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个小型猪场的建立、只需要一天。
更加大规模的猪场,也只需要两人两天。
改造一个原本就有的猪场,时间相对就更少了。
朱世昌拎起最后一桶水泥,熟练地翻着铲子,拍到墙上,抹匀往后一退。
这里完工。
接下来等待晾干就好了。
只剩一面了......
脚步声从另一处传来,他根本无需转头,就会被盖一脸毛巾,和被塞了一陶瓷杯的水。
水量不多,但因为碰撞轻微摇晃,溢出了一些,打湿了他的胸膛一点布料。
他揪住毛巾,擦了擦脸,假装控诉。
“玉兰,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林玉兰走到他旁边,把他刚放下的水泥桶拎起,放到更高的位置。
“接下来就只有这里要补了,对吧?”
朱世昌喝着水,眯着眼睛点点头,汗水从他的额间流下。
只见林玉兰学着他之前的动作拍打两下,铲起混凝土往墙上一拍,刮弄两下就平了。
一眼就把他做工模样学了个八成走。
朱世昌摇了摇头,“还好你是要养猪的、不然我的生意都要被你抢走了。”
“这个也挺好玩的。”
林玉兰抹着混凝土说,尤其是看着红色砖头被深灰色均匀覆盖住的时候,有种莫名其妙的治愈感。
好玩?
朱世昌有些失笑,他喝空最后一滴水,把杯子放在一旁,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折好放在杯子一旁。
“好了,老板。”
他把铲子接过,用肩膀轻微将她移开。
“接下来还是让我来吧。”
林玉兰倒是没反驳,她后退一步,看着他完成最后一面墙。
混凝土的气味、接近于无。被加入水之前的状态更贴近尘土,倒出来乌拉拉飘起一片。
更明显的是铁铲在砖石上剐蹭的声音,刺啦啦的。
不过——林玉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些奇怪的气味。
有点刺鼻、一种、浓重的、难闻的气味。
她挑眉看了看之前一贯齐整的、现在灰头土脸的朱世昌。
原来他是工作时候完全不注意个人卫生的类型啊。
可又有点不对。
她退后一步,装作在检查墙面,打量着忙碌的青年背影。
这不是汗水发酵的味道。
而是一种恶臭的——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的生命中有关联的元素。
生命?
**的鸡蛋、流脓的猪骨——
林玉兰恍然大悟。
这种恶臭的气味、是属于死亡的味道。
她走近一些,那股皂角气味下的臭味就愈加明显。
不远处的树木摇晃,她余光看到就知道是金珠子在玩秋千。
视线收回到面前的青年,她侧头看他,直截了当的问。
“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朱世昌拍打铲子的动作顿住,继续往墙上抹着,声音平常的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身上有味道。”
林玉兰说,看着朱世昌的后脑勺,金珠子给她留下了一点阴影,总觉得其他人也会激动的时候直接180°转过来。
但还好,朱世昌是个人类。
他放下铲子,把身体转过来,回看她。
“什么味道?”
“臭味。”
她说。
眼见面前的人抬起袖子,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疑惑的说着。
“没有啊。”
林玉兰皱起鼻子,“你也遇到什么了吗?”
青年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也?”
“玉兰,你遇到什么了?”
他走的更近一步,气味更加明显,林玉兰有点窒息。
“别走过来,真的,你闻不到吗?”
朱世昌摇了摇头,再低头拎起领子闻了一下。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玉兰——”
他叹气,耸了耸肩。
“如果实在要说,或许就是我奶奶的味道吧。”
“你,你奶奶?”
林玉兰的眼睛轻微睁大,难以想象死亡能与自己熟悉的人物相连、在父亲离去这么久远以后。
朱世昌却轻松的应下,声音透着诡异的平静。
“是呀,我回来以后,就发现奶奶再也不说话了。”
“所以我把她收起来,等她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会和我说话了。”
话里的信息量让林玉兰瞬间毛骨悚然,她吞了口水,捏住手指。
“朱奶奶是、”
朱世昌自顾自的接过话,“我不在的时候,有只死老鼠咬了她——”
他的眼神透过林玉兰到更远、不知名的地方。
“我会把它找出来、用它来祭奠奶奶的。”
老鼠这个词汇出现概率还真是有点大,对吧?
不论是她对金珠子的描述、还是青青那边的转述。
被拿走的、被吃下的、奇异的与同一个人链接着。
也会和朱奶奶遇到的事情有关吗?
还会有更多因此死去的人吗?
林玉兰揉了揉太阳穴,久违的感到头痛。
她挽起袖子,选了个平坦点的坐下来,看着朱世昌,拍了拍地板。
“坐吧,我们谈谈——或许会有一些发现。”
朱世昌盯着她一会儿,拉平了修饰冷意的嘴角,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谈什么?你家里谁死了?”
“没死,但有个一直被人跟着。也有被投毒差点死的。”
林玉兰没有被对方的话触怒,事实上她下意识想反问:你家谁死了?
忍住了。
她问着,“朱三金,你认识吗?也是姓朱,目前在首都那边学药剂的,说有什么‘神迹’之类的东西,给我朋友投毒。”
“朱三金?”
朱世昌念着这个名字,“朱家人少,没听过这名、但是——”
他皱着眉头,思索自己应不应该说。
沉默半晌,他还是开口了。
“但是,我家还有一个孩子,和我差不多大。很少出门、没有身份、奶奶死后,他也消失了。”
“不太能对得上。”
林玉兰拿起一把树枝画着,“朱三金我见过。和我一起上过小学,后面去省里上学、最后考去了北京。”
“但是他从小性格恶劣、我抓到他不止一次欺侮同学。”
林玉兰思索着,“后来没有交集,具体也不清楚他的父母名姓。”
“还有神迹什么的?你们家有那么多年历史,不会真的有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吧?”
朱世昌的视线茫然的落在林玉兰胡乱画出的线条上。
他的手落到腰间的长针上,摇了摇头。
“如果是他,如果那个“神迹”是真的,或许是有其他人在帮他。”
“帮他拿到了身份、上学、以至于最后能够去到——”
他的手点到林玉兰画着的星星位置。
“这里,去继续研究他们发现的‘神迹’。”
“为什么会选择他?”
他轻声问。
林玉兰收紧了树枝,
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为什么能够获得这些?
“是因为、这个东西就是他发现的。”
林玉兰低下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十几年前捧着半个鸡蛋如获珍宝的金珠子、
一无所知的被掳走、被刮去身上的所有、反反复复的黑暗岁月——
那些抢夺的东西、居然被称为‘神迹’?又用在她的朋友身上?
想到李青青的眼泪,说着食管被插入呕吐的痛苦、对食物的畏惧和那时灼烧的痛觉——
她手上的树枝用力按了下去,折成两半。
“就是他。”
林玉兰轻声说,看着朱世昌的眼睛亮的出奇。
“一定是他。”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朱世昌的手放了下来,伸出来,扒拉了两下被林玉兰按碎的树枝,像拼图一样把它们重新拼好。
“我可以确定他和奶奶有关、但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那个朱三金呢?”
“直觉。”
林玉兰说。
“你没有吗?当所有东西铺平出来,即使明面上没有任何联系,可你就是会有一种感觉。”
“一种找到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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