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仇歌

“与你无关。”乘忱显然不想回答,“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知道,你接近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林清言被问得一愣,当场呆住。

是啊,他接近乘忱,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只是想要乘忱远离仇歌,好好修仙,坚守无情道不破,仅此而已,绝无私心。

可现在仇歌还未来到太和派,他留在乘忱身边,又有何用?

“我……不放心……”林清言磕磕绊绊道,“我昨夜就在穷凶崖,那里实在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我去了,什么也没有听到。”乘忱轻轻掀了一下眼皮,“倘若真如你所言,极恶谷里关押着一个人,他千方百计诱使人跳下,我都无法对付,你又如何能保我?”

还有更深的话,他没有说。

——我都无法对付,你去了,只是拖后腿而已。

更何况,极恶谷里的人对他并无恶意,至少是暂且并无恶意。带上林清言,才更有可能遭遇不测。

他不会带林清言去,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屁孩没有丝毫信任。

乘忱直言不讳:“你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你能坐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想寻求你的庇护,是因为我想从你口中了解无咎峰。”

所以……

“所以,你若愿意说,就趁我还有兴趣愿意听,及早说出你知道的东西。否则,还是那个字。”

林清言毫无自知,好奇道:“什么字?”

乘忱又用那种漠视万物的眼神,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双唇轻轻一动,吐出一个字来:

“滚。”

“……”林清言实在不爽到极点。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

他本就是不爽就喷的键盘侠。

在掌门、师尊面前,他也照样嘴贫不误,毫不懂得收敛为何物,十分张扬外放。

若不是真心实意地把乘忱当做亲人来看待,他又怎会三番五次地隐忍,被骂“闭嘴”“滚”,还假装毫不在意。

至此,林清言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眼前这个活人乘忱,和久而思归键下的纸片人乘忱,或者说,和他脑补的崽崽乘忱,两者大相径庭,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林清言就像一个脑补了偶像万千次的妈粉爸粉。

费了好大气力,终于见到了偶像,结果发现对方人设诈骗,瞬间有一种幻灭的崩塌感。

为什么……

说好的小仙男,实际上却这么奇奇怪怪?

“不是。”林清言有气无力、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们做人,还是要讲文明,不要动不动就让别人闭嘴、滚,这太……太不礼貌了。”

乘忱看了片刻,蓦地轻笑一声,道:“我只用剑讲理。”

话音刚落,后背的长剑骤然飞出,眨眼间插入石桌中。

整个过程电光石火,悄无声息,若是乘忱想要,这把剑完全可以将林清言的脑袋斩落。

乘忱端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笑容转瞬即逝后,依旧是那张随时可以参加葬礼的脸。

他一字一句:“你既然不想说,就请滚。”

长剑竖在眼前,遮住一部分他的表情。

林清言看不分明,也不想侧身再去细看,乘忱这态度,就显得自己上赶着热脸贴对方的冷屁股。

林清言一颗热心遭到重创,还没那么容易恢复,却也没立即如乘忱命令的那般离去,而是又坐了一会儿。

他见到长剑,似乎恢复几分智商,冷静了一些。

“你问得很对。”林清言缓缓道,“我来找你究竟所为何事,的确不应与你隐瞒。我,想要去穷凶崖见张景年。”

乘忱瞧着林清言的双眸,似乎想要分辨是真是假。

良久,乘忱点点头,也不知是否真的认可这个说法,但这个理由显然比被一个陌生人关心更具说服力。

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关心,往往是想要索取更多,他不信这个。

“我可以带你去。”乘忱做出退让,“你务必将无咎峰与灵剑真人说给我听,穷尽所能。”

“自然。”林清言抿了抿唇,垂眸答应。

接下来,他又细细将之前说过的见闻,再度细细描绘一遍,期间乘忱所问,他都耐心解答。

问到最后,他实在说不出什么。

除非是小说里写到的那些,可小说里的白发清冷师尊也和他见到的有点出入,他便没有告诉乘忱。

“真的没有了。”林清言语气颇为无奈,“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记得明天去穷凶崖的时候,来青灯楼喊上我。”

乘忱收剑,点头,接着便起身,准备外出。

“你去哪?”林清言紧随其后,重新穿过长廊、芭蕉与梧桐。

乘忱没有回答,大步走到石门前。

“哎,等等!”林清言忘了之前答应过的事,动手扯住乘忱的衣袖,“门口守着两只巨凶的石麒麟,我们还是等人多的时候再走吧。”

乘忱淡漠道:“放手。”

话虽如此,却任由林清言扯着,也不动手掰开,只拖着人往外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门口。

这一次,两只石麒麟态度好了不少,趴在底座上,懒懒地转头看向他们,低低怒吼。却因为乘忱身上因杀戮而产生的煞气快要散尽,它们便停在原地,并不如何发狠。

“哎?”林清言穿过石麒麟后,麻溜地往石阶下跑。

他一边跑,一边说:“这次它们好像有点生气,但不攻击我们。”

乘忱走到半道,祭出长剑,一把揪住林清言的肩膀,将人搁在身前,而后御剑高飞。

“去哪?”林清言问。

他低头看石麒麟离自己越来越远,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放了回去。

乘忱只专心御剑,置之不理。

过了一阵,山下密林中,一座红楼高耸自林中穿出。

“这是红楼。”林清言兴奋地指认,不久前他还在这里吃早饭。

临近红楼,又飞了片刻,终于见到一座高楼,乘忱在此停下。

林清言抬头一看:“是青灯楼。”

得,回到宿舍了。

这也就意味着,要和乘忱作别,明天早上才能再次相见。

明明受到冷遇,可到了分别的时刻,林清言还真有恋恋不舍。

他回过头,准备和乘忱告别,可定睛一看,身旁哪里还有人,乘忱在放下他的时候,就早已御剑离开。

“靠!”林清言憋屈地挠了挠头,抬头无语问苍天。

气消之后,他打开百宝袋,伸手进去掏了半天,终于取出一张黄澄澄的联络符。

符纸接触到肌肤,瞬间发出淡淡的光芒,原来空空如也的纸面,也逐渐浮现出黑色的文字。

林清言看到上面有文字浮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别是什么他看不懂的自创文字,或者甲骨文铭文,或者修仙文字……如果是,那他完蛋了,有联络符都没办法用。

顷刻间,黑字彻底浮现。

林清言睁大眼睛一看,霎时冒出无数句不太礼貌的话。

他还当是什么看不懂的文字,却原来是他无比熟悉的……

——简中!

没错,就是简体中文。

无数个日夜,他操着键盘打出简中,完成大学课程的期中、期末论文。

在开题前一天,他熬夜奋战,吐血肝出一万字简中文献综述;在答辩前一个月,他夜以继日,被导师骂得狗血喷头,为的就是那一万字的简中毕业论文。

靠,他怎么能够想到,这个修仙世界,用的竟然是简中!

他还以为,不是古老的甲骨文铭文,不是失传的大篆,那也得是小篆,或者繁体中文这种吧。

谁能想到,久而思归的设定竟简单如斯!

“也好,也好。”林清言点点头,省得他再重新学习,随后辨认符纸上的文字,“让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嗯……是名字……李满、张景年、应人、尚顺、简冰、吴虞……”

林清言一个个看过来,发现都是自己遇见过的人,而且还是按照见面的先后顺序排的。

直到吴虞,这个名单都没有任何问题。

“下一个人,应该是十二位峰主中的一个,是那个胖胖的,然后是那个瘦高个。”

林清言食指划过吴虞,来到下一个名字。

“下一个,是哪个峰主呢?”

“应该是……嗯……是,是他……怎,怎么会!”

他难以置信,惊呼出声:“怎么可能是他,我根本没有见过他!这联络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吴虞下面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小说的主角——仇歌。

林清言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仇歌的名字会在这上面。

震惊过后,他慢慢镇定下来,将联络符上写的名字全部看了一遍。

符纸上面共记录了十二个名字:

李满、张景年、应人、尚顺、简冰、吴虞、仇歌、姬铉、吴誉、苏离、宋城、乘忱。

林清言试图总结规律,想了很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联络符上出现的名字必须是他认识的人,他不认识的人就不会出现。

他不清楚其他峰主的姓名,或者与看到的人对不上,这些人就没有记录下来。

而认识的人,比如宋城,也就是和他一起从洪灾中救上来的那个小孩,就会被记录下来。

并且,记录的先后也有讲究。

照理说,宋城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继李满之后,第二个认识的人,但名字却排得很后面,因为宋城这个名字,他是从苏离口中得知,所以排在苏离之后。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我应该早就见过仇歌,时间在我来到戒律堂与离开穷凶崖之间。”

林清言猜到这里,冷汗直冒,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再想下去:“算了,还是别乱猜,我先问问苏离再说。”

他将食指点在苏离的名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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