并不慌张,他走路姿势自然,直奔道具餐桌。

他研究过女孩的走路姿势也模仿过,效果并不好,扭扭捏捏一点不大方,像邯郸学步,索性平时怎么来就怎么来。

拉开椅子入座,将单肩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紧接着一位工作人员在他的斜对方坐下。

这就是搭戏的人。

演练过太多次,戴斯予也早就进入了角色,不必去想,也不用去回忆剧本上的台词,此刻现场对他才最重要。

“你和我丈夫的事我都知道了。”

唐静面带淡淡的微笑,对于她可能是天大的事,可对于自己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知道又如何。”

一道清润的女声一出来,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男人能发出女声,这事不稀奇,可对于演员来说,尤其是对唐静来说绝对是加分项。

导演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眉,这位演员,挺厉害的,经他面试过的演员,为了贴合人物说台词肯定会夹嗓子,尽量让声音细一点。

这不好把握,他居然能做到和女生没有区别。

“你。”

“你破坏别人家庭,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女主角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来找她,在这里她可谓是如坐针毡,不想面对。

搭戏的女孩无表情念台词也无情绪起伏,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照本宣科读课文,都说好对手很重要,能拔高对手的状态,戴斯予并未被她平淡的表现牵引。

唐静始终是无所谓的状态,刚开始对她还有点兴趣,没持续多久,开始干自己的事,仿佛和她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你们不是没离婚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真令人火大,女主角发现她们俩聊不到一块,索性不说废话:“我警告你,我老公不会离婚和你在一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唐静移开视线,盯着某点出神:“你想多了,我又没想要和他结婚。”

“那你想干嘛?”

“没想干嘛。”唐静开始不耐烦。

对方实在是蛮不讲理,搭戏人逐渐融入了自己的情绪,语调也开始有起伏:“我看你年纪小,才想跟你好好聊聊,让你不要做错事,破坏别人家庭,你难道心里不难受嘛?”

从开始到现在,无论对方的情绪多么高涨,唐静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情绪,她的眼神没有嘲弄:“不难受,我觉得我没错啊。”

……

整场戏丝滑且流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感受,不像是演的,像身边真实发生的事。

片段结束,戴斯予起身自我介绍,用的是男声。

“导演还有各位,老师,我是戴斯予。”

“你的声音。”连伍对这个最感兴趣,比起其他,这个真是在一众演员之中脱颖而出。

“哦。”想到拿到这个角色,不拿王牌出来怎么行,而且在这类场合,戴斯予得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诚心,“是角色需要吧,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竞争力,找老师学的,可能也有这个天分。”

也是天助他,沈若风爱唱戏,见他感兴趣,传授了他伪声的方法,戴斯予也有天赋,竟真的能说出女声。

连伍点点头,有这份心确实挺好,比起其他的面试演员,他块头确实大一点,整体来说还是很清瘦,今天他选的造型很适合自己。

很多演员为了贴近女孩,在装造时会特意掩盖掉自己原本的男性特征,但他没有。

走路姿势正常,动作小表情也正常,整体来说就是正常人。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是在做自己,完全没有为角色考虑,从行为处事出发,有一种独属于女性的柔。

见的演员多了,连伍就不免对比,说话方式,为了贴合去贴合就很古怪,很多杂乱的小动作小表情,就会显得不男不女,他就很好。

在研究剧本的时候,连伍就在想唐静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编剧老师给予她的形象其实是柔弱且三观不正,而女主角又是市侩、直爽、唯命是从的类型,这两个角色有相似有不同。

柔弱的人物形象,很容易找,连伍却觉得这样的人物太单薄,所以一直在改,改到后面确实不知道该给她一个怎样的人设?

在面试演员的同时,也是在确定人物的性格,让他们自己选衣服也是这个理由,太多相同的类型,连伍都不满意,他问了他一句困扰他的问题。

“你觉得唐静,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先从她的身份开始吧。”

只要能聊,那就代表有戏,戴斯予做了那么多功课不是白做。

“身份特殊,是变|性人,我已知的剧本上没写她的背景,所以我只能说说我的推测,给她安排这个身份,她的过往很重要,也是直接导致她性格的原因,变|性这两个词很不容易,因此唐静更不容易。”

“我在准备的过程中,对于她的形象,我也有过很多想法,没接触过,我就看纪录片,很多男生他在小时候被说娘,行为都靠近女生,我在塑造的时候也会往这个方向走,事后我觉得很怪,因为这不一定是唐静,还得回归剧本。”

“看个人的理解,在这一段,唐静可以张狂、嚣张,可以是挑衅,而我却觉得她平静,因为她经历得比常人多,她也不在乎对方的话,不在乎他们是否离婚,她是一个戏耍人间的态度,过去或许不好,不代表她会阴郁,也许她有一点,我知道她不仅和男主角牵连还和儿子牵连,从这一点可以联想很多故事。”

“她是不是因为什么阴影导致她堕落,我不想这样想,我宁愿想的是洒脱,生活有很多苦难,从家庭、婚姻、出轨等等一些标签来看,电影应该有点压抑,这就要说到电影的整体基调,对于三口之家,尤其是女主角她肯定是愁、痛苦、挣扎,与之对应的唐静我她不会表现出和女主角一样,同时在这种氛围下,我的处理方式应该要生活化。”

“从今天这场戏看,女主、唐静,她俩都不是容易的人。”

剖析,把这么久的所思所想讲出来,戴斯予心里很爽,若是能得到认同,也就代表着他离角色越近。

会思考的演员,在信息如此少还突然的环境中,很少人能做到侃侃而谈,而且还讲得如此深入,连伍对他好感增加了不少。

他遇到过不少演员,很多只知道看着剧本演,现在能看着剧本演的演员都少,居然能说一句很不错。

面对试镜演员他都问了这个问题,很多人都说得浅显,更有甚者,一两句都说不出来,可以说得上是没有一个满意的。

唯有他,说得头头是道,说到他的心坎。

演技也看到了,很不错,想问的问题也问了,没有必要再谈下去,连伍心中有了把握:“好的,后续有消息会通知你。”

试镜完毕,戴斯予换回自己的衣服。

刚刚在整个试镜过程,他有意忽略坐在最边上的梁承安,不管他是谁,他想对自己来说他都是一个陌生人。

可身体还是出卖了自己,心脏狂跳不止,戴斯予来到卫生间,想洗把脸静一静。

“我看过你的作品。”

弯着腰,戴斯予往脸上泼水的动作暂停,抬起头,微微往右歪头看着镜中的他,心中深感疑惑。

同样的动作,梁承安记在心中,脑海中浮现的是他女装的打扮。

浅蓝色衬衫和一件卡其色长度到膝盖下的裙子,休闲通勤,搭配了黑色的单肩包。

黑色长度到肩膀的直发,没有刘海,妆很淡。

腿直且白,肩有一点宽,配上身高很和谐,长相纯良,气质温润,演戏时平静中隐藏着疯癫的状态令人着迷。

奇怪,戴斯予看不懂他的眼神,他很古怪,也因此让他确定了他绝对不是阿耀,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他有意试探:“你留过学吗?”

梁承安很懵:“啊?”

朱川敲了敲门:“好了没,咱们走了。”

“没什么?”戴斯予对他笑了笑,在他心里他希望是阿耀,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少恨,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

在家休整了几天,戴斯予也收到了面试通过的信息,拿下唐静角色值得高兴。

签了合同,收到完整的剧本,便开始马不停蹄研究为开拍做准备。

之前,他认为他应该有不少亲密戏份,吻戏、床戏,完整看完剧本发现,吻戏没有,床戏倒是有两场,和老公儿子分别都有一场。

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大尺度,都是恰到好处点到为止,不需要他牺牲些什么。

比起和老公的床戏,和儿子那场是重中之重,也是全剧的**。

对手演员是他,蛮有趣。

在家闷得久了,是时候出去走走,今天有颁奖典礼,早早起床,换衣服做妆造,和剧组走完红毯基本没有他太多事,谁让他糊呢。

糊也不耽误他的演技被主流认可,入围了这一届的最佳新人奖。

晚上典礼正式开始,戴斯予的位置和其他入围新人奖演员一起,还算靠前,一眼就看到斜上方和他隔了两排的梁承安。

他入围了最佳男主角。

这不是他第一次入围,从出道起,梁承安一路顺畅,第一部电影就拿了最佳新人,票房口碑双丰收的情况下,身价水涨船高,作品数量不多,胜在质量高。

多次入围,就是拿不了奖,说幸运也不是很幸运。

今天他还是没能拿到,同样,戴斯予也没有拿到最佳新人,真是惨到一家。

“没事,我料想今天可能拿不到,我们就是一个镶边的角色,比不上人家大男主。”朱川安慰他,“只要唐静演好了,绝对能拿,不急。”

戴斯予目视前方,不想注意他,却难以控制住自己。

朱川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他演得够好,可以拿了,可能年纪太轻了吧,别的不说,他和纪青荷郎才女貌,两人合作过好多次,还传过绯闻。”

戴斯予想到那个女孩。

在身边人都出双入对时,他大方地跟阿耀说不会管他,有喜欢和约会的女孩可以晚上不回来。

他知道阿耀绝不可能夜不归宿。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有一天晚上他真的没回来,而他一晚上没睡在等他。

分开的时候,阿耀跟他说他喜欢那个女孩,戴斯予之前听过他解释,他说他们俩之间没关系,反过来阿耀却残忍地告诉他,那都是骗他的。

戴斯予收回视线,坏人,真心都错付了,死了好。

快步走上前,从他身边擦过,不回头往前走,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发现他们没跟上来,只好停下来,靠着一旁的柱子等他们。

一整天都没太吃东西,趁着这个时间点外卖,也犒劳一下他们。

“你好,能和你谈谈吗?”

手指停止滑动,戴斯予慢慢抬头,好烦,怎么阴魂不散,按捺住躁动的心,他问:“谈什么?”

太像了,梁承安躁动难安,终于问出了口:“或许,你知道《沉默的时钟》这部电影吗?”

手机从手中滑落,戴斯予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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