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彻夜未眠的万松岩方才闭有能力眼小憩,但是从卧室传来的一声喊叫,迅速将他打回原形。
“我在哪里!”
看见万松岩推门而入的程椋,更加惊慌失措,“万松岩,怎么是你!”
显然酒醉的记忆与酒醉一同散去。面对清醒的程椋,困顿使万松岩没有精力表示出一贯的从容不迫。他无精打采地解释起,由Neil极其不负责的建议酿造的开头:“你喝醉了,他们不让你回家。”
程椋愕然道:“可我只喝了一杯。”
万松岩则更为无奈:“可你喝醉了。”
并不在乎万松岩拙劣借口的程椋,迅速打量起四周。万松岩卧室的装修沿袭他一贯性冷淡的风格,毫无生机房间内饰却使得程椋的心砰砰直跳,二十个肌肉男出现在他身边也无法比拟。他打断万松岩,问道:“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吗?”
想以同样的问题反问程椋的万松岩,将程椋的荒诞忍气吞声。他说:“我把你带回我家。”
程椋依旧发懵:“然后呢?”
然后万松岩欢迎的手势指向门外。从床上翻身而下的程椋,看见的是沙发上凌乱的薄毯。在大于雄辩的事实面前:
“你是个好人。”
但是程椋立马换了一种说法,“你的道德水平很高。”
程椋的精神充沛超越万松岩的预想。眼见睡觉无望,万松岩叹了口气道:“我给你做早餐。”
早餐是简易的三明治。占了卧室便宜的程椋,不能对三明治中肉类的占比吹毛求疵。程椋从未对健身人士食谱产生概念,但是他罕见地对万松岩产生了几分怜爱之情。
万松岩的早餐是勉为其难将蔬果咽下的程椋,他对程椋皱起的眉头忍俊不禁;然而他开启的话题却有些突兀:“我可能要提前进组,下午就不在这里了。”
新电影《冬雪》开拍在北城。为了更加熟悉角色,万松岩往往会提前几个月去适应新角色的生活。
程椋为万松岩向自己汇报行程感到莫名其妙:“你想表达什么?”
万松岩说:“你不能再喝醉了。”
程椋轻声骂了他一句。接着他听见万松岩真正的意图所在:“北城不发达。如果你想要联系我,通信更加稳定。”
当然程椋开口问道:“我为什么要联系你?”
迎着万松岩同样惘然的神色,程椋貌似恍然大悟:“万松岩,你是想要我的住址吧!”
“别开玩笑。”
万松岩调整呼吸,“我就住你隔壁!”
程椋把万松岩递来的便签本重新退回他的面前。被现代科技温水煮青蛙的程椋,不死心地问道:“真的没办法使用手机吗?”
团队里的男性生活助理快万松岩一步抵达北城。下榻的酒店位于山脚,男助理苦苦挣扎一天,据说八条消息只发的出去三条。还未出发的Olivia张未雨绸缪,她打电话给有关部门,工作人员严肃地说:“已经在抢修了。”
他说:“应该由你们适应城市,并非城市适应你们。”
“如果你不建议我回复你的信息,需要花费十二个小时。”万松岩说。
程椋倒是无所谓地表态:“我也没什么事需要找你。”
他补充道:“谁要给你发信息,谁会在乎你?”
程椋把餐盘中其余的蔬果一扫而空后,仍不等来万松岩的应答。万松岩沉思的神情令程椋得意洋洋,他抛出一个假设:“难道是我吗?”
接着他迅速否决了自己:“据我所知,应该不是。”
程椋的滔滔不绝让万松岩回忆起他昨夜的醉酒。那晚口出狂言的程椋,辅以无意识抛出的媚眼。他翻飞如蝴蝶翅膀的长睫毛,使得万松岩依旧心有余悸。万松岩礼貌地询问道:“需要我为你买解酒药吗?”
程椋则极为不满:“一直在说胡话的是你。”
门铃被摁响,Olivia张的到来不算突然。她昨天的工作时间就和万松岩预约说明。
只是见到程椋出现在餐桌前,她的国语水平迅速退化至只叫得出程椋的名字:“What did you do last night?”
[你们昨夜做了什么?]
*
“我睡在万松岩的房间。”
程椋生硬地向他的队友们解释说明,“万松岩睡在沙发上。”
程椋回家是在十分钟后的事情,万松岩把家门钥匙托付给他后便回房间收拾行李。程椋和无法进入万松岩房间的Olivia张共处一室;无法想象Olivia张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自己的程椋,在万松岩准备出发时,早就逃之夭夭。
然而Turquoise宿舍里更加不容乐观。三个队友比万松岩都亢奋,就连一贯倒头就睡的洪星,半夜都中途醒来很多次;更别提做贼心虚的Neil与谢澜川。
黑眼圈也阻挡不了谢澜川的八卦烈焰,他问程椋:“你为什么赶他走?”
“我有赶他的力气吗?”
程椋来气了,“你们为什么赶我走?”
洪星首先说:“我们没有赶你走。”
之后是颠倒黑白的谢澜川:“是万松岩强行带你走。”
在万松岩的眼里或多或少窥探出昨夜真相的程椋,不经思索便对弟弟们的话全盘否定:“谁会信你们。”
谢澜川借势对程椋指指点点:“他被万松岩诓骗了。”
更为过分的Neil,火上浇油道:“他和万松岩已经是一家了。”
在混沌染缸中,依旧保持着一贯纯真的洪星,求证似的问道:“真的吗?”
“假的。”
如此疑问始终相伴程椋左右,“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自然地把我和万松岩联系在一起?”
顿时七嘴八舌的回答声充斥着房间。
谢澜川说:“因为你说他暗恋你。”
Neil说:“因为你们是世态岩椋。”
洪星说:“我听他们的。”
从未感受出这个世界对于同性恋者有多宽容的程椋,以世俗的眼光打量了自己一回:“难道我不会喜欢女生吗?”
三人间最为错愕的是Neil:“难道你会吗?”
程椋没有勇气撒谎:“不会。”
眼见事态不受控制,尤其是出柜的猝不及防,令程椋毫无防备。尽管如此,他还是做不到以谎言修饰着另外的谎言。这个距离上一次无意识出柜不到半天的人,重操旧业道:“其实我是同性恋。”
没有给足出柜者必要仪式感的是谢澜川和洪星。
一个说:“不意外。”
一个说:“无所谓。”
Neil则时刻为程椋一片白纸的恋爱史未雨绸缪着:“万松岩看着也不是很直。”
他翻出前段时间被粉丝自发顶上的热搜:“万松岩获得影帝以来,年年入选欧美同志杂志评选‘最想约会的男人’前十名。况且他是从未坦明取向的亚洲人,这个战绩相当不错。”
“我是第几名?”
程椋迅速扼杀了自己的好奇心理,以斥责的口吻改过原有的兴趣,“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以Neil的能力,他一定能为程椋胡诌出一些所以然。但是深谙死亡期限的Neil,料想到几天后叶哥造访家中,他们拿不出新歌会是多么窘迫的场景。Neil身为小家长而为大家做表率道:“全都没有关系,我们应该准备新专辑。”
回到房间之后,纸笔早就摊开在桌上。最顶端由洪星贴心地写着“芝士蛋糕好好吃”。
出道专辑《珠宝盒》的时候,程椋也挂名在作词一栏,然而他有万松岩当幕后枪手。程椋深信在理科竞赛中颇有建树的万松岩,在隶属文科的作词中依旧有着卓越的能力;何况他们写完还有专业人士指导。
现在指导老师、万松岩,程椋的作词小团队人走茶凉,仅存程椋一人。
至始至终没有明白芝士蛋糕有多好吃的程椋,需要以洪星的意志支撑谱曲。程椋回忆与洪星共处五年时光,细想起来却发现对于洪星的印象仅仅是那头红色板寸。
只有趴在桌子上的能力的程椋,念叨道:“芝士蛋糕好好吃。”
……好吃什么。
但是五天后,与歌词同样竣工的,是程椋收到了万松岩的第一封信。
信件由洪星在电梯截胡。他回家后兴高采烈炫耀起他与快递员在电梯偶遇的巧合,只有Neil停下手头工作为他鼓掌。
“是谁的快递?”
洪星凑近一看,“程椋,你买的是什么!”
程椋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应该是球鞋。”
面前是捏着不比餐巾纸厚多少的快递,洪星思索片刻,选择相信科技的发达。他把凝聚所有科学家心血的球鞋塞进了程椋的门缝:“送货上门。”
从书桌上下来的程椋,找遍房间才发现他的鞋盒正被他踩在脚底。万松岩的声音诅咒般地回荡在他的耳边,他猜出是万松岩寄来的信。其中寄信人栏目格外引人注目。
“顺风车司机。”
程椋满头黑线。
他耐着性子,沿胶水一点点拆开万松岩对他的只言片语。程椋不明白万松岩的多此一举,他嘴上抱怨着万松岩无处安放的少男情怀,手上还是摊平了信纸。纸上拢共就写了一句:
程椋展信佳,我是万松岩。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结束。
程椋险些晕倒过去。
“你不是能接通我的电话吗?”
一个长途电话由H市杀到了北城,程椋对着听筒另一端的万松岩喊道,“大费周章做什么!”
万松岩的笑声并没有感染程椋,反倒是火上浇油。那时候谢澜川进来了。自以为来为程椋解围的谢澜川,实则为万松岩解围:“叶哥马上来,我来收拾房间。”
电话那头的万松岩,因为信号的不稳定,断断续续地对程椋说:“你工作吧,我不打扰你。”
电话的忙音使得程椋摇摇欲坠,他随手将信纸丢进了床头柜。谢澜川却严阵以待地将他们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程椋从未见证此般奇景,诧异道:“我们要拍团综?”
“不是。”谢澜川说,“我编的舞不连贯,怕他看见会不高兴。我们尽可能少一点地方让他挑刺。”
程椋哑然。他捞出床头柜里揉皱的信纸,郑重其事地夹进了书页。他们出门时,洪星和Neil已然规矩地坐在叶哥的面前。
洪星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创意。”
Neil翻译了一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紧锁眉头的叶哥,勉强接受了他们的芝士蛋糕:“年轻人想法比较独特,也许你们会遇见知音。”
“程椋和小川来了!”
洪星回头欣喜地说,“我们老大已经写完了《U》。”
几天前的凌晨,程椋才把《U》的初稿交给Neil。晚睡的Neil马不停蹄地合上歌词与旋律,天亮之前他把初版的《U》发给程椋,然而程椋早就安然入睡。
他们两个昼夜完全颠倒了一个星期,以至于程椋很少在家里看见这位队友。此时Neil把他与程椋合作的部分向叶哥展示道:
“遵守诺言从不失信,约好必会重聚。”
“不愿意做亡命之徒,当然胜券在握。”
《U》获得了更高的评价,叶哥称赞道:“没有问题。”
他临走前为Turquoise四人上起最后一课:“要是你们有歌词唱的出息就好了。”
编舞的谢澜川被遗忘在角落。他一言不发地趴在窗口,久到程椋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故,才听见他长吁短叹:“被子白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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