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哪里知道,谷啸风与辛龙生之间的“梁子”,并不是仅仅打了一架这样简单,他们之间的“梁子”,只怕今生也是难以“化解”的了。xiaoxiaocom谷啸风苦笑道:“这件贺礼我会给他送到,不过我可不想分润。”耿照有点不悦,说道:“谷老弟,我是个爽直的人,恕我问你一句,你是看不起我这大衍八式呢?还是拘泥于世俗之见,和我客气呢?”谷啸风惶然答道:“大衍八式乃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耿大侠慨然相赠,晚辈感激不尽,但晚辈资质平庸,常以‘戒贪’‘立诚’作为自勉,于武学之道,但求循序渐进,日有寸长,便自满足,不敢贪多务得。对朋友则只知以诚相见……”耿照点了点头,插口说道:“严以律己,诚以待人,戒贪立诚这四个字的座右铭立得很好,很好!”谷啸风接下去继续说道:“这是给辛少侠的新婚贺礼,意义非比寻常,我以为还是只送给他一人的好。至于说到武学上的相互切磋,辛少侠倘若不耻下问,晚辈自当竭尽所知,掬诚相告。”耿照笑道:“你这样想法也对。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我有点思虑欠周了。”心里想道:“文逸凡豪放不羁,这是我素所深知的,但辛龙生是否和他的师父一样,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给他的新婚贺礼,若然也送给谷啸风,难保他没有芥蒂,以为我的送礼不是出于诚心。”想至此处,便道:“谷老弟,既然你坚持不要,我也不勉强你了。刚才错怪你了,你莫放在心上。见了文大侠师徒,请代我道喜。现在我可真是非回去不可了,咱们后会有期。”耿照自觉“思虑欠周”,这还只是从人情世故着眼,却不知谷啸风的想法其实并非和他一样。二人分手之后,谷啸风怅怅惘惘,独自前行,禁不住心中苦笑,又再想道:“诚以待人,说得不错,我自己却也不知能不能够做到呢。我与玉瑾的事情,我该不该毫不隐瞒的坦诚告诉辛龙生呢?”入山越深,但见云气弥漫,峰峦恍似蒙了一层薄雾轻绡,人也似置身云海中了。谷啸风抬头看看那变幻得干奇百怪的白云,不禁又再想道:“白云苍狗,世事亦是变化无常。我与玉瑾也何尝不是真爱,哪里想得到会有今日?”想到自己刚才和耿照的说话,当耿照坚持不允公孙璞与宫锦云的婚事之时,自己曾经想过:“只要他们二人真心相爱,谁也阻拦不住。”现在想来,这句话也未必可靠了!行行重行行,不知不觉之间,中天竺的稽留峰已经在望了。谷啸风仍然心乱如麻,不知见了奚玉瑾之时,应该怎样才好?此时,另外有一个人也是像谷啸风一样,心乱如麻,反复思量:“见了玉瑾,我应该怎样和她说才好呢?”这个人不用作者来说,读者诸君也一定会知道是辛龙生了。且说辛龙生在外西湖和白逖会见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宁。他把谷啸风打落湖中,谷啸风却在他的心中掀起波浪。当然他还未知道是谷啸风,但却知道他是谷家的人了。因为当他施展杀手之时,白逖曾叫他手下留情,后来白逖把谷啸风救了起来,他诧问其故,白逖告诉他道:“这人使的是七修剑法,七修剑法是扬州谷家的家传绝学,谷家子弟,料想不是坏人。”他因为急于回去向师父复命,来不及等谷啸风醒来再盘问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正是怕知道这个人当真就是谷啸风啊!他不敢想,但又不能不想,“谷啸风若然当真还活在人间,我怎么办?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玉瑾呢?”他和奚玉瑾的婚期已经定好,三天之后,就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了,如果谷啸风突然出现,这喜事会不会变成悲剧呢?即使不会,只怕也是难免兴起波澜,大杀风景了!回到师父家中,已经是三更时分。奚玉瑾也是寄居在他师父家中的,但住在内间,此时亦早已睡了。他向师父禀告了和白逖会商的结果之后,文逸凡说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虽然还没有得到圆满的结果,但要韩侂胄这样的人,和咱们合力抗敌,自是不能操之过急,要有耐心。”接着说道:“我以为你明天方能回来,想不到你这样快就回来了。要不要叫玉瑾出来和你相见,让她惊喜一番?”刚好有一个小丫头捧茶出来,说道:“奚姑娘刚睡未久,待我唤醒她吧。”辛龙生连忙说道:“不要吵醒她了,明天再见不迟。”他可还没有想好应该和奚玉瑾怎样说呢!文逸凡笑道:“对,反正你们还有三天就是夫妻的了,要亲热也不必急在一时。”接着说道:“我准备在你的喜日,向亲友宣布,正式立你作掌门弟子,好让你们喜上加喜!”辛龙生道:“谢师父!请师父早些安歇吧,弟子告辞了。”文逸凡见他并无喜色,有点诧异,说道:“你也辛苦了,早点睡吧。”只道他的没精打采是由于劳累所至,怎知辛龙生乃是心事重重。辛龙生睡不着觉,披衣而起,走出山边散步,忽见有一个人向他走来,说道:“辛少侠,你几时回来的?”辛龙生吃了一惊,蓦地心头一动,想道:“我何不向他打听打听?”原宋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当日护送韩佩瑛到扬州就婚的那两个韩家老仆之一的展一环。百花谷之围解后,屉一环和另外一个老仆陆鸿投奔豫鲁交界之处的青龙岗义军,这支义军在蒙古鞑子入侵之后,遭受很大的损失,其后陆鸿留在鲁南,展一环却几经辗转,到了江南,做丁文逸凡的门客。文逸凡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深受江南各处义军的拥戴,等于是没有名义的各路义军的共同领袖。他正在进行两件大事,一件是代表义军和朝廷商谈携手抗敌的大计,一件是沟通各路义军的意见,筹备成立一个正式的义军总部。是以需要很多人帮忙,像展一环这样的门客就有数十人之多。展一环向辛龙生施礼过后,说道:“辛少侠,你刚从北方回来,又到处奔波,真是辛苦了。是今天回来的吗?怎的这么晚了,还未歇息?”辛龙生笑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你到了这儿,我还未曾得有机会和你长谈,正想向你领教。”展一环道:“辛少侠客气了,不知少侠有何事要下问老奴?”辛龙生道:“展大侠,你这样谦抑自下,叫我如何敢当?你是武林前辈,我应该尊敬你的,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展一环十分欢喜,说道:“不敢,辛少侠有话请说。”辛龙生道:“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随便和你聊聊。听说你跟了韩大维数十年,我对韩老前辈也是心仪已久的了。可惜我到洛阳之时,正碰着鞑子围城,没机会见着他。”展一环道:“辛少侠可听到有关我家小姐的消息?”辛龙生道:“听说韩姑娘到了金鸡岭了,不过在我和柳女侠会面之时,她还未到,我是后来听人说的,大概不会是假。”接着说道:“对啦,提起了你家小姐,我倒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家小姐是不是许配给扬州谷家的?”展一环心想:“这件轰动江湖的大事,他当时虽然尚在江南,但也不会没有所闻之理。他想必是要向我打听谷啸风和他的奚姑娘的关系。这倒叫我为难了。”展一环想了一想,说道:“不错。我们小姐本是许配给谷若虚的儿子谷啸风的,但这个人我可是不想再提他了。”辛龙生道:“为什么?”展一环道:“此人忘恩负义,不值一提。而且听说他已经死了。”辛龙生道:“是么?但我有一个相识的朋友曾经见过一个人,好像是他呢!”展一环怔了一怔,说道:“真的?”辛龙生描绘了谷啸风的相貌,说道:“我那位朋友前日在西湖曾见到这样的一个人,偶然和我谈起,他说他以前见过谷啸风,但非熟识,不敢断定是不是他。他叫我设法打听一下,倘若真的是谷啸风来了,倒不妨请他加盟咱们的义军呢。”辛龙生不愿说出来他亲眼见到,故意隐约其辞,但展一环老于世故,已经猜到了几分,说道:“人有相似,物有同样,这也不足为奇。即使谷啸风当真还活在人间,这个人也值不得辛少侠与他结交。”辛龙生是个聪明人,一听得展一环这么说,就知自己所碰上的确是谷啸风无疑。他本来就心有所疑的了,如今不过是求得证实而已。知道了所料不差之后,心头不觉如同坠了铅块一般,十分沉重。辛龙生终于忍不住问道:“听说谷啸风那次之闹婚变是因、是因玉瑾而起,此事,此事——”展一环道:“谷啸风此人薄情寡义,抛弃了我家小姐,纵然他是死了,提起来我还是痛恨他的。奚姑娘或许曾受过他甜言所诱,但辛少侠你可放心,他们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情。那次百花谷之围解后,他们是并不在一处的。如今事过境迁,我劝辛少侠也不必和奚姑娘再提此事了。”展一环约略谈了一点关于那次围攻百花谷之事,虽然简略,但却比辛龙生从奚玉瑾口中知道的多了许多。辛龙生心里想道:“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比我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心头越发感到沉重了。展一环道:“辛少侠,你不会怪我多嘴吧?”辛龙生道:“哪里的话,你不把我当作外人,肯和我说,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只是谷啸风如果当真未死的话,只怕也瞒不过奚姑娘。”展一环愤然道:“倘若他竟敢来到此处,我有办法对付他!”辛龙生探出了展一环的态度,知道他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倒是始料之所不及的一个意外“收获”,当下说道:“也不必令他太过难堪。嗯,不知不觉天快亮了,展大叔,你回去歇息吧。”辛龙生自己可还不想睡觉,事情的真相已经清楚,困扰他的问题却还没有解决,“我要不要告诉玉瑾呢?谷臂风初到江南,人地两生,除了一个展一环可以给他通消息之外,料想他也不能找到第二个可以接近玉瑾的人了。但我若与他串同来瞒骗玉瑾,这又岂是大丈夫所为?”想至此处,不由得心乱如麻,踌躇莫决。辛龙生可不知道奚玉瑾此时也正是像他一样,心乱如麻!婚期越来越近,奚玉瑾这几天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过,今天晚上照例的又失眠了。佳期愈近,心情愈乱,奚玉瑾睡不着觉,倚栏望月,只见新月如眉,挂在林梢,远听松风如啸,流泉如咽,山中夜景,本是幽美异常,但给奚玉瑾的感受,却是倍添惆怅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不知怎的,奚玉瑾突然想起了苏东坡这两句词来。往事历历,都上心头,多少个花月良宵,曾与谷啸风一同度过?但如今却只有她倚栏望月了。“今晚的月色虽佳。总是比不上百花谷中的月色!”奚玉瑾喟然兴叹,心里想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唉,这本来是我时常祷告苍天的祝愿,如今这祝愿也似幻梦般的破灭了!“还有三天就是我和龙生成婚的口子了,这些往事,我也实是不该再去想它了。”奚玉瑾叹了口气,掩上窗门,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阅。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号称“铁笔书生”,家中藏书甚丰,奚玉瑾拿起的这本是南宋词人姜白石的词集,随手一翻,恰好翻到姜白石那首著名的《扬州慢》,前面一段《小序》云:“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玲,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词云:“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面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这首词是姜白石在淳熙(宋孝宗年号)三年写的,其时距离金主完颜亮南侵在江淮给虞允文打败的“采石矶”之战已有十六年了,姜白石路过扬州,见景物萧条,战争留下的创痕依稀犹在,因此顿兴废池乔木之感,因赋此词。词中有对乱世的感伤,有对故人的怀念,更有对往事的怆怀。对奚玉瑾来说,这首词还有一段令她伤心的事,原来谷啸风曾经与她剪烛西窗,一同读过这首词的。当时窗外的月色也像今晚一样美丽,谷啸风掩卷兴嗟,对她说道:“乱世离合,亦属寻常,不知咱们……”奚玉瑾连忙掩着他的口道:“咱们是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不许你胡思乱想。”放开了手,谷啸风这才笑道:“但愿如你所言。假如有一天,我像这首词中所说的那个人一样,到了扬州,却找不着往日的意中人了,那真是不敢想象的事!”“唉,想不到啸风昔日的戏言,如今竟成了事实!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扬州今晚的月色如何?他若是还在人间,又与谁人同赏?“谷啸风若是还在人间,还在人间……哎,还在人间——”想至此处,奚玉瑾突然心头一震,不由得就想道:“对啦,他若然还在人间,我可如何是好?”本来她是满怀伤感的在“追念”谷啸风的,刚才她只是从今晚的月色想到扬州的月色,因而才想到“他若是还在人间,又与谁人同赏?”这只是作为一个绝不可能成为事实的“幻想”来抒发自己的哀思,并非她真的有这个疑问。但现在她突然心头一动,不觉自己也怀疑起来了,谷啸风的噩耗,她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不错,她曾经到过谷啸风出事的地点青龙口查看过,当时还有一个伤重尚未断气的丐帮弟子,在临死之前告诉她,谷啸风“确是”被一个蒙古军官射死的,但她也曾仔细看过战场上遗留的尸体,可并没有发现谷啸风!过去她一直没有起过怀疑,是为了避免伤心不愿深入思索呢?还是为了辛龙生对她的这一份浓清蜜意,以致她不自觉的避免去想这个问题呢?她自己也不明白。可是在这婚期将近的今晚,姜白石的这首《扬州慢》,却像精于针灸的大夫手中的银针一样,突然触动她的心灵深处,“刺激”得她想起来了!“不会的,不会的,那个丐帮的弟子决不会乱说的!”她自己安慰自己,哑然失笑,心里自思:“龙生对我这么好,三天之后,我就要和他拜堂成亲,做他的妻子了。我,我也实是不该胡思乱想了!”但思想却似一匹脱缰的野马,一开了头,就控制不住。她仍是不禁跟着想道:“耳闻是假,眼见方真,青龙口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焉知他不能死里逃生?”“唉,他若是真的还在人间,我应该怎么办呢?”本来是满怀伤感的,此际却突然变成了扰乱她心曲的疑问了!新欢虽好,旧爱难忘,“谷啸风倘若还在人间,我当然应该向他解释此中误会!”但这仅仅只是一个“误会”吗?她在内心深处自己问自己,只觉脸上一热,自己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了。心乱如麻,不知不觉已是漏尽更残,东方现出了一抹鱼肚白,她经过了一个无眠的晚上,又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忽听得有人轻轻敲她的窗子,奚玉瑾好似在梦中给人惊醒,怔了一怔,问道:“是谁?”只听得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说道:“瑾姐,是我!”奚玉瑾又惊又喜又带着几分自惭,打开了房门,只见辛龙生容颜憔悴,站在外面。原来他这一晚也是未曾合过眼,他是在奚玉瑾的窗外,为她风露立中宵,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才来敲门的。辛龙生想不到她这样快就会打开房门,一见奚玉瑾穿着整齐,不像刚刚起床的样子,她那本来像是鲜花一样娇艳的颜容,也似乎显得有些憔悴。辛龙生不觉怔了一怔,凝眸看她,说道:“咦,瑾姐,你,你——”奚玉瑾笑道:“我怎么啦?你这样望着我,不认识我了么?”辛龙生结结巴巴地说道:“没什么,瑾姐,你昨晚睡得好么?”奚玉瑾何等聪明,一听就知其童,揽镜自照,笑道:“你是说我的脸色苍白得怕人么?不错,我是有点头痛,昨晚睡得不大好。所以一早就起来了。咦,你的脸色也不大好呢,你是几时回来的?一路辛苦了!”辛龙生道:“我是昨晚回来的,知道你已经睡了,不敢来吵醒你,特地等到天明才来的。”奚玉瑾大为感动,想道:“难得他对我这样细心体贴,啸风从前对我虽是情真爱深,也还没有他这样体贴入微。”笑道:“你这样早来找我,有什么紧要事情?”辛龙生笑道:“我一天不见着你,心里就不舒服。咱们之间,难道还定要无事不登三宝殿么?”奚玉瑾“啐”了一口道:“你几时学得这样油嘴滑舌了?”其辞若有憾焉,心里其实却是甜丝丝的。辛龙生的聪明不在奚玉瑾之下,当然也是看得出来了。辛龙生笑道:“紧要的事是没有的,不过,也有一个喜讯告诉你呢。”奚玉瑾脸上一红,说道:“我不爱听。”辛龙生道:“我不是说咱们的喜事,这是早已定了的,不用我说,我现在说的是你还未知道的喜讯。”奚玉瑾道:“哦,是什么喜讯?你奉了师父之命,和韩侂胄交涉,已经大功告成了么?”辛龙生道:“不是这个。我说的是私事,但也是和你有关的私事。”奚玉瑾道:“别卖关子了,说吧!”辛龙生心里想道:“谷啸风的事还是押后再说的好。”于是把原来想说的话咽下,说道;“师父告诉我,在咱们吉日那天,要当着一众亲朋,正式立我作掌门弟子。”奚玉瑾道:“恭喜,恭喜。这样说,你将来就是顺理成章,继承你师父之位的江南盟主了。嗯,这可当真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但却与我何关?”辛龙生笑道:“我若做了江南的武林盟主,你就是盟主夫人了。”奚玉瑾娇羞无限,说道:“我可没有这样福气,说正经的吧,不许你乱嚼舌头了。”但这个喜讯却的确是令奚玉瑾芳心大动,平添了意外之喜。因为她是个心高气傲,内方外圆,常想出人头地的女子。辛龙生道:“我说的可是正经话呢,难道你不欢喜?”奚玉瑾低垂粉颈,心里想道:“我做了盟主夫人,也算得是不虚此生了。”蓦地心头一跳,好像是给人用针刺了一下似的,突然想道:“我怎能这样快就把啸风忘了?”心中内疚,脸上发烧,不觉呆了。辛龙生柔声说道:“瑾姐,你有什么心事?”奚玉瑾如梦初醒,说道:“没有呀。对啦,你的脸色也不大好呢,莫非你也有着心事么?”辛龙生道:“不错,我是有着心事!”奚玉瑾怔了一怔说道:“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么?”辛龙生道:“正是要和你说,但请你不要怪我才好。”奚玉瑾心中纳罕“他要说些什么?”粉颈垂得更低,轻声说道:“咱们都快要成为夫妻了,夫妻如同一体,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又怎会怪你呢?”辛龙生心花怒放,却叹了口气,说道:“不错,还有两天咱们就要成为夫妻了,但我却有点怕呢!”奚玉瑾抬起头来,微含诧异,说道:“你怕什么?”辛龙生道:“我怕会有什么波折?”奚玉瑾道:“哪来的波折?”辛龙生道:“瑾姐,恕我唐突,假如你现在见着谷啸风,你会不会后悔和我订下了婚约?”此言一出,奚玉瑾娇躯—颤,倏然间脸都白了。半响,勉强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情,他已经死了,我可不想活见鬼。”辛龙生道:“我是打个比方,比方他现在未死,你,你岂不是可以与他破镜重圆了?”奚玉瑾心头鹿撞,说道:“龙生,你没有病吧?怎的吃起死人的醋来了?打比方也得有点道理才行,怪诞不经之事,休要乱说!”辛龙生道:“如果不是比方,而是他真的还活在人间呢?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奚玉瑾心头怦怦地跳,两行泪珠蓦地夺正面出,说道:“你别迫我!龙生,你这样说,是不是见着、见着他了?”辛龙生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我确实曾经见过一个人,他是会使七修剑法的。”当下将在西湖与谷啸风打架之事,告诉了奚玉瑾,接着说道:“当然,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他,但如果真的是他,我也为你欢喜的。只要你能够得到幸福,我为你做什么事都可以,后天这个新郎,让给他也行!”奚玉瑾不知不觉伸出手掩住他的嘴,涩声叫道:“不许你胡说,不许你胡说!”叫出声来,这才瞿然一省,“难道我当真是不想再见他了?”辛龙生道:“你以为不是他?”奚玉瑾道:“会使七修剑法的并不是他一个人,任天吾的门人弟子也会使的。”其实她这样说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由于心中虚怯,她根本就不敢向辛龙生打听那个人的相貌。辛龙生绷紧的心弦松了下来,想道:“看来我在玉瑾的心中,已是替代了那姓谷的小子,即使他找到这儿,我也不用害怕他了。”但却笑了一笑,说道:“我可真是有点害怕呢,如果真的是他,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不错,我愿意为你牺牲,但如果失去丁你,我可要遗憾终生!纵然做了盟主,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奚玉瑾又一次掩住他的嘴,柳眉微蹙,说道:“不许你再说下去!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大家都不准再提了!”辛龙生心花怒放,说道:“对,对。咱们别说杀风景的话了,后天就是佳期,还是说点喜庆的话吧。”奚玉瑾打了一个呵欠,勉强笑道:“你一晚没有睡过也该睡了。”辛龙生笑道:“不错,你昨晚没有睡好,也是该歇息了。”辛龙生去后,奚玉瑾心乱如麻,哪里能够安静下来歇息?翻了翻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抛开书本,漫无目的地走到稽留峰下,排遣愁思。“为柯造化弄人一至如斯?唉,啸风,啸风,如果你还活在人间,也该早些出现。现在才来,只怕,只怕是已经晚了!但我若真的见着了他,我又该怎样向他开口呢?”谷啸风毕竟是和她有过山盟海誓的人,许许多多的前尘往事忽地都涌上心头,她虽然不想再提往事,但却禁不住自己不去想他。山坳走出一个老人,说道:“奚姑娘,你早!”奚玉瑾见是屉一环,想起百花谷之事,不由得脸上发烧,说道:“展大叔,你也起得这么早?”她哪里知道,展一环也是像她这样,昨晚没有睡过觉的。原来展一环听了辛龙生的话,暗自思量:“辛公子碰见了谷啸风,谷啸风一定会跟踪来到这里,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总要来的。”因此他决意在入口之处截他。想不到谷啸风未来,却先见着了奚玉瑾。展一环笑道:“奚姑娘,你大喜啊!我还没有向你道贺呢。”奚玉瑾杏脸飞霞,说道:“展大叔,你有没有得到你家小姐的消息?”展一环道:“听说她到了金鸡岭,在柳女侠那儿。”奚玉瑾说道:“是吗?”接着叹了口气,说道:“我和你家小姐情如姐妹,可惜她不在这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她,展大叔,你还怪我么?”展一环道:“百花谷这件事情,我也是做得鲁莽了些,奚姑娘不怪我已经好了,我怎敢怪奚姑娘,怪只怪谷啸风这小子不好!”奚玉瑾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不能怪他,当时,当时……唉,这是造化弄人,我也不想说了。”原来奚玉瑾想说的是:“当时我们都是真心相爱。”但这只是她一时的激动,才想一吐为快的。话到唇边,蓦地瞿然一省,想起自己就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何必向韩佩瑛的老仆人吐出自己的真情?终于冷静下来,把到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展一环道:“是啊,这小子听说已经死了,一死百了,我不怨他。姑娘,你也不必再怀念他了。”奚玉瑾面上一红,说道:“不必再提他了。”展一环道:“是,是。唉,但可惜——”奚玉瑾道:“可惜什么?”展一环道:“姑娘大喜,可惜我家的小姐却不能来喝姑娘的喜酒!”要知此际虽然是事过境迁,屡一环看在辛龙生的份上,自是不便得罪奚玉瑾,但对她也仍是有几分不满的。心里想道:“如果当时不是你横刀夺爱,怎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奚玉瑾忽地心头一动,说道:“展大叔,说起你家小姐,我倒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展一环道:“奚姑娘不用客气,请说。”奚玉瑾道:“你已经知道佩瑛姐的下落,我是恐怕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她了,如果你有机会见着她的话,请替我送一件东西给她。”说罢拿出一块碧绿苍翠的汉玉,通过去给展一环。展一环接过来一看,只见这块玉雕,雕的是一龙一凤,龙飞凤舞,栩栩如生,端的是巧手匠工所刻。展一环跟随韩大维多年,见过不知多少奇珍古玩,对这块玉雕,也是不由得暗暗称赏。但却也有点莫名其妙,笑道:“如果我家小姐知道姑娘大喜,她是应该给你送礼的,怎的你反而给她?”奚玉瑾道:“请你务必给我送到她的手上,这是我对她的一点小小心意,她会明白的。对不住,我可要回去了。”奚玉瑾走后,展一环摩娑那块汉玉,心里想道:“雕的一龙一凤,这正是最好的祝婚贺礼,可惜我家小姐的美满良缘已成泡影,只怕是没有这个福气消受的。”蓦地疑心顿起:“奚玉瑾送这件礼物给我家小姐,却是什么用意呢?”展一环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想了好一会子,隐约猜到了奚玉瑾的用意,却不知对还是不对,正在喟然兴叹之际,只见山坳那边已经现出一个少年的影子,正是他所要等待的谷啸风。正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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