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时光长流中的落单人

明明也就三天没回家,一切却真的成了恍若隔世。

面前空荡荡房间提醒着他,一切又回到了起点重新来过。

张婶见他对房子满意,也没再打扰他,将钥匙和注意事项都交待之后回到了自己家。

风行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钥匙,张婶说的话他并没听进去多少,因为都是他已经身体力行地遵守半年,早就刻进他生活中每一天的事。

“愣着干嘛,快带我再仔细看看。”

催促的声音响起,提醒他这一次还有另一位主人在等着参观未来的家。

简单转了一圈,风自安表示基本都很满意,顺便吐槽了土掉渣的窗帘花纹,并在知晓风行生活这么久却没更换它后进行一番嘲笑。

有些事,一个人的时候迟迟没有动力去执行,一旦变成两个人,总是会不经意间自觉地提前做完。

后天就是除夕夜,来不及精心装修和准备。二人决定明天白天签完合同后,简单置办一下日用品,下午四点出门前去扫墓。

这是风自安自从母亲去世一个月后,第一次去看望她。而对于风行来说,他从生活早已天翻地覆的世界离开,来到了尚有云自歌残留的一丝余温的另一个人间。

他们竟都有些紧张。

“风行,你当初也过了很久才去墓园吗?”

风行用带着有些许困意的声音答道:“嗯。我比你倔一些,因为这事,翟老师来回忙活一个多月,最后才赶在新学期开学前把我劝回了学校。我当时状态比你现在差多了,一个人缩在老屋里过了个年。过完年翟老师来看我,发现我没出门后,给我强行拎过去的。”

风自安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强势的一面。”

风自安忍不住脑补风行被翟月行逼着去扫墓的场景,不敢想有多精彩。他想抓着当事人问问感受,可惜风行没理他,几天下来都没休息好,一沾上熟悉的床铺便自顾自地睡着了。

第二天果不其然,失眠到半夜的风自安和习惯睡懒觉的风行都起晚了。

还是上午张婶拿着合同找上门,风自安才急急忙忙起床签字,迷迷糊糊地被张婶又塞了几个包子当早饭啃。

二人出门简单置办了一番,风自安下意识为了省钱买了泡面带回家作午饭,结果一回生二回熟,路过张婶家门口时在她难却的盛情邀请之下,被飘来的饭菜香硬生生熏得打了个拐,进了自家对门的屋子。

风自安直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厚脸皮地蹭了张婶一顿午饭,效仿着风行为她收拾了厨房,走前顺着张婶的意,自觉薅了她家一堆零食和罐头吃。

“多拿些,这都是我认识的小年轻隔三差五给我送的,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好吃就跟婶说,婶这还有。”

风自安又带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回到了家中,听完张婶说完,一时间不大好意思,冲着风行问:“拿别人送给张婶的东西是不是不大好啊?我还以为那是她自己做的。”

风行看风自安一坐下就把这堆东西拆了吃,一时默然。

“我看你这动作不像是觉得不大好的样子。今天蹭饭不是蹭得得心应手的吗。”

他越看风自安带回来的东西越觉得有些眼熟:“我怎么感觉这是翟月行家做的那些……”

风自安短时间内犯了一听到这名字就紧张的毛病,闻言呼吸一窒,狠狠呛了一口。

他这才想起来,他们的住处原本就是在翟月行的引荐下找到的。

……倒也合理。

风自安不想承认截止到目前来自翟月行的各方面物品体验都很不错,将还没拆封的食物装进了冰箱。

等他下午简单收拾好准备出门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多谢张姨,回头我也拿一些我家做的给您送过来……嗯?风同学?”

刚打开门,对面张婶家一道门口熟悉的背影就转过来,看到他的造型吃了一惊。

“你这是……?”

没想到翟月行今天会来找张婶。

风行还在一边说着风凉话:“我就说我没记错,那些东西就是翟月行送的。”

风自安看着翟月行手中熟悉的包装,眼角抽了抽,心情复杂,咬牙切齿:“你少说几句吧……”

风自安只好假装原本在和别人说话,摘了刚戴上的耳机,和对面的二人打招呼。

“哦呦,瞧我这脑子,刚想起来小翟是淮大老师,你们是师生来着。你们聊,婶给你们拿点吃的……”

眼看张婶泄洪似的一天给他投喂不知多少次,风自安连忙拒绝,表示他准备出门有事先行离开,翟月行却也告别了张婶跟了上来。

翟月行显然对他搬到这里很欣慰,浅色的眸子中盛满了意外与欣喜,没想到风自安表面上棘手,实际却这么省心,连带上次他拜访风自安隐隐有些紧绷和不知所措的情绪,在这次遇见他后,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本以为只是楼道偶遇一下就算了,结果翟月行直接和他一路跟到了车站,把他搬来的始末了解了个遍,依旧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只是在站台边停下,转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你能搬到这附近我也放心。张婶是个很好的房东,有什么不方便的不想联系我,也可以去找她。”

风自安点点头。二人一时间都没说话,风自安虽然暂时不敢过于亲近翟月行,但也不想这般刻意冷落他,主动挑起话题:“我听别人说老师家就在附近,不用坐车。老师现在是打算去哪里吗?”

翟月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风自安还知道自己家的大概方位:“今天有事出门一趟,我得去一下市郊那座终南墓园。”

风自安:“……”

风有信和云自歌也葬在那里。

风行也觉得奇怪:“没听说过翟老师身边有谁去世,他这个时候去墓园是做什么?”

仿佛感知到身边人的疑惑,翟月行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里每年这个时候会有公益活动,淮江市过去发生过的意外事件中没有家属认领的死者都统一通过这个活动进行祭奠。最近太忙,拖到这个点才去赶一个尾声。”

风行和翟月行熟稔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春季,并未知晓他还关心这些事。风自安一生的前二十多年一直拘于一方天地之间,从未有精力思考到这些层面,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翟月行一边清楚自己这番情感和行为在一些人眼里属实有些多余,一边眼里又不住地透露出他对此感到的心疼与惋惜:“今天是那些无名死者统一的祭日。我是去为他们扫墓。起码让他们知道自己在世间还有人在牵挂。”

二人在墓园这站下了车。

风自安有意比翟月行落后几米,小声向风行打听:“他一向这么……呃,关爱他人吗?”

“情感过剩”这种疑似冷血的评语到嘴边被生生吞下,硬是改成一个褒义词。

风行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原本想说的内容:“是的。你其实说出来也不要紧,我当时比你直接多了,当着他面说的。”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人家不喜欢你了。”

风自安开始怀疑风行说话能收敛成如今这样,可能翟月行真的功不可没。至于到自己这为什么这么快就作出改变,大概是被翟月行影响后的风行功不可没——他才不想被另一个自己比下去。

走在前面的翟月行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不用特意走这么慢,我都听见了。没关系的,很多人觉得我什么事都要上赶着掺和一下。可是越是有人这样说,我越想做。总比事不关己,麻木地习惯一桩桩悲剧发生要好。也许什么时候,做的那一点就成为拯救别人的关键呢?人只有时刻铭记着教训的惨痛,才不会重蹈覆辙。”

风自安并不觉得这类行为有多虚伪,相反,他很佩服。只是这种人真的很少见,让他下意识会想恶意揣测翟月行是否别有用心。抛开风行过往描述中自带的滤镜不谈,翟月行如今确实身体力行地赢得了他的好感。

风自安想,说不定翟月行再早入职几个月接手他们这届学生,他也不会选择休学。

不过现在也不晚。

风自安正出神着走向路边用扩音器吆喝着的小贩摊位,结果迎面撞上一位刚买完花束,转身准备离开的小姑娘。

这一撞,直接把她刚买的花束给弄散在地。翟月行扶着她起来想赔一束,小姑娘却并不打算追究,低下头,抱着怀里的东西匆匆离开了。

二人只好将这个插曲遗忘到脑后,买了花束和其他用品,走进墓园。

公祭活动都是统一将花束放在门口石碑旁,再往里都是森然林立,有名有姓的墓碑。

石碑旁只有稀稀拉拉两三束花,有些歪七竖八,不知是被风卷起还是有人没看清经过撞倒,零零碎碎地散落在了地上。旁边的纪念花名册外壳也是遍布污渍——毕竟都是在世间孑然一身的死者,没人会无聊到通过一纸几行字去记住他们。

风自安刚准备告别翟月行,继续往父母的墓地走,意外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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