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独一份

“什、什么还给你?”许淮弈心头一跳,面上却强自镇定,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远处格桑阿妹从远处跑来,像一只欢快的羚羊,周身翩跹着白色哈达,蹦蹦跳跳着来到了两人面前。

“小许哥哥!”

许淮弈闻声望去,面前的女生身着传统藏袍,两个低马尾辫垂在脖颈两侧,个头虽然不高,但明显比记忆里高挑了不少。许淮弈静静地看着她,内心还真是要感叹一句“女大十八变”了。

“格桑?”许淮弈眼带惊喜,“你都长这么大了?”

“嗯!”格桑点点头,言语里带着兴奋:“小许哥哥我考上市里的高中了!”

许淮弈初次见到格桑是在拉昂措,格桑是更偏僻的镇上长大的小孩,曾经在白筠的店里帮忙,普通话总是夹带着生涩的口音。

谁料今日吾妹小桑初长成了。

许淮弈由衷赞叹:“是吗?真棒!”

白筠抱臂站在一旁,冷哼:“看不见我了是吧?”

“白玛哥哥,好久不见!”格桑妹妹把手臂上的哈达取下来,双手捧起,躬身献给白筠。

白筠接过哈达,揉了揉格桑的头,“你们聊,叙叙旧。”

“小许哥哥,也送给你!”格桑说着又摘下来一条,踮着脚尖准备给许淮弈带上。

白色是藏族人民非常喜欢的颜色,象征着神圣、纯洁与吉祥。

似远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也像天际悠然飘荡的……白云。

从前那夜温泉氤氲,水汽未散。白筠不知道从哪里薅来了一条白色哈达,先是蒙在许淮弈的眼睛上,后来又落在他腕间缠出一个漂亮的结。一边美其名曰“帮他复习绳结的打法。”一边又添油加醋地解释:“只是藏族传递祝福的方式。”

许淮弈耳根微热,接过了哈达轻声说:“谢谢格桑。”

“小许哥哥,你的头发变成黑色的了!”格桑仰头望着他,“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是吗?”许淮弈初到西藏时,漂了一头漂亮的金黄色,肆意张扬,认为那就是那个年纪该有的张扬的色彩,时过境迁,许淮弈的发色也如心境般沉淀下来,他饶有兴趣地问:“那黄色好看还是黑色好看?”

格桑眼神飘忽,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脸颊倏然红了,“……我喜欢黑色。”

“你这个反应,”许淮弈敏锐地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该不会在学校谈恋爱了吧?”

格桑慌忙摆手,“……没有!你被瞎说,白玛哥哥会管我的!”

“他管这么严?恋爱都不让谈,”许淮弈轻嗤了一声,带着几分调侃你,“他自己也没少谈吧?”

“不过……”格桑回头确认无人,踮起脚尖凑到许淮弈耳边,用气声悄悄说,“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立即退开了两步,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嘘”了声,“你别跟别人说啊!”

白筠不知何时已经走近,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什么?别跟谁说?”

格桑扮了个鬼脸,把“就不告诉你”写在了脸上,

许淮弈顺势接茬,“在夸格桑的普通话进步很大!”

“那是!”格桑爽朗地扬起下巴,颇有几分许淮弈随性开朗的影子,“你走的时候,我还不太听得懂呢!”

许淮弈三年前不告而别,走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不是白筠,而是格桑。

“出去吃午饭吧。”白筠朝屋里招呼。

“有青稞特调喝吗?我特意空着肚子来的!”格桑语气夸张。

许淮弈微微一怔,他颇有些意外地看向白筠,没想到当年他们随口聊起的配方,竟真的被白筠调制成了招牌酒单,连格桑也知晓。

白筠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斜她一眼,“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尝一口有什么的……”格桑小声嘟囔,“我们同学都说这个特别好喝。”

“你什么同学?”白筠轻嗤,“不正经。”

许淮弈在一旁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原来不是为了来看我啊。”

格桑凑过去挽住许淮弈的手臂晃了晃,“小许哥哥和青稞特调一样重要!”

“怎么拿我和酒比?”

不多时,白筠端着一个木质餐盘走过来,将一杯橙黄色的沙棘汁放在格桑面前:“未成年喝这个。”

格桑看着那杯果汁,突然就倔强叛逆了起来,抱着胳膊一动不动。

“不想喝?”白筠不为所动,作势要收回杯子,“那连这个都没有。”

本以为格桑会孩子气的稳住杯子,但白筠显然低估了这孩子的韧性。

许淮弈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格桑的头发:“等你成年了,小许哥哥带你喝个够!”

“那说好了!”格桑这才重拾兴趣,拿过杯子,小口啜饮起来。

晨间,难得餐厅里只有他们三人,没有往日的喧闹,氛围轻松惬意。

色林措上空的雨时疾时徐,许淮弈望向窗外,一行候鸟排空直上,毫无征兆地一阵心慌涌上心头,喜爱与恐惧短兵相接,不知道这样平静的生活能到几时。

闲谈间,许淮弈得知了格桑是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去了市里,但市里竞争很大,格桑的成绩只将将排进年级前十。

许淮弈正要开口安慰,却见格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智能手机,“白玛哥哥,wifi密码是多少啊?”

“你配了手机啊?”许淮弈不熟悉内地的教育,有些意外,“我以为内地的学霸都不能玩手机的。”

“哪有这回事!我都上高中了呀!”格桑反驳,“妈妈特意给我买的,说住校要常联系家里。”

白筠在那头罕见地愣了一下,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俯身凑近许淮弈,在许淮弈还没反应过来时,伸手探进了他的裤子口袋。

许淮弈的脑子想躲,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白筠取出手机,轻触屏幕,瞥见右上角满格的wifi信号,又将手机轻轻放回许淮弈面前,“问你小许哥哥。”

“……”这下又轮到许淮弈怔住了,没想到往事竟会这样猝不及防地、轻飘飘地被唤醒。

三年前,初住白筠尚未开业的温泉客栈,事后许淮弈拿着白筠的手机帮忙设置wifi密码,“最少要八个字符,那就白玛嘉措……&……阿、弈!”他当时笑得张扬,思来想去在输入框里敲下了几个字符,“Bmjc&Ayi”。

直白、热烈又无所顾虑,“这样你就永远记得我!”

如今看来,那八个字符像极了年少时候在公共场合大声宣告的“我喜欢你”,一旦念出来就好似把自己**着摊开处刑了。

格桑好奇地凑过来:“密码是什么?”

“我帮你输吧?”许淮弈试探着。

“告诉我嘛!”格桑不依不饶,“我自己能记住的。”

许淮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沧海桑田,答案太近,又太远。他害怕密码背后的人不是记忆中的白玛嘉措了。明明只是轻飘飘的八个字符,此刻却重如千钧,难以言表了。

许淮弈夺过格桑的手机,飞快的输入了密码,谎称自己只有肌肉记忆,不记得怎么拼了。

-

白筠满脸愁容:“姜医生,这颗蛋我处理不了,马上就要孵化了。”开什么玩笑。

“我看到你拍的照片了,发育的很好啊,说明你温度控制得好。”姜医生依旧从容。

白筠瞥了一眼借来的测温仪,无奈问道:“真在我这破壳儿怎么办?这里只有雄性!”

对面的姜医生像是被白筠的“雄性”二字逗笑了,“哈哈,你这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雄性也可以带小孩儿啊。”姜医生科普道,“你有所不知,鸟类的雄性都很能干的,白天雌性孵,晚上都是雄性孵。”

“……”白筠无意再跟姜医生纠缠,“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姜医生思索良久,实在无计可施:“……那你等等,”

白筠追问:“等雨停?”

“那我从西边绕路过去?”

白筠眼神一凛,“西边?哪条路?”

“有路你他妈不早来?!”

短暂的沉默后,姜医生满脸黑线,语出惊人:“你等我翻过喜马拉雅山就过来帮你孵蛋。”

“……”

什么玩意?“姜医生,如果哪天我要去冈仁波齐转山,一定会拉上你。”白筠有些愤慨地挂下电话。

殊不知,午后万籁俱寂,骤雨初歇,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气话被人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许淮弈刚从浅梦中惊醒,梦里是晴天、东侧修好的道路、和警笛声连连。心绪未平,许淮弈趁着众人午睡,又悄悄前往后院,透过门缝,想把有没有候鸟看个真切。

却不想,脚步刚至门边,就听见了白筠关于转山的宣言。

转山?

他和谁去转山?

是去涤尽罪孽?还是求神山祝愿?

听见门内传来脚步声,许淮弈心头一紧,飞速地躲到了拐角的阴影里,见白筠的身影渐行渐远,他才松了口气,正欲再次上前窥探,

“小许哥哥,你干嘛呢?”格桑的声音清凌凌地自身后响起。

许淮弈身形一顿,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他缓缓转身,连带着看着格桑的纯真的面容竟也染上了别的意味。他不禁联想到了一则古早的新闻:某个闭塞的村落,男女老少为了致富皆为共谋,偷天换日。

难道这片土地上的祥和,也是精心策划的伪装吗?

越是深想,格桑天真烂漫的笑容在他眼中就越发诡异。

“没、什么,哈哈……”许淮弈干笑两声,“你怎么不睡觉?”

格桑歪着头,笑容灿烂:“我来找你呀,我才不要浪费时间在睡觉上。”随后她的目光落在许淮弈空荡荡的手腕上,“小许哥哥,你怎么不带三生绳在手上了?”

“……”

格桑恍然,委屈道:“小许哥哥去到大城市,看不上我们这的礼物了。”

“不是,”许淮弈急忙否认,“我就是想要专属的,特别一点的。”这世间独一份的。

格桑睁大眼睛,“白玛哥哥给你编的还不够特别啊?他都没给我编过呢。”

白筠可以给予片刻的温存,却吝于承诺明天。那份若即若离的暖意,直到今日许淮弈想起来心口仍旧会细密的泛着疼,“他不是给……很多人都编了吗?”

他以为的独一无二,只是白筠眼里的其中之一。

好伤人啊。

“白玛哥哥只是教很多人编哦,”格桑纠正道,语气轻快,“我的也是他教会的。”

“……”许淮弈怔愣了良久,“你、你说,”

什么啊?

下一章破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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