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舞蹈的场地征用在瑜伽室。酒店提前为Turquoise打理一番。推门而入时,外行的叶哥聒噪地连连赞叹,不比公司专业的舞蹈室逊色。
身为舞蹈担当的谢澜川,来到瑜伽室仿佛荣归故里,连将背包从肩上甩下的动作都格外气宇轩昂。他拍拍手分配众人各自的任务:“其他人按照原来的节奏练习,我单独负责万松岩。”
分明是应该征得满堂喝彩的场合,Neil却突如其来地干咳不止。
先前一贯的好行小慧,使得谢澜川对胸怀类似的Neil了如指掌。排除封闭的房间激发Neil花粉过敏的情况,Neil的用意实则十分明了——
“我不能教万松岩。”
像是被邪灵附体,再度焕然一新的谢澜川,唐突地指出,舞蹈一直是主唱Neil的短板,而笨手笨脚的洪星会把自己绊倒。
演出的成败因素当然要移交给宝贵的队长:“我要去救他们的命,万松岩只好交给你啦。”
连一贯对程椋言听计从的洪星,都站在了谢澜川一侧:“说得对。”
站在洪星的角度,万松岩和谢澜川不能一组另有他因。出道前公司严格管控体型,不习惯饥饿的万松岩,偷偷将花瓶背后作为藏匿零食的据点,但是被嗅觉敏锐的谢澜川一扫而空了。
零食之仇怎能释怀:“谢澜川的命也是命。”
同样身为集体宿舍的主人,程椋却对此一无所知。抛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消失的零食不提——半道出家的程椋,通过面试纯粹是靠外型而非内在,难道已经达到可以教人的水平了。多么难以置信。
他半是好奇半是表达愤怒地问谢澜川:“我怎么教万松岩。”
“你没问题的。”
叶哥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和谢澜川比,去看看其他团。”
事实是偶像团体的蛋糕实在令人垂涎三尺。某些排到二三线的男团里,顶着不如程椋的脸,在专业领域一事无成的大有人在,乃至整个团队的水准都是如此。
早年出道的Turquoise,身居高位依旧努力弥补缺点。曾经不足为奇,现在居然堪称良心。
“你要是力求完美,就别想着把你九十一分的舞蹈提升到九十二分。”
说这话时叶哥意味深长,他覆在程椋肩上的手,暗自朝万松岩的方向发力,“少在家里和洪星他们打游戏,日常生活也要充实起来。”
个子与万松岩齐平的Neil,轻而易举地从叶哥手中掰走了程椋:“我们老大已经很完美了。”
离开了叶哥实属清静。然而这份从叶哥手中脱身的,不明不白的人情,自他们向瑜伽室角落进发的途中开始,程椋同样不明不白地开始偿还了。
等他迟迟反应过来时,万松岩已然笑眯眯地站到了他的对面。
然后跟在他们身后的谢澜川,宣布起编舞时自己别有用心的安排:万松岩所顶替的伴舞,恰好是与程椋互动最多的一位,几乎一直在程椋身后伴舞。其舞蹈动作与程椋的十分相似。
“我把录像发给你。”谢澜川说,“你看一遍就能教万松岩啦。”
谢澜川传输文件时,受大洋彼岸不同的空气刺激,格外活跃的叶哥,锲而不舍地从瑜伽室的一侧追他们到另一侧,又开始谱写他的思路:
料想伴舞好似菜肴中的调料般不可或缺,然而主角无论如何都依旧属于Turquoise。再说音乐节的舞台布景,打在伴舞身上的灯光寥寥可数。
而且身着深色服装的伴舞,都要以黑巾蒙面,简直是黢黑一片:“其实我去当伴舞也没问题。”
福至心灵的叶哥,提及半个小时前,程椋在房间里倾诉的顾虑:“万一有粉丝认出万松岩怎么办。”
叶哥的自告奋勇并不抚慰人心。向程椋发送文件的谢澜川,迫不及待要把叶哥发送走。他与Neil一起推搡叶哥时,不忘回头警告程椋:“你们快开始。”
Turquoise如今训练的强度远超于五年前,何况明晚演出在即。被返聘回来做练习生的万松岩,是否能适应他们的节奏都是难解之谜。
但是程椋气定神闲。
“现在我是你的老师。”
有远比演出还重要的身份位次。始终屈服万松岩之下的程椋,意图奋力反抗却无可奈何。终于被他盼来扭转乾坤的局面。他现在的神情何止是扬眉吐气。
可是眼前的万松岩没有程椋预料之中的挫败。不仅是平静,乃至雀跃地接受了一切。
“程老师(听上去像在挑衅,程椋不禁想着)。”
万松岩略微欠身,“我很乐意听你指导。”
这不对劲——程椋得寸进尺地试探道:“你要听我的。”
但是万松岩几乎喜形于色。纵使他拼命维持一贯的冷静,程椋也能轻而易举地识破他上翘的嘴角:“没问题(他只是微笑唇而已,保持冷静。程椋这样告诉自己),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心怀疑惑的程椋,匆匆低下头。他以研究舞蹈视频为由的,盯着屏幕里伴舞不断变换的身姿思索:
难道这番屈辱,微妙的只是程椋一厢情愿吗?战胜万松岩的滋味多么平淡无奇,简直比矿泉水都索然无味。
“你还好吗。”
万松岩打断了他的沉思,“我需要做什么。”
程椋则是委屈地盯了他一阵。好不容易他才开口问道:“你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复出时的程椋,认定自己处处高万松岩一截的思维被事实碾得粉碎。
无可奈何求助于万松岩的时刻,他仗着曾经在Turquoise共事的恩情(连降温时去万松岩学校送衣服的事情都翻了出来),享受万松岩提供的便利却认为是理所应当。
如今落得如此地步。好像掌握天气预报机密,始终对另一方嘘寒问暖的变作了万松岩。甚至还有更加直白的走向——
“被反攻了。”程椋迅速改口道,“一直都是你领先在我前面。”
或者站在万松岩的角度上说:“我只是个爱豆,怎么能够教你这位影帝。”
垂下头的万松岩仿佛在沉思。他额前的刘海柔顺地自额头滑下,英俊的眉眼自发丝间隐约可见。
原生态的发型锐减了万松岩的侵略性,程椋却想到的是舟车劳顿,连外形一贯保持利落的万松岩也来不及打理。
他听见万松岩说:“其实我一直都对你……”
要开始了吗!
“我一直把你当成哥哥对待。”
所以他们是一家人,不会勾心斗角。况且职业不该区分高低贵贱人人生来平等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连虚无缥缈的朋友的承诺都被搬了出来,“朋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
他在说什么?从被安排长兄的头衔开始,程椋进入了长而久的闷闷不乐之中。好像万松岩以如此敞亮的借口,就能够掩耳盗铃一样。
手机里下载的视频不知道躺了多久,那时程椋终于点开;分明一拖再拖的是他自己,他却催促万松岩:
“时间要来不及了。”
出乎意料的是万松岩出类拔萃的学习能力,并不局限于书籍。无论程椋以多么高要求评判万松岩的成果,他都难免称赞。从生疏到得心应手,不过短短几个钟头。
不久后的合舞时分,程椋拒绝了谢澜川放任他们在一旁单独训练的提议。他要求万松岩一同加入集体排练之中:“绝对没有问题。”
他这样向谢澜川担保:“相信我的水平。”
但是副歌部分,原本应该支撑在万松岩大腿,而自后方一跃而前的程椋,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他与万松岩一起滚落在地。
那两个一起摔倒的人实在是惨烈,谁还有心情继续排练——至少谢澜川没有。为图复盘顺利,负责给每次排练录像的谢澜川,打着关心程椋的幌子(实际上想偷懒参半),来到镜子前捡起正录制的手机。
回溯的录像中,无论是程椋还是万松岩,各自的动作都无懈可击。连在副歌部分,与他们毫不相干的洪星都感慨:“我看不出错误。”
“要不改改动作。”
这时候谢澜川的插科打诨就不太可爱了,“你们离得这么近,不如亲一下。”
他不忘补充道:“A市音乐节限定。”
“谢澜川。”
好久没听见程椋以如此义愤的语调说话。谢澜川头一回知道自己的名字能如此暗含杀机。
这种以情爱关系为乐的言论,换做平时程椋当然付之一笑。但是现在多么紧急的关头,居然拿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开玩笑,“给我严肃点。”
问心有愧的谢澜川,只能说:“对不起。”
这位队长显然没有放弃对刚树立起来的威严,进行深入的塑造:“主办方请我们演出,不是请我们开玩笑的。”
“对不起。”
“不要说主办方和粉丝了。这样怎么对得起你自己?”
“对不起。”
后来洪星也莫名其妙加入了道歉之中。尽管兢兢业业的洪星,和谢澜川不合时宜的玩笑毫无关系。他还是如法炮制道:“对不起。”
从叶哥手中救下程椋的Neil,在一声声的道歉里顺手解救了谢澜川。解决的办法正是程椋和万松岩单独进行副歌处的表演。如此简单的方案,硬是等谢澜川全身心被否定后才提出。
进入众人包围圈之中的程椋和万松岩,众目睽睽之下,配合得果然分毫不差。
“刚才的失误是谢澜川害的。”
洪星愤懑不平,“都怪谢澜川。”
麻木不仁的谢澜川,遭受攻击已然懒得争论。他请各位回归原位练习:“过一个小时我们换服装彩排一次,辛苦大家。”
他说完后洪星退后与Neil并排站立。谢澜川顷刻间变得憔悴的身形离他们逐渐远去,洪星则是嚼着他的背影:“这么恶毒的人,居然会说辛苦大家。”
重新回到角落里的程椋,姑且把方才的失误抛在一旁不谈,平心而论,万松岩作为伴舞的水平完全达标了。
“我觉得我们没有问题。”
说完这话的程椋,预备宣布休息前忽然灵光一闪。难怪万松岩对舞蹈如此之快速:“这位影帝,你是不是在表演‘我的伴舞’。”
听完这话的万松岩则是哈哈笑了。他请程椋不要忽视,他做练习生时也是夜以继日地加训:“做什么都不容易。”
早年的回忆涌上程椋心头,不止是自己独揽花瓶的重任:“我记得你是ACE。”
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惊奇的万松岩,自程椋来看,他的表演痕迹却是略显刻意。总归程椋听见他有些吹捧的话语:“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出道前刻骨铭心的日子里,永远都在废寝忘食。往往是优等生的万松岩,唱歌抑或舞蹈处处压程椋一头,甚至程椋引以为傲的外貌也被穷追不舍;
但那时候程椋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往后推进几年,连万松岩偶尔提一些指导性的意见,程椋都能恼火半天。
播种屈辱的土壤浮现在眼前,程椋才看清他一切基于万松岩的负面情感源于他对万松岩的爱。
微妙的因爱生恨,遭受时间的冲刷,前者的爱被无情地遮挡住了。
……
“不过训练真的很辛苦。”万松岩突如其来地感概,“还好退队了。”
“说什么呢。”
程椋则是毫不留情地打掉万松岩伸来的手。他已然失去了五分钟前的感动,而威胁万松岩道,“给我练到明天天亮。”
谢澜川:错了,下次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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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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