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肉观音3

夜晚如期而至,道袍人到丹房仔细检查了一遍练好的丹药有无缺漏,就负手向后山走去。

步履蹒跚的行路中,还在思忖应成岭为何去了那么久,刚走到屋后就被黑罩子蒙脸,兜头就是一巴掌,十几双手脚对着这副枯木似的老骨头拳打脚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比过年的排炮还密集。

趁着这边在绑人,郁蓁拿着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刚走进去就被一人扑倒在地,紧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泰山压顶,有人抓她头发,有人挠她脸,还有人咬她后腰,她的力气比这些饿了几天饱受折磨的姑娘们大许多,但无奈她刚推开一个,另一个马上就补上空缺。

郁蓁顿觉不对,一回头就见身后的门被关上,这群人好似铁了心要将她弄死在这里,自由近在咫尺,要是就这么死了,她化成灰都闭不上眼!

就在这时周伏月在人群外对她喊了一声:“郁蓁姐,把钥匙扔给我,我帮你开门!”

她一出声,立刻就有女孩扑过来,在她身上也象征性的挠了两下。

郁蓁不疑有他,解下钥匙就扔了过去。

周伏月又稳又准地接到手,身法灵活地左右闪避,其他人也尽职尽责地阻拦,最后让她“千辛万苦”地冲到门口。

周伏月利落的把地下室的钥匙从环扣中取下来,打开门后悄无声息地递到了身边人手中,那姑娘满怀感激敬佩地点头,将钥匙妥帖收好。

周伏月一把拉开大门,回头招呼郁蓁:“姐,快来!”

郁蓁抓准时机,找到空隙,爬起来就往周伏月所在的方向跑,期间头发都被拽掉一大把。

她一跑出门框,周伏月就眼疾手快地关上门。

郁蓁还在心有余悸地大喘气,周伏月就略带讨好地将钥匙扣回了她的腰带上:“太惊险了,吓死我了!钥匙您收好,这些人真是的……”

周伏月剩下劝解的话还没说出口,郁蓁就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都是可怜,当我欠她们这一顿揍,反正以后也碰不上面儿了。”

见她没起疑,周伏月也不再多说了。

二人从金像背后走出来,道袍人已经被一群人合力五花大绑成一条毛毛虫,嘴里塞了起码三只袜子,“呜呜”叫着在地上挣扎扭动。

有人打热了,袖子都撸起来了,更有甚者为了踹的时候不受影响,把身前的道袍都提起来打成死结。

看得出来,每个人怨气都很重了。

周伏月清了清嗓子:“走吧,带我去看看解药在哪儿。”

一群人立刻前呼后拥地跟在她身后,引着她往丹房走,众心捧月得恨不能把她供起来抬着走。

周伏月迎着数十双期待的目光,打开药瓶仔细闻,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搞得众人提心吊胆。

什么都没闻出来!就是玩儿!

但是她会编啊!

周伏月拿过旁边的宣纸,取一旁毛笔沾满墨汁,落笔藏锋,牵丝勾连,潇洒飘逸,风骨卓绝,洋洋洒洒写了三十张。

立刻有人拍手:“好字!”

话音刚落就被其他人瞪了一眼。

郁蓁试探地问:“这么多张是?”

“哦,我虽然能闻出来有哪几位药,但是具体配比还是没那么明晰,所以我就都写下来,你们去药房按照药方制成丸后,再拿回来给我仔细对比,届时就能知道那个和解药最接近了,”周伏月边说边一人一张发了下去,“据我所知,制作一份药丸大概要三五天,所以你们最好多跑几家药店,多催催,免得时间来不及,人多力量大,快去吧!”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纷纷去找现有的解药,一看每人一颗大概有一周的存量,不多不少,只能说刚刚好。

这时就有人提出:“我们都去找药店,你偷跑了怎么办?”

周伏月一摊手:“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喽。”

几人商议了一下,最终选了一个人出来留下看着她。

这下正和她意。

她溜溜达达走到庵堂,身后的男人也亦步亦趋跟着她。

庵堂里点着暗淡的蜡烛,周伏月一进去就和道袍人打了个照面,那双浑浊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她也没心情搭理他。

漫不经心地路过,刚要跨步迈上神龛,就被身后的人拦住了:“你上去做什么?”

周伏月无辜道:“那观音像后面有道暗门,我就想观摩观摩。”

“不行!”

被无情喝止了,她也只好在原地呆着,等着半个小时一过,底下的女孩们上来,合力将这看着她的男人制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旷的环境静得让人发慌。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道袍人身上绑成蚕蛹的麻绳霎时碎成数段,紧接着就有一股大力袭来,将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整个掀飞出去,撞到墙角彻底昏死。

周伏月见此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往外冲,只差最后一步,庵门就在她鼻尖前一毫厘轰然合上。

突如其来的转折和绝望惊得她浑身血液都冷凝住了,无论怎么推拉拍拽,大门都纹丝不动。

一只干瘪枯瘦的手卡住她的后颈,掐着她拖到庵堂中央,将她狠狠摔掷在地上:“若知道你是这么个祸害,我早该杀了你。”

周伏月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点,再冷静点,这次不行,就等下次机会,先配合,慢慢拖延,只要保住命什么都好说。

但人的承受能力总是有限的,她一环套一环的做了这么多准备和铺垫,只差这临门一脚就能逃出生天,不崩溃是不可能的。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眨了眨眼,把翻涌的眼泪憋回去,贴着地面不断后退,试图找到时机跑进地下室。

背后突然抵上一处障碍物,周伏月猛然回头,就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周伏月打量着他,眉心一点朱砂痣,面如冠玉,一袭青白长袍,清如白水,乌黑长发垂坠,好似挥毫泼墨,浑身笼罩着莹白的光晕,看着比和田玉还润。

这好像不是活人。

观音显灵了?还是又一个帮凶?

周伏月撞了他,对方却没有一点反应。

她立时站起来就想越过他跑,却被青年一把拽住,扔回原地。

确定了,是帮凶!

道袍人冷眼看着她挣扎,身上的利器都被人收走,只能走上前摔了个摆着供品的碟子,捏着一块尖锐的瓷片,抓起她的手腕就狠狠划了一道,汩汩的鲜血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冷声嗤道:“事到如今,你再耍什么花样都无用,不消半柱香,就是你的死期。”

她的手腕被拧着压在地上,整个人都被拖着走,新鲜的伤口磨着粗粝的地面,绘出血红的阵法。

疼痛催化了情绪,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抽抽噎噎的哭声里混着喘不上气的哽咽。

“你这样的邪魔外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得道成仙!”

道袍人觑她:“夏虫不可语冰!贫道所为所行,皆是罪在当下,功在千秋的善事,可叹俗人短视,天道不公,竟让我蹉跎至今!”

“想当年那场大旱,是我的秘法,拯救了一村人命!后来那场瘟疫也是我!是我炼成药人,才让世人免于受害,你看看如今来我长生观祈愿的香客,有哪个不曾受我恩惠!我所造杀孽,比之后世福泽,不过沧海一粟!”他越说越激动,后来指上了青年的鼻子,“若非这孽畜,冥顽不灵,徒增杀戮,残害数百人性命,我也不至于背负血债!陆家那小子也不用被炼成药人!我更不至于做出此等夺人命格的阴损之事!”

他转回身,掰过周伏月脸,强迫她看向青年的方向:“你是命格贵重,根骨奇佳,可想当年我又何尝不是百年一遇的惊世之才!你我如今沦落至此,全是拜他所赐!记住了,是他,是他陆善要害你性命!”

青年始终不发一言,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玉雕。

失血过多已经让她眼前模糊一片,耳边嗡嗡直响,有什么好记不记住的,恨一个也是恨,两个一起恨不也一样?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全都只是立场问题,如果她现在是求他救命的香客,她会称颂他是在世活佛,但她现在是被害的那个,她只会认为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该死的狗东西。

在道袍人极端激烈的情绪对比下,她过分冷静的态度显得冷漠,甚至有几分傲慢的轻蔑。

在她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陆善莫名觉得胸口一空,紧接着就开始浑身发热,那是一种想靠近的迫切冲动。

这世上最极致的感情莫过于血脉亲情,这冲动或许就是骨肉交融的吸引。

周伏月无力地侧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半边衣服,一旦伤口有任何愈合的迹象,道袍人就会卡着原本的刀痕重新深深划一道。

他在血阵的另一端坐下,嘴里念着她听不懂的咒语,她浑身都轻飘飘的,仿佛一片羽毛浮在半空,唯一可以庆幸的是,除了冷得她发抖,倒是没有到疼得受不了的地步。

秉持着死了也不想让其他人好过的信念,她拖着沉重无力到几乎动不了的手,使劲擦着身边的血迹,试图给阵法擦出一个缺口。

但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徒劳。

突然,她整个人仿佛一脚踏空,从悬浮中猛然下沉堕入深渊,眼前一片斑斓的晕眩,空气变得沉重坚硬,呼吸都只能在夹缝中汲取微薄的氧气,缓慢又煎熬地窒息。

生死游离之际,朦胧中被一道□□坠地的沉闷声音换回了一点清醒,碎瓷片磕到地上发出脆响,沿袭着惯性旋转摩擦着地面。

周伏月恍惚间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绑缚住了手腕上淌血的伤口,压迫感带来的疼痛将她硬生生拽回现实。

她的眼睛看不真切,只有模糊又无边界的成片色块,左手摸索中触及了手腕上丝质的缎带,还有陌生人温凉的皮肤。

她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掌心,无法聚焦的眼睛眨了眨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摸到的是什么,因为脱力,指尖移开的动作显得拖沓绵长,无意地划过半个手掌,他保持着静止的姿势,配合她试探的动作。

但还是没能换来信任,她扯着手腕上的缎带,要从紧贴着伤口的布环中挣脱出来。

陆善隔开她作乱的手,用掌心虚压着布条,以免其在挣扎中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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