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乔楠如约来到自习室，为齐一和全长宇补习。

刚一进门，她便察觉那两人神情间的局促和不自在。显然，她和江聿之间的事情，他们已经有所耳闻。

齐一和全长宇几次欲言又止，却始终不知从何处开口。

乔楠强装冷静，举止言谈和往常无异，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于是那两人也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仿佛这间补习教室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江聿的人。

从来都没有。

……

日子飞快地流逝，如白驹过隙，尤其对高三学生更是如此，每一天都被掰成两半来用，却依旧显得捉襟见肘。

乔楠这样严于律己的人，更加是不会让自己陷入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绪之中。毕竟她很清楚，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旁桌的位子在江聿和朱嘉倩在一起的一周后就空了出来。

换座的请求，是江聿主动提的。

林汪晶一开始还以为，他要搬到朱嘉倩身边。毕竟，最近连她都隐约听到了两个人在一起的风声。

于是，在班上，她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提醒两个人要注意保持交往距离，顺便也点了点班里其他几个蠢蠢欲动的同学几句——高考在即，赶紧收了想要谈恋爱的心思。

可让她意外的是，江聿提出他想要坐到韶小莹的身边。林汪晶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在她看来，韶小莹是比乔楠还“安全”的人选，是一个不会惹出任何麻烦的存在。

于是，从林汪晶办公室回来的江聿，就搬走了。原来的课桌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一片小纸屑都没有，仿佛这个位置从没有人坐过。

自那以后，无论班里的位置如何调整，乔楠与江聿之间，始终隔着一群人。

人的适应能力向来强大，江聿刚搬走的那几天，乔楠仍不太习惯，总会对着那个位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橡皮借我一下。”

回应她的，只有冷冷的寂静，那沉默一次次提醒她——江聿早已经不坐在这里了。

那时，她总会下意识抬头，目光越过几排课桌，总能撞见朱嘉倩起身走向江聿。

女孩笑盈盈地俯在他的桌边，神态轻快而自然，画面美好的总让乔楠觉得自己和他们身处两个世界。

他们周身会散发出光芒，深深刺痛她一次又一次。

渐渐地，她学会强迫自己少抬头，把视线固定在习题与书本上，没多久，她又习惯了一个人占据两张桌子的“幸福”生活。

她将书在那张空桌上堆得高高的，把笔记摊满整张桌面，好像这样就能在心底筑起一道高高的围墙。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疲惫到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那颗心还是会隐隐作痛，她便会安慰自己，再熬一阵，期末之后就是寒假了。

那是她此刻最渴望的，因为那意味着她可以逃离，不用再装作平静地面对他们。

……

寒假终于如约而至，乔楠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保住了年级第一的位置。

在她的辅导下，齐一和全长宇的成绩也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两人终于不再吊车尾，齐一更是突飞猛进，一举挤进了年级中游。

这让齐一的父母大喜过望，以至于齐一妈妈说什么都要喊乔楠回家吃饭，以表感谢。

乔楠认生，前后婉拒了好几次，可是齐一妈妈天生热情，又是个不知放弃的人。

寒假伊始，乔楠和齐一、全长宇约了补习教，准备商量接下来的补课安排。谁知道话还没说上几句，教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

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探出了脑袋。

和江聿养母宋梦萍带着攻击性的华贵不同，眼前这位夫人的衣着靓丽明快，竟没有半分违和。那分色彩衬得她眉眼温柔，整个人都像是生活在充盈幸福中的样子。

乔楠正准备开口询问，齐一的一声“妈”抢了她之前。

紧接着他赶忙站起身，走过去：“我们马上结束了，你怎么来了？”

齐一想把妈妈带出去，可她轻巧一闪，避开了儿子，挤进了教室。目光落在乔楠身上，眼神一亮，笑盈盈地开口：

“你就帮齐一和长宇补习的乔楠吧！”

“阿姨好。”乔楠礼貌地颔首。

“哎呀！真是没想到，小楠不仅辅导功课厉害，人还长得这么漂亮！”齐一的妈妈上前一步，热情地拉过乔楠的手。

乔楠腼腆地笑了笑：“阿姨，你过奖了！”

“才不是过奖呢！“齐一妈妈眼角眉梢里全是笑意，脸上浅浅的酒窝透露着亲切，“你父母一定因为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而骄傲吧！”

乔楠的表情微微一滞，但转瞬即逝，没有解释，对着面前的人回以一个得体的笑容。

“我已经和齐一说了好几次了，让你到家里一起吃顿便饭，可他总说你没空，估计这小子根本没把这个事放心上，所以我就想亲自来邀请你！”

一旁的齐一急得擦嘴：“我怎么会没有放心上！乔楠是真的没空，不信你问她？”

随即，几人的视线一齐落到乔楠身上。

“嗯，齐一和我说过了，我确实没什么时间。”乔楠轻声回应，“阿姨的好意我心领了，吃饭就不用了。”

“不行！”齐一妈妈摇头，眼神真挚，“只是吃顿饭而已，阿姨是真的想好好感谢你，还是说，你不愿意给阿姨这个面子？”

她的语气里带着温柔的恳切，让人实在无法拒绝。

乔楠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头：

“那好吧。”

她一开口，齐一妈妈的笑容愈发明朗：“那可真是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小楠，你今天方便吗？”

乔楠轻声答：“方便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兴致勃勃，又转向另一边，“长宇，你也一起来吧！”

全长宇早已迫不及待，闻言连连点头。若要他说出这世上谁做饭做好吃，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投票给齐一妈妈。

别看她外表像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却有着一手好厨艺。

全长宇喝齐一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因为自己妈妈做饭难以下咽，而齐一妈妈做的菜色美味无比，他一度认真考虑过要和齐一“换妈妈”。

后来这事，被他亲妈知道，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揍。

自那以后，他嘴上再也不敢提，心里却始终念念不忘。

因此，只要齐一妈妈喊他吃饭，他从来都是风雨无阻的。

“乔楠！你今天有口福了！齐一妈妈做饭真的天下第一好吃！”全长宇满脸兴奋。

作为最佳损友的齐一自然是要调侃他两句：“我们俩天天都吃的一样的饭，怎么就你胖？是不是我妈偷偷给你开小灶了啊！”

“你还好意思说！”全长宇立刻反击，“阿姨做的菜这么好吃，你每次就吃一两口就放下了筷子，难怪跟营养不良似的！”

“全长宇！你说谁营养不良呢！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说的就是你——”

两人当场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齐一妈妈看着他俩，忍不住摇头，随即视线落到乔楠身上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忍住笑意。

“江聿呢？他怎么没来补习！”她忽然开口。

乔楠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

齐一和全长宇也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安静下来，停止了打闹。

“他……他在忙别的事情。”齐一犹豫着开口，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乔楠。

原以为随口一带就能过去，可他很快就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向来都是喜欢刨根问底的类型。

果然，片刻后，就听到她追问：

“忙什么？不学习忙什么呢？你们三个不是连上厕所都要手牵手，怎么现在他丢下你们了，难不成，谈恋爱去了？”

空气骤然凝固，除齐一妈妈外，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都愣住。

还好齐一反应快，赶紧解释道：“妈，你别瞎说。江聿多纯情一个男孩子，人家那是在准备艺考，所以没时间过来，他准备学表演了。”

“学表演？”齐一妈妈眼睛一亮，“我一直都觉得学艺术不实在，风险太大，尤其是进娱乐圈，不过……要是长成小聿那样的，不当演员我反而可惜！”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替江聿规划好了未来：“你们可一定要和小聿保持联系，长成小聿这样，成名是迟早的。到时候，我也可以跟我的姐妹们吹吹牛，我儿子的好朋友是大明星……”

她天马行空地已经想到了很远之后的事情，齐一无奈，哭笑不得。

而乔楠早已心猿意马。

江聿准备艺考，学表演？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齐一的话，她自然不会怀疑，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想要再三确认。

思绪被牵引，她不由得想起那个清晨——江聿牵着她的手，从酒吧逃出来。

但是，他问自己想做什么，她全盘托出她想当编剧，当时还没有梦想的他，在听完她想成为编剧的理由后说，他要当演员。

乔楠以为只是玩笑话，没想到，他真的在准备艺考了。

随即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他是因为自己吗？

念头刚一冒出，便立刻被羞愧压下。她在心里狠狠斥责自己：

乔楠！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不够可笑吗？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妄想，他是因为你才要参加艺考的。

苦涩一点点漫上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她试图用理智强压下这个念头，可偏偏，它像一粒落进水里的石子，看似悄无声息，却在心底深处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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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明明就·Episode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