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发还

萧七前世就发现了,南流景什么颜色的花都不喜欢却独爱这四季常青的棕榈树,每日就算再忙也会抽出些时间来看看,稍大些的那棵据说还是和萧武帝一同种下的。

只是前世他好似一身的反骨,她派人拔了云美人的白色杜鹃花,他便以给美人出气为由,趁机扔了那棵枯萎的棕榈。

从此,花园一角就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一棵,在他登基后种下的小棕榈。

后来他难掩心中那点莫名的愧疚,趁夜又去了一趟御花园,无意从几名太监口中得知,白色杜鹃花的花瓣其实是有毒的。

萧七瞟了眼那棵足有九年树龄逐日枯萎中的棕榈,将自己带来的树苗栽种在南流景种下的棕榈旁。

“皇上?”南流景微歪着头,对他的举动颇为不解,他这是在干什么?字练完了?折子看完了?

萧七手沾污泥,挠了挠脸讨好地笑道:“朕听说这树寓意好,就算到了冬日也不会枯萎,就想试着种一种,练完字了来看看能不能种活。”

他是练完字看完折子后才来的,南流景无话再问,只得由着他去,同在刚种下的棕榈根部洒了些清水。

萧彧不知自己看了多久,久到四肢冰冷如霜,捏着食盒转动轮椅离开。

给树根添上土后,萧七抹了把脸上的污泥昂起头,眸光微瞟看向驱车走远的人,脸上笑意渐浓。

得知萧彧又打算故技重施地拿糕点勾南流景,他便特地赶在前头找来南流景喜欢的树,说话时又故意靠近了些好让萧彧瞧个清楚。

倒不是觉得这么点小伎俩就能让萧彧知难而退,不过能气一气他也不错,至少他心里舒坦。

回去路上,萧彧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原本没打算将萧七这种人放在眼里,现在看来是他大意了。

能在吃人的后宫苟活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十分不悦地抿了下唇角,正想该如何给萧七送个教训,一道宫装倩影忽地窜了出来,直接将他手中的糕点盒撞落在地,浆洗的衣物也尽数散落在他腿上。

陈云锦自打入宫后,每天都忙得跟条狗似的,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冬天也有那么多衣服要洗,害得她这双纤纤玉指几天时间就肿成了馒头状,每天还要往东西六宫来回跑。

抱着衣服郁闷不已,正暗自哀叹什么时候能再去寻个死,下一秒,拐个弯儿就撞上了人,甚至还将对方的糕点盒给撞洒了。

陈云锦心想:这下完了。

正要跪下求饶,忽然发现撞上的竟是梦中那位逍遥王,愣愣眨了两下眼,分外不解。

逍遥王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不是还在碧山寺养病的么。

继被分配到浣衣局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也出现了,那这个梦她做了还有什么意义?

“子期,拖走。”萧彧瞥了眼摔到地上洒开的食盒,深吸了几口气,忍了又忍,才勉强维持住还算温和的脾气。

直到他身后的青衣侍从满眼杀气地上前要将她拖走,陈云锦这才回神,赶紧在这个叫子期的将自己拖走前急着开口:“王爷,我,奴婢是陈云锦!”

她曾一度痛恨将她送进宫的陈家人,但现在也只有这么一层身份能暂时先保住她的命了。

子期闻言立刻停下脚步,原以为只是个冒冒失失的宫婢,没想到她竟是陈家送进宫的棋子,那她是故意来截主子路的?

萧彧冷冷抬眼,目光落到她脸上瞳孔猛地一缩,才发现这张脸竟有两分像南流景,尤其是那眉眼,若是再平淡冷静深沉点,便更像了。

随即想到那个从不掩饰喜欢南流景的皇弟,萧彧眸光微转,忽然改了主意,抬手让子期放开她,轻咳两声柔声问:“陈云锦,陈家的?”

陈云锦为了保命连连点头,回想梦里发生的事却不禁打了个哆嗦。

没记错的话,这位疯魔的程度一点也亚于那个疯皇帝,最后甚至抱着南流景的尸身同归于尽了。

一个两个都如此爱慕南流景,搞得她都想见见这个人了。

萧彧拢了拢大氅,眸底暗光流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得知她是陈家人后,倒也没再难为她就放她走了。

没过多久,回到浣衣局正吭哧吭哧洗衣服的陈云锦便接到了上头传令,要将她调往御花园。

撕拉一声,一件云裳披帛当场被洗破,陈云锦右眼开始不停狂跳。

“主子,那颗棋子已被逍遥王安排进御花园了。”青白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书库。

南流景随手翻了本册子,沉默片刻后嗯了一声,之后便再无其他打算。

陈家处心积虑地将人送进宫,又特地让逍遥王从中周旋,她要是不给他们创造这个机会,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精心安排的计划。

且让她好好看看,看看他们如何利用这颗棋子,垂死挣扎。

“主子,我们的人已经接触过陈云锦了,她……稍微跟您有些相像。”青白越说声音越低。

特意找个与主子容貌相似的人来,足可以见那些人有多恶心了。

“相似而已,等哪天他们找个一模一样的人来,那才好呢。”南流景倒并未将这种事放在心上,纵使人人都说她是个怪物,她也应该是人生出来的。

既是人,多一两个相似的人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只是难为他们如此费心了。

南流景合上册子离开书库,并未发现书库里一晃而过的明黄衣角。

萧七从最后一排架子里转出来,取下了她刚刚翻过的——萧氏族谱。

相比已被安排进御花园准备来算计他的陈云锦,倒是更在意她找族谱的举动,为什么要来找萧氏族谱?她又想从中找出谁的名字?

萧七捏着本字帖边走边想,万分不解那本记载着萧氏三百年的族谱到底哪里引起了她的兴趣?他翻了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啊。

正走到御花园附近,恍惚瞥见有个小宫女进了禁地,脸色倏地沉下去,大跨两步上前怒喝:“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云锦吓得抖了两下,手中的水壶险些掉到地上,笑着回头解释她来浇水,话没说完见来人竟是梦里的疯子皇帝,水壶砰的一声终究还是落了地。

现实和梦境一样,又有些细微的差别,比如:算算时间,她应该是除夕夜才被出来透气的小皇帝看到,继而入了华清宫当贴身宫女,但是现在她就见到了皇帝。

再比如:皇帝初次看到她应该是震惊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而现在却用毒蛇似的眼神盯着她,看得她浑身发毛。

陈云锦愣了片刻,像是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连忙跪下瑟瑟发抖地解释:“皇上恕罪,是掌事公公要奴婢来这里给花浇水,所以奴婢才……”

“这里有花?”萧七不屑轻呵。

编瞎话都不编个好点的,他前世到底是眼瞎还是心盲,竟会听了她的话,与南流景离心?

陈云锦憋了口气低着头四处瞟了瞟,除了几棵棕榈好像还真没什么花,那为什么掌事公公还要让她来浇水?阴她!

“来人!朕不想再看见这个人,给朕赶去浣衣局。”

陈云锦闻言顿时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刚从浣衣局出来不过半日,又……回去了!还是被梦里亲口点她入华清宫的皇帝给退回去的。

这剧情,这走向……她还是先去死一死吧。

得知人已在皇帝面前露脸,陈佑高兴极了,自认他这个庶孙女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诱惑那么个小皇帝还不是信手拈来。

然而没等嘴角彻底扬起来,就又听到陈云锦被发还浣衣局的消息,眼角挤在一处的褶痕慢慢抚平,落下嘴角冷哼一声,将茶杯掷到桌上,洒了满桌子的水。

“去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陈佑气急败坏,万没想到除了南流景以外,居然还有人与他和逍遥王作对。

但是当手下人打听回来才知道,将他孙女发还浣衣局的竟是那位小皇帝。

“老师您不知道,那个宫女竟趁着四周无人去拔棕榈的根,要不是朕看见,树就被她给拔了。”不等其他人告诉南流景,萧七率先跑来告黑状,端的是一脸委屈。

南流景抬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虽说是陈家暗中送进来的,到底也只是个宫女,她难不成还要为了对方手里的一颗棋装模作样地去叱责他?

“皇上莫生气,不过一个宫女,您不喜欢,发到远远地就是。”

看了他连日来练的字,又问了对近日呈上来那些折子的看法,听着他边想边说的回答,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因明日就是除夕,晚上早早地备着出宫。

青白阿姐最近又试做了几道新菜,三天两头地催她试吃,谁知都快除夕了,她还在宫内忙着批折子。

辛墨得知后在半月楼的后厨边剁肉边开骂,倒不是骂她,而是骂处处都要她操心的小皇帝,萧七。

其他人从旁一听,腿都在打哆嗦,生怕被有心人听了传出去,个个求爹爹告奶奶地让她赶紧闭嘴。

青白大步走进后厨,正要告诉姐姐主子今晚得空了,赶紧把年夜饭备着,不等开口,那把剁肉的刀“咻”一声从眼前划过,径直没入一旁的木柱上。

如此准头和力道,不正是主子要他找的骑射师傅么!

“别让我看见那小皇帝,否则老娘剁了他!”

青白刚扬起笑便立刻掐灭让阿姐进宫当皇帝骑射师傅的念头。

弑君这个罪名,咱可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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