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御书房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
燕知微坐在御书房供君王休憩的坐榻上,脱了鞋袜,双腿曲起,半倚靠在坐榻的软枕上。
他衣衫尚带寒意,又被楚明瑱用漆黑的貂裘裹起,墨发散在貂皮上,暖意氤氲,让他的脸色微红。
“陛下,裴大人和伯远侯等在外头。”燕知微提醒。
“教他们等着。”楚明瑱低头,帮他把两鬓垂下的发从貂裘上拨开,拢好他的衣襟。
他语气不冷不热:“朕不召见,谅他们也不敢走。”
君王要看折子,紫檀几案被宫人搬上宽敞的坐榻,逐一摆好笔墨与印章。
楚明瑱从堆叠奏折的书案上取了些紧要的,把几案向最左侧推,腾出足够两人坐卧的位置,然后施施然在燕知微身侧落座。
“热。”燕知微歪在软枕边,他从君王的貂裘里探出头来,抱怨。
他伸腿欲蹬,却被楚明瑱按着膝,塞回皮毛漆黑水滑的貂裘之下。
“雪刚停不久,知微却去树上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仔细着些保暖,莫要着凉了。”
楚明瑱握着他的手腕,指腹摩挲,温凉柔软的手感,他从过去就喜欢得很。
燕知微的体温恰好,身量纤细修长,清丽貌美,最适合被抱在怀中。
当年在燕王府,楚明瑱畏寒,尤爱冬夜抱着他汲取温暖,缓解难以遏制的孤寂与寒冷。
看着君王潜心看奏折,裹着貂裘的燕知微见他不注意,视线贴上去,像是钩子,悄悄一撩。
他显然是刚刚脱离朝堂不久,还是很职业病地在意前朝的风雨。
楚明瑱潜心处理政事,却教他陪在身侧,像是去哪里都把他带在身边。不讲道理的盛宠。
他现在是后宫了,不能问政事。
燕知微有些丧气,只好故作矜持地吃点心。待吃完了两盘精致的梅花糕、白玉酥,他饮茶漱口。楚明瑱还没看完。
他有些失落地看着白皙的掌心,现在他既然没有握住相印的希望,后宫的凤印也没拿到。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楚明瑱对他的帝宠还在。
楚明瑱后宫干净,他升职的道路上没有竞争者,只需要看牢君王,专心讨好他,按部就班地实施攻心计,迟早能握住后宫的权柄,再做翻盘的打算。
只要,楚明瑱肯给他机会。
燕知微叹息,他的生死与未来,皆系于君王的一念间。
这是在他最初选择攀龙附凤,应付的代价。
楚明瑱一目十行,看着今年江南的粮食收成账目,顺势按住有些失落的燕知微,揉揉他的后颈:“外头跪着的那两个,你怎么看?”
“后宫不得干政。”燕知微矜持地说。
“朕想兼听则明,燕相评价一二,不算干政。”楚明瑱失笑,随口给了他个台阶。
燕知微似乎等的久了,张口就来,皆是挑不出错的好词:“同朝为官,那知微就擅自评价一二。二位大人为陛下效力,长安京中无不交口称赞。燕侯家世显贵,在京中世族颇有号召力;裴大人更是历经两朝以上,在前朝风雨不动……”
“两位皆是国之肱骨,世代忠良,治世能臣,陛下得之,如虎添翼啊。”
他面带微笑,嘴上甜,字里行间却带着杀人诛心的坑。
“长安京中交口称赞”“在世族中有号召力”“历经两朝以上”……
这些看似是正面的评价,实际上是句句在戳君王的雷点,意指世族势大,隐隐有威胁皇权之势。
这句“世代忠良”,多少带着些讥讽之意。
毕竟,五年三帝,他们可都是向楚明瑱的敌人效忠过的,只是仗着世族根基深,底蕴足,成就了“大而不能倒”罢了。
楚明瑱也听懂了其中的明褒实贬,低笑一声:“好个‘世代忠良’。”
燕王楚明瑱,虽说有平定天下的赫赫战功,入主皇城无可争议。
但在京中世族眼里,他还是那个当年被放逐的皇子,没有显贵母族,还在北地待过相当长的时间,麾下臣子都是北地的一干土生土长的将领,少有任用世族显贵。
在这些有名望的世家眼中,景明帝纵有赫赫之功,却不向世家示好,迎娶世家贵女为中宫皇后,延续皇室血脉,是在排挤他们。
在世家看来,无论这龙椅上坐着谁,都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望族”。
要知道,景朝从开国祚,到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再到燕王恢复景朝。这经历的年岁,还没有世家繁荣的时间长呢。
楚明瑱把手伸在貂裘里暖着,带着些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膝弯,道:“你方才是以朝堂同僚的身份评价,若是以‘燕知微’的身份,你如何想?”
丞相说话,自然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燕知微却不用,个人好恶,他皆可以表达。
燕知微看了一眼楚明瑱,见他神态随和自若,与他寻常聊天,不像是在设局坑他。
而且,他的小腿在楚明瑱带着技巧的揉捏中渐渐软下来,浑身都如同浸在温水里,软绵绵地倒在君王怀中。
如此,当真是被君王从燕相的身份中带出来,化作那被他横抱入御书房的燕贵妃了。
燕贵妃也不再矜持,仪态风流,双臂抱住他坚实的腰际,语气柔软,好似那令人无法拒绝的枕边风。
“陛下,知微不喜欢他们。”
“以前在朝堂上,裴大人和伯远侯就欺负知微,经常上折子说知微的坏话,挑拨知微和陛下的关系……”
“知微看他们不顺眼。”再接再厉。
“哦?”楚明瑱被他从背后抱着,下颌都靠在他瘦削的肩膀上,正是魂销魄荡的时候。
燕知微的唇凑到他耳畔,吹着气,若即若离道:“陛下,知微站不稳脚跟的时候,经常被他们联手欺负,当众给过没脸,知微推荐的官员,还经常被他们捏着芝麻大的错弹劾,吃了亏,也只好咬牙忍着……”
“被欺负了,为什么不来找朕?”他不做燕相了,楚明瑱才第一次见他抱怨被针对。
在过去,燕知微往往拒绝他出手偏袒,就算被针对的再惨,也佯装无事,打落牙齿和血吞。
想来,他是不想给帝王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
“陛下不适宜当众偏袒知微,您是要做明君的。”燕知微比谁都认真。
他锐利而清醒:“做宠臣,也得有宠臣的价值。作为帝王手中的刃,我得自己锋利起来才行。”
可惜到最后,他还是年岁太轻,太轻敌,没有斗过。
当时他勾连叛党的证据伪造的太过完善,那些来往信件都是仿他的笔迹,逐一写出,印都是真的。
杀叛党要从速,免得夜长梦多,楚明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拖延此案。
就算当时君王包庇他,他还能如愿做丞相吗?谁又愿意与一个身上污名没有洗清的丞相同朝为官?
陛下,就当真不会猜疑吗?
燕知微从来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只要有绝地翻盘的机会,无论这有多荒唐,他都会去做。
他不甘心,最后是以满身污名的惨淡结局,在楚明瑱漠然与失望的眼神中,与这个世界告别。
“枕边风?”楚明瑱抚过耳垂,被勾搭了,温度有点烫。
“这可不在枕边。”燕知微促狭地眨眨眼。
不多时,雅致清丽的美人从黑貂裘里钻出,支着手臂,仰起头,在君王修长分明的锁骨上亲了亲。
“您的贵妃被欺负了,陛下会替知微找场子吗?”燕知微的语气里,带着些狡猾的试探。
楚明瑱支颐看着奏折,享受美人在侧的时光,本就是难得的放肆。
却不料,这一下下落在他锁骨和喉结上的啄吻,足以让他心魂飘荡,禁不住地看向清雅动人的天仙丞相。
他眉似远山墨黛,明眸善睐,姿容如皎月冰雪。
他的容色虽不是那种艳丽浓烈的妖,却似含露的一支梅花,清丽鲜妍,又如幽谷生兰,别有一段楚楚风情。
楚明瑱定了定神,眸色渐渐浓烈深沉,看向勾着他小指摇了摇的燕知微,声音略带沙哑:
“爱妃都如此要求了,那么,宣见吧。”
得了宣见,裴颂和燕行忙不迭踏入御书房,参见君王。
他们是眼睁睁地看着陛下把燕知微抱进御书房的。
乍一眼看去,他们却只见坐在榻上,膝上覆盖漆黑貂裘,手执奏折的陛下,却不见燕知微。
“陛下……”裴颂松了口气,以为陛下还知道些分寸,刚想说些劝陛下远离佞臣妖妃的话。
却不料,那貂裘底下动了动,伸出一段赤/裸洁白的小臂,无暇如美玉,又似凝脂,感受到了浮动的凉意,悄悄缩了回去。
楚明瑱掖了掖貂裘,隔着貂裘轻抚那人的脊背,好似在哄他睡觉。他漆黑的眼眸垂下时,有一段流淌的温柔。
“裴卿有何话说?”君王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些餍足后的沙哑。
裴颂本来还跪坐着,现在完全僵住,血都冲向了脑门。
陛下居然在御书房宠幸前丞相,现后妃……
简直荒唐!太荒唐了!
这几张充分地体现了一点:朝臣和宫人都是他们play的一环(深沉)
大家大概也能看出来,我的风格就是把剧情融到感情戏里,所以感情戏和剧情不会有太明确的分界,感情里有着剧情,剧情里有着感情。
毕竟我就是为了cp这碟子醋包的饺子。
所以他们的秀恩爱行为本身,也是带有目的的,不是单纯的给小燕出个气。
发现以为倒台了的政敌圣宠极隆,迷惑圣上,疑似吹了枕边风,今晚得多少朝臣整夜睡不着……
其实他们这个恩爱演的成分居多,小燕话里话外在斗政敌,而陛下也有动世家的意思,怎能不一拍即合?
这个后宫线和朝堂线,区别也不是很大啊(摸下巴)
最大的区别就是丞相从上早朝,变成了日夜在御书房上班,什么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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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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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枕边风,圣宠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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