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实跟在沈赛昭身后，等到两人走出警署才开口，“贺秀之前也是贺姨的人？”贺秋实知道当初督军府很多人都是来自贺家村的。

而贺秀也姓贺。

沈赛昭看向远处，“不算，贺毓当时只是给她找了个学校让她继续上学，还没等她毕业进入督军府，督军府就换人了。”

从贺家村来投奔贺毓的，大多数都是不愿意接受家里安排的婚姻从贺家村逃出来的女子，贺毓会认真给每个人安排好去处，不止是进入督军府这一个选择。

贺秀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十二年前，贺秀也才十五岁，因为年纪小，贺毓让贺秀上完学再做选择，只是还没等贺秀毕业，贺毓就去世了。

贺秋实顺着沈赛昭看向远处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个方向是督军府的方向，她转头对着沈赛昭说道，“今天晚上让陈妈做红烧肉吃。”

“好。”沈赛昭应了贺秋实的话。

她看向警署，时间改变了很多，但也有人没有变，在贺毓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为贺毓感到委屈和不值，但从没觉得贺毓不该帮助那些人，错的不是贺毓，是那些背叛她的人。

“你帮我去查下何凡。”沈赛昭想到了些什么，嘱咐贺秋实，“再找个人跟着他。”

贺秋实没问为什么，她听着沈赛昭的话点点头。

下班前，警政司发到警署的除了何凡的暂时停职令以外还有贺秀临时警长的任命。

任何一个区的警署警长的任命和罢免在警政司都不算小事，更何况是正处于风头浪尖的二科，二区警署警长的变动任命刚发出就在警政司引起热议，不用多打听，就看贺秋实的上报就能了解到很多事情了。

“二科交上去的报告说因为沈科长去警署调人去菜场那何凡拦着，沈科长这才申请撤了何凡。”

“还有之前警卫一队就提过邓虎在菜场聚众的事情，何凡也不管。”另一人也加入了话题。

“新上任的临时警署警长好像就是警卫一队的队长。”

“你说这何凡胆子这么大，新上任的科长的命令也不听，这不等着让人杀鸡儆猴？”

“我听说何凡背后还有人，所以才敢这样做。”

“你说是因为她空降科长还是因为她的身份？”

“嘘，这话你也敢说。”

何凡背靠现在的林督军在警政司不算秘密，沈赛昭是前督军贺毓的女儿这件事更不算秘密。

“那换个，你们听说邓虎手里还有枪吗？沈科长昨天就是因为这个受了伤。”

“嘶。”另外两人听到这话都倒吸了口凉气，不说她们，就是茗城的小孩都知道枪支在警政司是被严格管控的，就连警卫队的人都不是人人配枪的。

邓虎拿着枪在菜场闹事，另一边身为警署警长的何凡却拦着警卫队不去管，新上任的沈赛昭还在闹事中负了伤，无论是枪支的来源还是沈赛昭的受伤，再往深都不是她们能讨论的了，三人齐齐沉默了下来。

“沈科长真是身手了得。”最开始那人发出感慨，她们都知道当时只有警卫一队在菜场那边巡逻。

“毕竟是平城军校出来的。”另一人应和道。

“你们说这位和平城哪位有关系？”

“嘿，我发现你今天胆子够大啊。”中间那人捂住刚刚问话人的嘴。

“这不是只有你们我才敢这么问嘛。”被捂住嘴的人挣脱，为自己解释。

“你不想干了我还想在警政司做事呢。”

“好了好了，差不多到点了，准备下班了。”

“走走走，吃饭去。”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沈赛昭正在头疼怎么卡赵佩冬提交的新报的申请，要不是答应了赵藏冬，这份申请她在第一天就能批下，不至于拖到审批规定的最后一天。

“马上要下班了，还不发出去吗？”贺秋实看着沈赛昭手上的申请书，申请在昨天就写好了，但是她们需要拖延新报的时间，自然是越晚越好。

“怎么，昨天和程新棠见面以后怕她找你麻烦？”贺秋实凑到沈赛昭面前，一脸好奇，“昨天事情发生太多，我都忘了问，你和程新棠昨天也算是共患难了，觉得她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觉得程新棠人怎么样？”

“嫌事情少就把菜场闹事的资料再整理一下。”

贺秋实轻哼一声，“你在躲避我的问题，你很有问题。”

“所以呢？”

“没什么。”贺秋实嘿嘿一笑，没有一定要问出结果的意思，“反正你在茗城，以后总有机会再见面。”

沈赛昭将新报的审批文件递给贺秋实，“发回去吧。”

“行吧。”贺秋实明白沈赛昭这是在打发自己，将文件放到了待发的箱子里，反正会有专门的人送过去，不用她真的送到赵佩冬的报社去直面赵佩冬的怒火。

而另一边，从医院下班后的程新棠和在报社等了一整天的赵佩冬也终于收到了新报的申请结果。

“这算什么理由？她居然说我申请材料的格式不对！”赵佩冬拿到收到的审批结果气得用力捶了下桌子。

“没有提及内容主题的问题，只是让我们修改格式？”程新棠从赵佩冬手中接过审批文件，难以相信是这个理由，毕竟她们之前担心的都是内容太过于尖锐。

一整天的期待都化作气愤，赵佩冬咬牙切齿，“这篇文件前面的审批意见都是贺秋实写的，沈赛昭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我们的新报的立意啊！还有贺秋实，她在捣什么乱。”

赵佩冬越说越生气，明明之前所有的新报审核都不会细究格式的。

程新棠认真看着审批文件，审批意见只有一段话，前面一大段话都在肯定新报的主题和内容，但却在最后一行落下“申请材料格式不规范，建议重新提交申请材料。”的审批意见，而到了沈赛昭那只有“重新提交”四个字。

程新棠不认识贺秋实的字，但昨天正好在医院见过沈赛昭的字，确实只有“重新提交”四个字是沈赛昭写的。

“没有直接驳回，而是让我们重新修改格式再提交，就像是在故意拖延我们新报的批准。”程新棠思考着沈赛昭的用意。

虽然和沈赛昭才见过两次，但经过了昨天菜场闹事的变故，她并不认为沈赛昭会不赞同她们的新报立意，将她们新报驳回。

“既然她说格式不规范，那我们调整一下格式再重新提交。”

她很好奇，如果沈赛昭真的是在故意拖延她们的新报，为的是什么？

以及，她倒想看看，沈赛昭下次会以什么理由拖延。

“也只能这样了。”赵佩冬悠悠地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程新棠被赵佩冬的语气逗笑，“至少没有真的被驳回嘛。”

“也是，也不知道沈赛昭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冷静下来后，赵佩冬自然不会真的觉得沈赛昭是因为贺秋实在故意找茬。

“沈赛昭当初为什么不在茗城？”

茗城也有军校，而且八年前的茗城军校并不比平城军校差，沈赛昭为什么要孤身一人去平城军校？

“我想大概是因为贺姨。”赵佩冬停顿了一下，“贺姨就是贺毓，上一任督军。你知道的对吧？”

程新棠点头，比赵佩冬以为的还要早，她就知道贺毓了。

“贺姨是沈赛昭的妈妈，九年前，贺姨因为车祸去世，而沈赛昭就在现场。贺姨又是茗城督长，她去世以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只知道当时很多人都要去找沈赛昭问话，她们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贺姨有没有留下什么。”

赵佩冬看向茗城街道，“我姐和我说过，贺姨的死不只是因为车祸，贺姨去世以后茗城乱了好长一段时间，谁都想坐上那个位置。”

赵藏冬并不把赵佩冬当作小孩保护着，相反，很多时候她都愿意和赵佩冬提起这些“阴谋”。

“后来，沈赛昭被明姨接到了贺家，明姨不再让那些人去找沈赛昭，再之后，茗城终于有了新的督长，我以为事情过去了，但是一年后，沈赛昭就去了平城。我也问过我姐，为什么沈赛昭不待在茗城，我姐只说平城更合适沈赛昭。”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合适，赵藏冬也没再说了。

程新棠听完也沉默了，按照她昨天看到的沈赛昭的年龄，九年前，贺毓去世的时候，沈赛昭也才十四岁。

十四岁，亲眼见到最亲最爱的人去世，还要重复被人问及细节，甚至去世的真相也另有隐情。

十五岁背井离乡一人去往另一个漩涡中心，而在平城的八年，沈赛昭又经历了什么，才能以第二科科长的身份空降回茗城。

“沈赛昭。”

程新棠不自觉地念出沈赛昭的名字，心底泛起好奇和一丝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