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心脑中的理性在呐喊，在叫嚣，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她们穿的衣服是一体的，四肢分别穿进去后，拉上腿心到脖颈的拉锁便穿好了。给自己穿很方便，但是给别人穿就不那么方便了，尤其是处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

孟心摸索着段念光裸的肌肤，手从腰部向上摸着，寻找段念的胳膊。她摸到傲人的柔软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抓得是段念的胸，所以她才那么大反应，挣扎那么强烈。

“其实我不是故意的。”孟心念念叨叨，她知道段念现在晕厥听不到，就算不晕厥也听不到。她有些遗憾，之前的种种行为肯定给段念留下了好色不靠谱爱占便宜的印象，可是……这不是真正的自己，自己只是逗段念玩而已，而且只会逗段念，不会逗旁人。

但没机会解释了，只能任由段念这个看法对待自己了。

孟心把段念最后一条腿穿进裤子中，拉上了身前的拉锁。

“再见了，段念。”孟心手轻轻拍了拍段念的头盔，向上用力推了她一下。

感知到段念的身体缓缓向上浮动，孟心迎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孟心在慢慢下坠，失去衣服的保护，她感觉周围的黑油在一点点挤压着自己的身体，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力量像是柔韧的钢板，正在把她挤碎，压扁。

好难受……

孟心的手不知道要护住哪里，因为不管手放在哪里，都逃离不掉那压迫力量。

“啪——”

耳边传来清脆响声，鼻腔，耳洞瞬间被黑油灌入。

“唔——”孟心试图去捂住耳朵，但她失败了，因为这强大的压力令她不能动弹丝毫，哪怕是举起手捂住耳朵。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变得扁平，虚脱，无力。

耳鼻喉被流动的油性液体灌入，身体被挤压到扭曲，无法挣扎，只能清醒面对。

黑暗，彻底将她吞噬，最终将她压缩成黑点，将她融进去。

这才是真正的死亡，漫长又痛苦，清醒又无助。

谁说冥帝不死不灭，不是很快死了吗？这样就不用顶包坐牢了。

孟心等待着真正的消亡，她希望这一刻能快点到来。

也许是本能的求生欲，她在骨肉碎裂，感到剧痛时拼尽全力举起手臂，向上挥动，想要抓住什么。

什么都不会抓住的。

孟心笑自己本能反应十分愚蠢。

可是，她却感觉到手被握紧，有一股力量在拉住她。

紧接着，她感到有人摸索着她的手臂，指尖穿来布料的滑感，很快一条手臂穿上了衣服。

这不是幻觉，的确有人在黑暗中摸索自己，在帮自己穿衣服。

是段念。

她又回来了？

她为什么回来？她是怎么在漆黑的弱水中找到自己的？也是默契吗？

孟心愣神想着，感到脸被双手捧住，下一秒她的头被头盔罩住，五官被灌入弱水的不适感消失了。

那双手在黑暗中快速给自己穿上衣服，对自己身体的熟悉似乎要比自己更甚。

从小腹到脖颈的收拢感穿来，孟心知道她的衣服穿好了。那扭曲的挤压感不见了。

她被揽住腰，身体被带着向上游动。

是你吗？段念。

孟心手环住那人的纤腰，手指在她后背点了点。

那人没回应她，她只感到身体被更快速的带着浮上去。

谢谢你。

孟心又在她后背点了点，希望她能懂自己的意思。

依旧没有回应。

不知游了多久，孟心看到了泛白的天光。

孟心不知道自己在弱水下究竟待了多久，但那密不透光的黑暗让她感到无尽的漫长。

身体被拉出水面，孟心得以确认眼前的人，如她所猜，是段念。

段念揽住她的腰，带着虚脱无力的她游向岸边，将她先推上岸。

身体落在实处的孟心半跪在岸边，第一时间摘下头盔，胃不受控制痉挛，捂着胸口一顿狂吐。

黑色粘稠的液体从她口中溢出，还好没有什么怪味，要不然孟心非得恶心死。

“你、你……”跪在孟心身边的段念摘下头盔，身体随着每一次粗重的呼吸而起伏。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衣服给我！”段念用尽力气大吼，言语间充满怒气。

孟心擦了擦嘴角的黑色液体，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段念，被她的模样惊愕住了。

段念眼底布满红色血丝，眼眸泛红，像极了殁睁开的眼睛。

以前的段念只是散发出杀气，虽然可怕，但孟心并没有被触动，而现在段念杀机四起，赫人可怖，孟心看得身体不自觉向后挪去。

“说话呀！”见孟心后撤，段念双手抓住她的手臂，手指用力掐紧她，用力摇晃着她，狰狞大喊，“说啊！说啊！告诉我为什么！”

近距离看到段念血色眼眸，感受到她的声嘶力竭，目眦欲裂的恨意，孟心更是惶恐。

刚才的呕吐令孟心大脑发懵，脑中浑浑噩噩，脑壳还一如既往的疼，她痴愣着，任由段念摇着自己。

为什么把衣服给她？孟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只是想这么做而已。但是看段念这狰狞神色，不问出原因不罢休的态度，她有气无力说，“因为……因为我负债累累，我要是死了，就不用还债了，也不用坐天牢了。”

“什么？”

段念停止摇晃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孟心木讷的重复，“我要是死了，就不用还债了。”

“你、你居然是因为这个……”她从跪着跌坐在地上，哈哈哈的笑起来。

她的笑声中没有欢乐，反而透着愤怒和张狂，听得孟心毛骨悚然。

这……有什么可笑的？孟心脑子还晕沉沉的，目光呆滞看着段念仰头大笑。

“你——”段念突然间扑过来，手抓住孟心的紧身衣领，令孟心不得不仰头去看她狰狞的神色，“你欠他们的债不用还了，你欠我的呢！”

孟心曾把借款合同从头看了一遍，不记得欠月老的钱，她声音细弱道：“我不欠你的。”

段念听完她这句话，眼眸瞬间紧缩，抓住孟心衣领的手青筋浮起。

见段念这发狠的模样，孟心连忙补充说，“我真的从合同里没看到，若是真的欠，你告诉我，我会还的，一分不少，我保证。”

段念松开孟心的衣领，又笑了，没有了刚才的张狂和戾气，而是透着凄楚。

“罢了，无所谓了。”段念有气无力说出这句话，站起来走向不远处的白色建筑。

“段念！”

孟心现在身体还处于脱力状态，无法追上她，只能大喊，“谢谢你，谢谢你。”

段念听到她的话步伐微滞，继而大步向前走去，消失离开。

孟心想不通段念为什么情绪波动这么大，她还有很多话要和她说，还想问她到底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可是看她现在状态，这些话是没有机会说了。

孟心歇了一会儿，回到白色建筑物，找到神讯，紧急联系玉帝，给他发信息：董事长，封印松动了，虽然已经被再次封印，但有戾气跑出来。

玉帝很快回给她：知道了，月老已经汇报完了，你速来神明大厦99层开会。

孟心换好衣服来到天界，匆匆走进神明大厦，正好碰到文神。文神一脸愁容，神色紧张往里走，见到孟心走过来说，“冥帝，怎么回事，封印怎么会松动呢？明明和我财神巡逻的时候还好好的，松动前有什么前兆吗？”

孟心回想到松动前段念被异物拉住，不知道是不是前兆。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文神见她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便不再追问。

孟心在大厅里的电梯口停下来，准备坐电梯。文神不解问，“冥帝，你为什么要和神职人员挤电梯？天界高层有专用电梯，走，我们去坐那个。”

“高层有专门电梯？”孟心跟着文神继续往里走，困惑问，“月老可以坐吗？”

“当然可以，月老是天界高层之一，你更是。”文神说话间，带孟心来到专用电梯口，摁下电梯，电梯门敞开，两个人迈进去。

孟心：“那……月老知道有这个电梯吗？”

“她肯定知道，她飞升后便在神明大厦办公，肯定第一天来就知道。”文神摁下99层说。

她知道，为什么当时带我挤那个电梯？难道高层电梯坏了？

孟心想到这里微微摇头，这都是小事，现在最主要的是暗魔界封印松动，有戾气跑出来。

今日高层会议室的气氛凝重肃杀，每个神脸上都是愁容，如临大敌般。

孟心坐在属于她的位置，看了眼身边的段念，段念一直低垂着头，没有看她。

玉帝最后进来，匆匆走到自己座位上说，“大家都知道封印松动，有戾气跑出来的事。月老，你说说，到底有多少力气跑出来。”

所有神的目光落在段念身上，段念微微抬头，顿了下说，“这个我不清楚，当时戾气太多。”

“什么叫不清楚！”玉帝提高音量指责，“你身为当值巡逻神官，逃出多少戾气都不知道吗！戾气散出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光顾逃命了吗！”

玉帝越说越凶，灼灼目光怒视着段念，“而且戾气逃出后，你为什么不马上和天界汇报，去追杀戾气，任由戾气逃离！你到底在干什么！”

段念颔首，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手指屈着，毫无血色的唇微抿。

显然，她不打算解释。

会议室气压低到极致，冷飕飕的寒气将其灌满。

所有的神，噤若寒蝉，就连呼吸都放缓了。

孟心看了眼身边的段念，又看了看怒发冲冠的玉帝，心中发堵，怒火越燃越烈。她看不得别人这么斥责段念，更看不得段念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