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门嘉言投资建造了一条商业街，取名“忆梦”，不仅如此他打算要这条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叫这个名字。

也不对，有一家位居中心的古色古香的戏院，叫“旧梦”，还专门聘请了一些面临失业的戏曲演员来这。

无论是“忆梦”还是“旧梦”，这都是因为“虞梦”。

***

还记得那天，虞梦在明镜中被肖博瀚害了，自己悲痛欲绝，竟然爆发了潜力，差点就把肖博瀚灭了，替虞梦报仇。

可是最后那一秒，时间停滞，自己再也动不了，意识陷入混沌。

再次想起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他发了疯般下了床，喊着“虞梦”。

紧接着他发现，黎雨泽和山鬼也都不在，都好像从来未出现一般。

正在楼下沙发睡觉的文爽被吵醒了，他说：“你醒了。”

“虞梦呢？黎姨她们呢？都去哪了？”

文爽打了个个哈欠：“你先别激动，她们都好好的，你先放心，等时机一到，你们自然就会见面了。其他的我不能多说，请你理解我。”

都好好的？有缘就能见面？

也不知道文爽是不是真的，那就当成真的吧，留个念想。

再然后，他收购了那条商业街，本来就快打造好了，被他半路出高价收走了。

他希望等虞梦回来的时候，可以博她一笑。

专门为她打造，想去逛街就去，想去吃饭就去吃，一切都在身边，极其便利。

要是想家了，这里还有仿良辰苑打造的旧梦苑。

***

旧梦苑已经基本打造完成，几个人已经扮上了相，油彩画脸，披着蟒袍玉带，在台上咿咿呀呀、唱念做打。

门嘉言便坐在台下看着戏，渐渐出了神。

这出戏是《屈原》，近些年新编的戏。

看来这台上演员也并不陈腐，只会唱些如《牡丹亭》抑或是《桃花扇》的老剧目。

排练的是最后一出戏，屈原要投汨罗江。

门嘉言想起来，山鬼便出自屈原的《九歌》。

虞梦刚刚离开的那几天，他便想着虞梦应该是和山鬼还有黎雨泽他们一起走的，他便上网查找各种资料。

发现有个学者也就是郭沫若认为，《山鬼》中有一句“采三秀兮于山间”的“于”同“巫”，则山鬼其实是巫山神女。

为此，他迅速买了机票，前往重庆市，在那足足待了一星期。

这一星期，他几乎是踏遍巫山各个角落，呼喊着虞梦，希望山鬼能听见，出来见见他。

可惜没有任何回应。

再然后，他也没直接回淮北，而是去了趟九华山，找到了良辰苑。

发现陈舒耀居然在那，门嘉言急切跑去问他虞梦在哪。

可是陈舒耀只是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向门嘉言吐了一口，语气轻蔑地说：“我不知道。”

那表情分明是知道，就是不想告诉自己，摆明是想捉弄自己。

一气之下，竟然朝他打了一拳，陈舒耀也愣了，没防备，傻傻地挨了打。

“我看你是虞梦的心上人，这一拳我不还手，但再有下次，我扒了你的皮。”说完便回了院内，并招呼吓人不许再放门嘉言回来。

那天还下起了细细丝雨，却没浇灭他的一心热忱。

门嘉言还在想，陈男梁女应白日参辰现而生，明镜不知所踪，以后还会有梁女吗？

—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

“今天就到这吧。”门嘉言站起身来，对着台上演员说道。

他累了，真的很累。

门嘉言驾车回到家中，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第六感有着强烈预警。

不知是好是坏…

看见餐桌上的水果时，顿感不妙。

早上自己洗了个几个桃子放在那，现在怎么一个都没了？

难不成进小偷了？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走到厨房提了把菜刀，先去了虞梦房间，因为那间房还有虞梦留下的东西，这个不能丢。

到房门前一看，那门竟然是半掩的！明显被人打开过。

房间旁的卫生间竟然亮起了灯，还传来歌声。

这小偷心情好像还很好啊…

他尽量脚步放轻，不出声，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

一声惨叫传到自己的耳朵。

门嘉言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竟然是虞梦。

和上次见面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依然是那么美。

但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口红一下子画歪了。

虞梦冲他喊道：“你想死啊？吓得我口红画歪了！”说完，又对着镜子将那小小瑕疵擦去。

门嘉言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虞梦，一句话都不说。

虞梦瞥了他一眼：“你哑巴了啊？一句话不说。”

突然看见他手上的刀，又问道：“拿刀干嘛，想砍死我吗？”

门嘉言这才回过神来，把刀放在身后。

“虞梦，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啊，如假包换的玉米！”

门嘉言不自觉地捏了下虞梦的脸，软软的，确实是虞梦。

虞梦倒也不生气，反手拧了门嘉言脸一把。

门嘉言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笑到最后问了虞梦一句话：“你到底去哪了？黎姨她们呢？”

虞梦没有那么神采奕奕了，说道：“这事真的是说来话长。”

***

当初虞梦身陨明镜之时，女娲娘娘现了身，制服住了肖博瀚，又为山鬼和黎雨泽疗了伤。

女娲娘娘说肖博瀚虽然有害人之心，但最终没成功实施，可以留他一命，但不能轻饶。

山鬼为肖博瀚辩解说，他在明镜那么多年，周遭都是各种戾气，污染了荔叶，这才导致他心性大变。

女娲娘娘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便让山鬼将他带回，不可再祸害人间。

至于虞梦，也算是女娲娘娘的亲女儿，便想着为其重塑肉身。

但虞梦的心口受了致命伤，而且身体已经陷入天人五衰，有些难办，但对于女娲娘娘来说没问题，很简单。

普通人是黄河的水与土所化，但最初的陈男梁女是巫山之土以及沉昆玉之水所造。

巫山之土可找山鬼索取，但沉昆玉之水不太好找。

好在女娲娘娘发现神器玉沁就在一边，因为玉沁由昆玉所造，可以互相感应。

又因凡间不可留神器，本来就打算收回明镜和青白剑，所以女娲娘娘便告诉文爽要收回玉沁，文爽也同意了。

当时玉沁已经弦断，也没有用了，至于明镜，当时女娲娘娘施法让几人出镜，使得明镜也残缺一角。

末了还嘱咐文爽今日之事不可多说。

至于陈舒耀，也知道这事，后面没给门嘉言说只是看他不爽而已— —他认为是门嘉言害的虞梦身陨。

行至昆仑山，依着玉沁指引取得沉昆玉之水。

后面又随着山鬼同去巫山，女娲娘娘为山鬼剖开巫山，山鬼取回仙身，便在巫山之底找到巫山神土。

两样东西齐全，女娲娘娘便为虞梦修复伤口。

这只是第一步，她肉身无损之后，女娲娘娘又将她送到长白山的天池，洗涤那些浊气，不然她还是会经历那些天人五衰。

在此期间，女娲娘娘将明镜和青白剑一并封印，此后再也没有陈男梁女，也不会有四周之命了。

等虞梦一醒，她便可以成为真正的普通人，以后再也不用奔波烦恼。

不过也不用担心放妖和镇妖之责无人承担，上天自会派任新的天神来履行职责。

时间漫长，对虞梦来说是转眼间，可人世间已经已经三个月了。

虞梦向女娲娘娘道了谢。

女娲娘娘只是淡然一笑：“当年我留下古训‘陈男梁女不通婚’，没想到天地断通，陈男梁女选择了通婚，延续责任，竟然最后成为了诅咒，一切因我而起，我自然全都要负责。”

说完，女娲娘娘送虞梦回来了。

***

事情明朗了，一切大白。

门嘉言还有疑问未解：“黎姨和山鬼她们去哪了？”

“山鬼本来就依山而活，黎姨陪着她去了，黎姨还说要你不用担心。”

门嘉言有些小小失落，好歹也是和黎姨住了那么多年，说走就走，只留下一句话，她就这么薄情吗？

其实也不然。

— —“乘赤豹兮从文狸”，她本身就是山鬼兽。

千年牵绊，千年分离，无人知她曾夜夜独泣。

游离于尘世，常忆起曾经共行的千山万水与相伴的惺惺相惜。

传说中的山鬼等待着，她亦然永远在等待。

可幸好，已经等到那一天，再次见山鬼展容颜。

虞梦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门嘉言，你知道吗，女娲娘娘还说为我洗去了凡骨，我有机会修仙嘞！”

门嘉言不知道什么是凡骨，但生出些许委屈：“你要修仙了，我可不就成‘山鬼’了，‘留灵修兮憺忘归’。”

虞梦拍了拍门嘉言的肩膀：“放心吧，我要修仙肯定也会带上你的。更何况我不会修仙的，这里有你，有良辰苑，有很多人…”

***

旧梦苑。

虞梦跟着门嘉言在这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陈设装饰与良辰苑真的好像，突然有种家的感觉。

从前良辰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家，住的家。

而现在，如果这里有了门嘉言，便是真正的、温暖的家。

门嘉言同虞梦说：“我特地派人参考了良辰苑的装饰打造的。”

虞梦已经猜到了，又问他：“这里为什么是旧梦？”

“当初我以为你会永远回不来了，如果这样，你将会成为我这辈子难以醒来的一个梦，或许到了还是会魂牵梦萦，渐渐成为一个无法言表的旧梦。”

虞梦眼眶有些湿润：“幸好我回来了，不然你以后的妻子可得恨死我。”

说罢，又问道：“如果我没回来，你会娶别人当老婆吗？嗯？”

门嘉言不假思索：“不会。”

“还是应该娶老婆的，不然黎姨也不高兴了吧。”虞梦言笑晏晏：“哎对，这里有厕所吗？你别给我说在哪，我自己找找，得看看到底是不是和良辰苑一样。”

“好好好。”

虞梦便自顾自去找厕所，门嘉言说他有些事，等会直接去戏台那找他。

说完，门嘉言便匆匆走了。

虞梦觉得门嘉言今天有些奇怪唉…

循着记忆中良辰苑厕所的位置前去，竟然真有个厕所。

但她却是来这补妆的，等会可是有个大事要做呢！

对镜先是妆点描抹，又在耳朵坠上银饰，胸前挂着蝴蝶项链，那蝴蝶活灵活现，好像要飞了似的。

完毕之后，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真是绝美！

她都想好了一会跟门嘉言表白就学甄嬛，念段古诗。

—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门嘉言那么喜欢自己，表白这事还是给自己干吧。

有些期待，也有些迫不及待，快步走到戏台边，却发现门嘉言不在，不过上面有个扮了相的男人在唱着。

看那扮相，头戴皂色幞头，身穿淡蓝长衣，真可谓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美少年。

依稀听出来那人唱的是“三杯酒对娘子表深情，地老天荒不变心。”

这扮的差不多是许仙吧，什么“三杯酒”的，白蛇现原形那段吗？

唱到这，那男人停了下来。

台上的“许仙”就这么走了下来，走的那几步又唱起来了。

— —“地老天荒不变心。愿生生世世为夫妇，海枯石烂永守金石盟。”

直到走近虞梦的面前，她才认出来那是门嘉言。

门嘉言深情款款看着虞梦。

— —“许仙对白娘子的情或许不是真的，但我对你的爱却不会如许仙一般。”

— —“刚刚的唱词，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借此机会，我想对你表白。”

— —“从前，你说过肖博瀚的事情结束后会考虑我们的关系，现在你已经不是梁女，脱去那层束缚了。”

— —“所以，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可以吗？”

门嘉言单膝跪地，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枚钻戒，虞梦看不出来那是几克拉的钻石，但她也不在乎。

灯光打下，钻石熠熠生辉，透明纯净。

那一刻，虞梦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诗了，本来想自己先表白，却被抢先一步。

大脑宕机，只感觉上了那么多年语文课都白学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门嘉言看虞梦不说话，有些着急，但他也从虞梦的眼中看见了坚定，便也没有太害怕。

虞梦踮起脚，冲着门嘉言吻了上去。

门嘉言只觉一股血顶到了头。原来虞梦的嘴唇不仅红，还那么软，甚至有些甜。

所以，虞梦是答应了？

虞梦搂住门嘉言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夕阳西下，这阳光渐渐离去、黯淡，可明天不还是会再升起来吗？

所以还有很多个明天，很多个明年，总之还有很多时间等着他们去赏遍一切美好。

他们可以共看五色花开、南风拂叶、秋实缀枝、寒梅傲雪…

一年，十年，百年，直到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旧梦可以醒转，但虞梦只愿如此的绮梦永不散去。

玉沁弦断，明镜缺残，而这来之不易的芳时，永不愧对。

***

『第三卷：山鬼兽— —完』

番外三篇明天见，都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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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