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最近有点困扰。
在道森度假区公共安全事件中,赵新喆受了点伤。左脚脚踝扭伤,伤势不严重。但赵新喆从小娇身冠养,哪里受得了这个痛,脚踝扭伤对他来说,不亚于天都要塌下来了。
那天,徐达送他去医院。拿到拍片结果,徐达冷嘲热讽:“你别太离谱了,扭伤而已,休养几天就好了。”
赵新喆从善如流:“好啊,那我去你家休养。”
“……”
好嘛,轮到徐达的天塌下来了。
他当场拒绝:“为什么要去我家?不许去。”
“废话,当然是因为我这脚是因为你才扭伤的啊。”
“你扯淡吧。”
说起来,这事还真有点扯淡。
那天,东门受冲击最严重,连徐达都在人群踩踏中受了轻伤。纵观东门保安室,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的,只有赵新喆。可是架不住这人要犯贱,扶着徐达走回保安室还要言语骚扰,弄得徐达很不爽,抬起一脚就往他下面踢。赵新喆大惊,男人的下面哪是能这么踢的,他当即去护,一不小心往后栽跟头,脚踝就这样扭了。
徐达悔不当初。
被赵新喆占点小便宜怎么了!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现在好了,要被他占个大便宜了。
那天傍晚,在医院看完医生,赵新喆就被徐达扶着回家了。
一路上,徐达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的小出租屋只有一室一厅,住两个人都很勉强,再硬塞进来一个赵新喆肯定塞不下。就算塞得下,赵新喆这种公子哥也不见得肯屈尊将就。
——反正到时候他肯定是要走的。
徐达这么想着,勉为其难扶赵新喆进屋。
谁想,赵新喆一脚跨进来,就再也不想走了。
徐妈妈操持家务的能力震撼了赵新喆,窗明几净、井井有条,三十平的出租屋硬是被徐妈妈操持成了ins风北欧小屋。温馨,绝对的温馨!对赵新喆这种从小缺乏家庭温暖的公子哥来说,这是绝杀的力量。
徐妈很欢迎赵新喆,因为徐达告诉她:“妈,他救了刘哥,他的脚也是为了救我扭伤的。”
徐妈有恩必报,当即对赵新喆道:“小赵,只要你不嫌弃,就放心在阿姨这里住着。阿姨每天给你煲汤,补身体,一定给你养好伤。”
于是,钉子户赵新喆就在徐达家扎根住下了。
徐达将徐妈拉到卧室,表示很为难:“妈,咱们家住不下他啊。”
“住得下。”
徐妈操持家务的能力再次上场,沙发床一分为二,徐达睡沙发,赵新喆睡地铺,刚刚好。徐妈把地铺弄得又软又暖,赵新喆躺下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眼看赵新喆有往长期钉子户发展的趋势,徐达犹豫再三,对徐妈讲了实话。
“妈,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
“就是那个,赵新喆,他来头挺复杂的,一直住咱家不合适。”
“小赵不是你同事吗?”
“是,是我同事。但是,他还是道森的股东,他爸爸就是赵江河董事长。”
“那又怎么了?”
“……”
徐妈数落他:“妈一直教你,不能嫌贫爱富,但你也不能反着来啊,嫌富爱贫也不对。小赵这个脚扭伤,是因为你,你就该对他负责。”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徐达闭嘴了。
这天,徐达上夜班回来,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肉香。推门进去,徐妈和赵新喆正围着厨房炖羊肉煲。见他回来,赵新喆颠着脚一跳一跳地去门口给他拿拖鞋换。
“你今天下班有点晚啊,快进来,咱妈今天炖了羊肉煲做夜宵,味道可好了!”
什么“咱妈”,那是我妈——
徐达瞥他一眼,没说话。
羊肉煲确实好吃,如果赵新喆能不开口说话就更好了。
赵新喆往徐妈碗里送了一块羊肉,拍拍马屁,一声“妈”叫得很顺口:“妈,咱家还有没有闺女,能不能介绍给我当女朋友?”
“……”
徐达一口汤刚喝下去就被呛到,顺了半天气,转头匪夷所思看着赵新喆,“你疯了吧?”
“不是啊。”
赵新喆没生气,他这个人很少生气,何况是在徐家,徐达说什么他都不会较真,“妈,我想过了,许哥说得对,我不能总是想着依赖许哥和荞姐,我也得好好努力才行。我想要成家立业了,找一个女朋友,能像你和徐达这样好好过日子的就最好了,然后努力工作,奋斗向上!”
他说得激动,徐妈很支持他,“小赵,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不过,徐达是独生子,我们家没有女儿。”
赵新喆思路开阔,“远房亲戚也没有吗?”
“你有病吧。”徐达呛他,“要找女朋友回你的娱乐圈找,盯着我家干什么?”
“哎,以前那些,不是女朋友,就是一起玩得开心的朋友。”赵新喆给他夹了一块羊肉,嘴巴很甜,“再说了,我是真的觉得徐家家风真好,我真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女朋友。”
徐达:“……”
这些公子哥占人便宜都是这么隐晦的吗?
徐妈倒是想起来了,“说起来,徐达有个表妹,叫徐琳,年纪还比你小两岁,性格倒是和我们徐达很像,是很沉稳、很踏实的姑娘。”
“是吗!”
赵新喆眼睛一亮。
他是行动派,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连羊肉煲都不吃了,拿起手机就冲徐达道:“快把你表妹的微信推给我,我去加她好友。”
“你想都别想。”
徐达不理他,“徐琳是正经女孩子,跟你不是一路人,你别骚扰她。”
“……”
赵新喆吃了个闭门羹,转头就向徐妈求援,“妈,就让我加个微信呗。”
“这个,你不要急。”
徐妈是过来人,虽然她看出来了赵新喆本性不坏,但男女感情那点事要靠缘分,她也不欲牵扯过多,遂想了个折中的方法,“下个月,徐琳会来申南城探望我们,你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赵新喆搔了搔头,“哦,好。”
既然徐妈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不会反对,迅速收起手机,继续吃饭。
徐达忽然叫了他一声:“赵新喆。”
“啊?”
“你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放一放,搞搞正事,行吗?”
“啊?什么正事?”
“荞姐辞职了,你知道吗?”
“……”
赵新喆愣住。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徐达的意思,当即“嚯”地一下站了起来,饭都不吃了,筷子一拍放在桌上。
“你说什么?!”
徐达和徐妈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徐达怕妈妈受惊吓,赶紧要他坐下。
“我也是听说的。”
徐达把筷子重新往他手里一塞,要他别一惊一乍的,“大家都在传,荞姐和你爸闹矛盾了。”
****
自那日后,韦荞赋闲在家。
赵江河亲自致电她三次。
韦荞掐断了前两通电话,第三通再打来,她到底无法做绝,接了起来。
电话里,赵江河对她说“抱歉”,声音郑重,有老派生意人同人登门致歉的模样。韦荞听着,挂断电话。
说“抱歉”,固然不容易;但听“抱歉”的人,难道就容易吗?
韦荞将电话关机。
周二,韦荞去了趟东亚大厦。
她的抑郁症已痊愈,但始终没有中断和何劲升的来往。她从生病的日子里习得去心理诊所的习惯,每月固定会去看心理医生。有时何劲升忙,她也不急,在诊疗室小憩片刻,坐坐就走。何劲升不得空,见她要走,总会挽留,韦荞说“不要紧”。她是真的不要紧,她在这里获得平静的力量,这种力量的获得与何劲升无关,与她的心境有关。
这天,韦荞想起来,同何医生多谈了几句:“一直想问你,诊疗室的香氛很好闻,什么牌子的?”
“岑董同款。”
“……”
韦荞一怔,望向他。
她蓦地想起,多年前,她来此处寻求救助,何劲升递给她一份表格,要她认真填写。内容很细,日常所用香氛也是必填项。她没有用香氛的习惯,随手填了岑璋习惯用的品牌。没想到,竟有玄机。
韦荞不由笑了,“我以为,那是形式主义。”
何医生坦白告知:“心理医生要你填的内容,都不会是形式。”
其实,他也是在赌。用学识赌,用人心赌。
“这是岑董同款品牌香氛,但不是同款产品,有些许改良,底色总是一样的。当日你第一次来诊疗,我尝试用了,发现你入眠情况很好,我就确信,你潜意识深处对这款香氛是有安全感的。所以,每次你来,我都一直用着。”
“我暴露了自己,是吗?”
“不是暴露,是无需欺骗自己。”
何医生医者之心,温柔提点:“韦荞,你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岑璋。”
****
离开东亚大厦,已是傍晚六点,韦荞照例在大厦对面的Local brunch吃晚饭。
今晚却有意外访客。
一个男人拉开座椅,礼貌问询:“韦总,我可以坐这里吗?”直呼其名,可见有备而来。
韦荞扫过去一眼,当真来头不小。
杨智渊,美国沃尔什度假集团东南亚区总裁,将沃尔什度假区版图一力扩展至东南亚区域的商界强人。
韦荞不动声色:“可以,请坐。”
男人身材高大,西餐厅座椅竟显得有些窄小。他拉开些距离,脱下西服外套,交予侍者。
“韦总,这顿我请,就当是我不请自来的赔罪。”
韦荞不欲和他在这等小事上牵扯。
“杨总,你特地来堵我,恐怕堵不到你想要的。”
“不碍事。”
男人声音洪亮,大方承认:“能堵到韦总,我已足够幸运。如今能见到韦总的人,可不多啊。”
韦荞开门见山:“杨总找我什么事,不妨直说。”
“爽快。那么,我就照实说了。”
“好。”
“我们沃尔什度假集团有意邀请韦总,担任下一任东南亚区总裁。年薪八位数,韦总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继续加码。”
闻言,韦荞抬头,看他一眼。
有意思,挖墙脚挖到她这里来了。
她前脚刚递辞职信,沃尔什后脚就找上门来。竞争对手做成这样,韦荞是佩服的。
“贵司的东南亚区总裁如今是你杨总在担任,请我接下位子,那杨总你呢?”
男人一笑,并不隐瞒:“当然是高升了。”
“哦?”
“沃尔什全球合伙人的席位,我盯很久了。”
韦荞懂了。
“所以,说服我接下你现在这个位子,是你高升前的最后一项任务,是吗?完成这项任务,杨总你在沃尔什的政绩又多一笔。”
“是。请得动韦总,我面上好有光,恐怕沃尔什全球董事都会对我礼敬三分。”
不愧是纯粹的生意人,要什么,如何要,都在手里抓着,一一要来。
她以为离开道森就能磊落一生,怎么可能?连沃尔什都不会放过她。
“杨总,沃尔什凭什么判断我能胜任这个职位?”
“凭我个人的尽调。”
“你个人?”
“是的。此前,道森那桩轰动一时的公共安全事件,我也是见证人之一。托赖韦总,让我有幸在道森度假区酒店隔离三日。”
“……”
韦荞脸色微变。
竞争对手竟将触角伸到她眼皮底下,而她半点未察觉。韦荞后背一冷,始知商业权谋的厉害。
事情已过,男人坦率告之:“那次,我是以私人游客的身份,特地到道森度假区来观摩的。岂料,竟被我遇见百年难遇的公共安全事件。还有比这更好的尽调机会吗?当然没有。所以,我很愉快地留了下来。而韦总,你没有让我失望。在你掌控下的道森,展现了惊人的事态控制效率。不仅制止了危机,还扭转了舆论。像韦总这样的首席执行官,我们沃尔什实在太需要了。”
三言两语,在韦荞那里,掀起惊涛骇浪。
“在三天隔离期里,道森收到国外游客的抗议信,威胁道森即将诉诸国际法,罪名是非法禁锢人身自由。这件事,是你做的?”
“是的。那名游客,就是我。”男人毫不否认,“我是美籍华裔,以国际法诉诸,是我的合理权限。我想看一看,这么棘手的事件,韦总会如何处理。非常幸运,我目睹了全过程。韦总,你在道森部署了非常厉害的司法应对机制,你的律师团队没有辜负你,合理解决了我的诉求,保住了道森的颜面。”
韦荞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在道森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火上浇油,不觉得卑鄙吗?”
“当然不会。”
男人摊了摊手,冷酷又利己,“那只是对韦总的一点小测试。如果连这点小测试都通不过,韦总也不会是我们沃尔什想要的人。”
韦荞笑了下。
“杨总,你就没想过,你们看得上我,我未必看得上你们?”
“看不看得上,是要对比才知道的。”
“哦?”
“听说,道森的赵先生并不信任韦总,韦总还为他卖命的话,岂不是不识抬举?抱歉韦总,我说话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韦荞听着,眼里浑然没有情绪。
于是杨智渊明白了,眼前这位道森前任首席执行官,定力过人,他的那点挑唆,在她那里不过如此。
男人眼神幽暗。
不碍事,他还留有最后一手。
“韦总,听闻你向董事会递辞呈的那天,许特助并没有和你共同进退,而是选择留下。道森人心不齐,连许先生和你都不是一条心,韦总你又何必留恋——”
离间计,向来毒辣,因为直刺人心最弱处,百试不错。
韦荞却不急,“杨总,沃尔什全球合伙人的席位,如果你还想要,最好不要去打许立帷的主意。”
杨智渊没料到她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倒弄得他有些急了,“什么意思?”
韦荞抱臂,大方揭秘:“怎么,你不知道吗?你们沃尔什全球董事会的邹文嵩,是许立帷至交好友。”
一瞬间,杨智渊的脸色难看至极。
邹文嵩,沃尔什全球董事会最年轻董事,任职沃尔什首席财务官八年,为人稳妥,以风控著称,有全球首席CFO之称。他是为数不多由沃尔什董事会一手提拔、却又不受沃尔什掌控的年轻董事,这源于邹文嵩近乎严苛的自我管理。他有他的信仰,他的信仰就是财务制度。许立帷曾评价邹文嵩念错了系,他是彻底的制度爱好者,如果读了法律,恐怕会更出色。就是这样一个人,掌控着杨智渊入主沃尔什全球合伙人席位的生杀大权。
韦荞很少亮底牌,一旦她亮了,就意味着,胜负已定。
“杨总,你连许立帷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敢拿他来离间?我告诉你,许立帷会比我更想让你死——”
“……”
杨智渊狼狈而走。
许立帷业务能力很能打~~~
他只是有点懒。。。很多时候觉得没必要~~~除非干得太恶心把他惹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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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迷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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