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春末,晨光微熹,明光宗山门外的石阶上,马文才正仔细清点着行囊。
昨日傍晚,他收到了宗主巫谐的传讯玉简,内容简短却让他心头一振——“胡郎中所言黑风山异动,速带弟子前往探查,若有赤炎石类矿石,尽最大可能采集。”
这无疑是宗主对他之前坊市情报的肯定。
此次随行的,除了负责负重的外门弟子赵石头——就是那个在风灵溪互助小组里被踹得最多,却也最抗揍的壮汉,还有一位是对矿石辨识颇有心得的内门弟子林墨。
林墨身材瘦削,鼻梁上架着一副用灵木枝桠简单打磨的“眼镜”——这是他自己琢磨的小玩意儿,据说能让他更清晰地看到矿石内部的纹理。
三人各施轻便的御风术,朝着青石坊市以西百里外的黑风山疾驰而去。
黑风山地界不算险峻,但常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山中多是黑石,植被稀疏,与明光宗所在的灵秀山景截然不同。
越靠近核心区域,空气中的燥热感便越发明显,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沉闷的兽吼从山坳深处传来。
“马师兄,你看那边!”林墨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冒着丝丝白汽的断崖。
只见那断崖壁上,镶嵌着不少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暗红色的石头,在斑驳的阳光下,石面隐隐有流光转动,靠近时能感受到一股微弱却持续的热量。
“小心些,先探查四周有无妖兽。”马文才示意赵石头护在林墨身侧,自己则抽出腰间长剑,缓步上前。
林墨则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锤和一柄刻刀,小心翼翼地靠近崖壁,对着一块暗红色石头轻轻敲击了几下,又刮下一点石粉放在鼻尖轻嗅。
“没错!马师兄,这应该就是胡郎中所说的‘赤炎石’!
虽然品相不算顶级,但能量波动很奇特,蕴含的火属性能量相当活跃!”
林墨推了推鼻梁上的木框,语气中难掩兴奋,“而且储量看起来不少!”
赵石头早已摩拳擦掌,他从行囊中取出特制的撬棍和加固过的麻袋,咧嘴笑道:“马师兄,林师兄,看我的!”
他走到崖壁前,选了一块相对突出的赤炎石,将撬棍深深插入石缝,运起炼气四层的蛮力,大喝一声,那足有他脑袋大的赤炎石便“轰隆”一声被撬了下来,稳稳抱在怀里。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三人分工合作,马文才警戒,林墨指点开采位置,赵石头负责出力。
他们避开了几处能量过于狂暴、明显含有剧毒烟气的矿脉,专挑这种相对稳定的赤炎矿石采集。
很快,三个大麻袋便装得满满当当,足有数百斤之多。
“够了,这些应该足够宗主进行初步实验了。”
马文才看着堆在地上的矿石,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矿石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粗糙,但他相信宗主的眼光,定能从中发掘出不凡的用处。
三人稍作休整,便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再次踏上归途。
回到青石坊市时,已是午后。马文才没有立刻返回宗门,他记得宗主曾提过,采集到矿石后,最好能直接找铁匠初步锻打一下,看看其可塑性。
青石坊市最好的铁匠,无疑便是“铁石铺”的李铁匠。
铁石铺位于坊市的西北角,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院墙上常年被黑色的油烟熏得油亮。
还未走近,便能听到“叮叮当当”富有节奏的打铁声,以及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铁腥味和炭火的灼热。
马文才上前,轻轻敲了敲那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木门。
打铁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敦实黝黑的身影。
此人约莫四十余岁年纪,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
他脸上线条刚毅,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正上下打量着马文才三人,以及他们身后那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此人正是李铁匠。
“明光宗的?”李铁匠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前几日马文才来敲门无人应答,想必他当时正在赶工。
“正是,明光宗马文才,冒昧打扰李师傅。”马文才拱手行礼,态度谦和,“我宗近日寻得一些特殊矿石,想请李师傅帮忙锻打几个小零件,不知李师傅可有闲暇?”
李铁匠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落在了麻袋上。
赵石头很识趣地上前,解开其中一个麻袋的口子,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赤炎矿石。
李铁匠蹲下身,伸出粗糙如树皮、布满老茧的大手,拿起一块赤炎矿石。
他先是用手指捻了捻石面,又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甚至还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矿石的断面。
随后,他将矿石扔回麻袋,站起身,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是什么破烂玩意儿?”李铁匠撇撇嘴,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嫌弃,“杂质多如牛毛,内里火气燥烈却又驳杂不纯,拿这种东西来,是想玷污我老李的铁锤吗?”
马文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拒绝得如此干脆,而且措辞如此不客气。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李师傅,此石名为赤炎石,虽外表粗陋,但内里蕴含的火属性能量颇为奇特,或许……”
“或许什么?”李铁匠打断他,大手一挥,“我李打铁一辈子,打的是精铁,炼的是真钢!
这种连矿都算不上的废料,打出来也是一堆脆铁疙瘩,丢到街上都没人捡!
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干活!”
说着,他作势就要关门。
赵石头在一旁看得火气上来了,握了握拳头,被马文才用眼色制止了。
马文才轻轻抚平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襟,沉声道:“李师傅,我宗愿出双倍价钱,只求您……”
“钱?”李铁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我老李打铁,图的是手艺精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钱都赚!
拿着你的‘宝贝’,赶紧走!”
“砰!”厚重的木门被李铁匠毫不留情地关上,将马文才一行人的希望和话语都隔绝在了门外。
“岂有此理!这老东西也太傲慢了!”赵石头忍不住低声咒骂道。
林墨也皱着眉,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
马文才站在铁石铺门外,听着里面再次响起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那声音此刻听来,却像是一记记耳光打在他脸上。
他看着眼前这几袋沉重的赤炎矿石,心中五味杂陈。
宗主寄予厚望的矿石,在顶尖工匠眼中却成了“玷污铁锤”的废料。
这次碰壁,不仅意味着实验用的零件无法按时打造,更让他深刻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宗门的发展,处处受制于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叹了口气,对着两个弟子道:“走吧,先回宗门,将此事禀报宗主。”
夕阳西下,马文才带着沉重的矿石和更沉重的心情,踏上了返回明光宗的路。
青石坊市的喧嚣依旧,但他的心头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堆被李铁匠嗤之以鼻的“废矿”,和宗门未来的发展,此刻都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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