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十四只猪

第二天。

一个小型猪场的建立、只需要一天。

更加大规模的猪场,也只需要两人两天。

改造一个原本就有的猪场,时间相对就更少了。

朱世昌拎起最后一桶水泥,熟练地翻着铲子,拍到墙上,抹匀往后一退。

这里完工。

接下来等待晾干就好了。

只剩一面了......

脚步声从另一处传来,他根本无需转头,就会被盖一脸毛巾,和被塞了一陶瓷杯的水。

水量不多,但因为碰撞轻微摇晃,溢出了一些,打湿了他的胸膛一点布料。

他揪住毛巾,擦了擦脸,假装控诉。

“玉兰,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林玉兰走到他旁边,把他刚放下的水泥桶拎起,放到更高的位置。

“接下来就只有这里要补了,对吧?”

朱世昌喝着水,眯着眼睛点点头,汗水从他的额间流下。

只见林玉兰学着他之前的动作拍打两下,铲起混凝土往墙上一拍,刮弄两下就平了。

一眼就把他做工模样学了个八成走。

朱世昌摇了摇头,“还好你是要养猪的、不然我的生意都要被你抢走了。”

“这个也挺好玩的。”

林玉兰抹着混凝土说,尤其是看着红色砖头被深灰色均匀覆盖住的时候,有种莫名其妙的治愈感。

好玩?

朱世昌有些失笑,他喝空最后一滴水,把杯子放在一旁,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折好放在杯子一旁。

“好了,老板。”

他把铲子接过,用肩膀轻微将她移开。

“接下来还是让我来吧。”

林玉兰倒是没反驳,她后退一步,看着他完成最后一面墙。

混凝土的气味、接近于无。被加入水之前的状态更贴近尘土,倒出来乌拉拉飘起一片。

更明显的是铁铲在砖石上剐蹭的声音,刺啦啦的。

不过——林玉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些奇怪的气味。

有点刺鼻、一种、浓重的、难闻的气味。

她挑眉看了看之前一贯齐整的、现在灰头土脸的朱世昌。

原来他是工作时候完全不注意个人卫生的类型啊。

可又有点不对。

她退后一步,装作在检查墙面,打量着忙碌的青年背影。

这不是汗水发酵的味道。

而是一种恶臭的——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的生命中有关联的元素。

生命?

**的鸡蛋、流脓的猪骨——

林玉兰恍然大悟。

这种恶臭的气味、是属于死亡的味道。

她走近一些,那股皂角气味下的臭味就愈加明显。

不远处的树木摇晃,她余光看到就知道是金珠子在玩秋千。

视线收回到面前的青年,她侧头看他,直截了当的问。

“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朱世昌拍打铲子的动作顿住,继续往墙上抹着,声音平常的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身上有味道。”

林玉兰说,看着朱世昌的后脑勺,金珠子给她留下了一点阴影,总觉得其他人也会激动的时候直接180°转过来。

但还好,朱世昌是个人类。

他放下铲子,把身体转过来,回看她。

“什么味道?”

“臭味。”

她说。

眼见面前的人抬起袖子,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疑惑的说着。

“没有啊。”

林玉兰皱起鼻子,“你也遇到什么了吗?”

青年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也?”

“玉兰,你遇到什么了?”

他走的更近一步,气味更加明显,林玉兰有点窒息。

“别走过来,真的,你闻不到吗?”

朱世昌摇了摇头,再低头拎起领子闻了一下。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玉兰——”

他叹气,耸了耸肩。

“如果实在要说,或许就是我奶奶的味道吧。”

“你,你奶奶?”

林玉兰的眼睛轻微睁大,难以想象死亡能与自己熟悉的人物相连、在父亲离去这么久远以后。

朱世昌却轻松的应下,声音透着诡异的平静。

“是呀,我回来以后,就发现奶奶再也不说话了。”

“所以我把她收起来,等她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会和我说话了。”

话里的信息量让林玉兰瞬间毛骨悚然,她吞了口水,捏住手指。

“朱奶奶是、”

朱世昌自顾自的接过话,“我不在的时候,有只死老鼠咬了她——”

他的眼神透过林玉兰到更远、不知名的地方。

“我会把它找出来、用它来祭奠奶奶的。”

老鼠这个词汇出现概率还真是有点大,对吧?

不论是她对金珠子的描述、还是青青那边的转述。

被拿走的、被吃下的、奇异的与同一个人链接着。

也会和朱奶奶遇到的事情有关吗?

还会有更多因此死去的人吗?

林玉兰揉了揉太阳穴,久违的感到头痛。

她挽起袖子,选了个平坦点的坐下来,看着朱世昌,拍了拍地板。

“坐吧,我们谈谈——或许会有一些发现。”

朱世昌盯着她一会儿,拉平了修饰冷意的嘴角,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谈什么?你家里谁死了?”

“没死,但有个一直被人跟着。也有被投毒差点死的。”

林玉兰没有被对方的话触怒,事实上她下意识想反问:你家谁死了?

忍住了。

她问着,“朱三金,你认识吗?也是姓朱,目前在首都那边学药剂的,说有什么‘神迹’之类的东西,给我朋友投毒。”

“朱三金?”

朱世昌念着这个名字,“朱家人少,没听过这名、但是——”

他皱着眉头,思索自己应不应该说。

沉默半晌,他还是开口了。

“但是,我家还有一个孩子,和我差不多大。很少出门、没有身份、奶奶死后,他也消失了。”

“不太能对得上。”

林玉兰拿起一把树枝画着,“朱三金我见过。和我一起上过小学,后面去省里上学、最后考去了北京。”

“但是他从小性格恶劣、我抓到他不止一次欺侮同学。”

林玉兰思索着,“后来没有交集,具体也不清楚他的父母名姓。”

“还有神迹什么的?你们家有那么多年历史,不会真的有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吧?”

朱世昌的视线茫然的落在林玉兰胡乱画出的线条上。

他的手落到腰间的长针上,摇了摇头。

“如果是他,如果那个“神迹”是真的,或许是有其他人在帮他。”

“帮他拿到了身份、上学、以至于最后能够去到——”

他的手点到林玉兰画着的星星位置。

“这里,去继续研究他们发现的‘神迹’。”

“为什么会选择他?”

他轻声问。

林玉兰收紧了树枝,

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为什么能够获得这些?

“是因为、这个东西就是他发现的。”

林玉兰低下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十几年前捧着半个鸡蛋如获珍宝的金珠子、

一无所知的被掳走、被刮去身上的所有、反反复复的黑暗岁月——

那些抢夺的东西、居然被称为‘神迹’?又用在她的朋友身上?

想到李青青的眼泪,说着食管被插入呕吐的痛苦、对食物的畏惧和那时灼烧的痛觉——

她手上的树枝用力按了下去,折成两半。

“就是他。”

林玉兰轻声说,看着朱世昌的眼睛亮的出奇。

“一定是他。”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朱世昌的手放了下来,伸出来,扒拉了两下被林玉兰按碎的树枝,像拼图一样把它们重新拼好。

“我可以确定他和奶奶有关、但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那个朱三金呢?”

“直觉。”

林玉兰说。

“你没有吗?当所有东西铺平出来,即使明面上没有任何联系,可你就是会有一种感觉。”

“一种找到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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