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门被直接踹开,烟尘四散中,明遥一把拽过静夫人,虚虚掐住她的脖子。
静夫人也十分上道:“城主大人!救我!”
魏奇身边新人甚多,都快忘了这位对他予取予求的静夫人,倒是对新来的小美人儿十分惊奇。
前两天她那么快就低头,搞得他兴致都低了几分,昨夜才去了雁儿那里,没想到是自己低估了她,竟然不声不响憋了个大的。
魏奇理所当然地认为明遥劫持静夫人是为了威胁他,好让自己离开城主府。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魏奇只觉得幼稚。
“美人儿,城主府有哪里不好吗,为何总想着往外面跑?”
“来人呐。”魏奇一挥手,身后四个护院齐齐上前。
“虽然我对美人儿你甚是喜爱,但也不能坏了城主府的规矩。”魏奇负手而立,“去,把她和雁儿关在一起,让她瞧瞧违逆本城主会是什么下场。”
听到这话,静夫人忍不住借着袖子的遮掩用力握了握身后明遥的胳膊。
明遥本以为想要见到佟映雁还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竟然会如此顺利。她毫无章法地和攻上来的护院动了几下手,没有悬念地被他们控制住了手脚。
“带走!”
明遥被他们带往佟映雁的院子,离开前,正看见魏奇一脸做作温柔,上前安抚受惊的静夫人。
*
佟映雁院子里的景观和自己院子里的别无二致,看了这些以后,明遥便意识到魏奇怕是一点儿也不将这些姑娘们放在心上,只是给她们安排了一个不错的住处罢了。
“进去!”
护院举止粗鲁地把明遥推进房间,“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明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静静打量着这间屋子,最眼前的还是那扇屏风,现在还是大白天,那屏风上仍然是两只可爱的小猫咪。
不过明遥知道看似正经的屏风暗藏玄机,因此对着这屏风也不忍直视。
依照昨夜的情况和魏奇说的话,佟映雁现在应该就在房间里,只是……自己进来这么久了,房间里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明遥绕过屏风,试探着走进内间。
没想到,雕花大床上,手脚拴着金色锁链的少女竟然仍旧赤身**地躺在上面!
凌悬恪守男德,丝滑地转身闭眼开始怒骂:“狗东西!”
躺在床上的佟映雁本来懒得睁眼睛,迟迟等不到动作才忍不住冷笑:“怎么,这次又有什么花招?”
明遥背对着佟映雁拿起一件衣袍,深吸一口气后,转身摸索着给佟映雁盖上了衣袍。
躺在床上的佟映雁意识到不对劲,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
盖上衣服后,明遥才睁开双眼,她先回答了佟映雁的问题:“佟姑娘,我也是被抓进来的,被城主关进来惩罚。”
佟映雁一听就知道魏奇打的是什么主意,轻嗤一声,没有在意魏奇这个举动对自己的羞辱意味。
她无所谓地问:“你做什么了?”
“我劫持了静夫人,城主说我不能坏了城主府的规矩,才把我关进来的。”明遥挑着些东西
“小静?她……还好吧?”
明遥没想到佟映雁竟然认识静夫人,这两人会有什么渊源吗?
“静夫人她,应该过得还挺好的?在城主府中还挺自由的。”
“自由?呵。”佟映雁嘲讽地笑了一声,“牢笼里的自由也叫自由吗。”
“佟姑娘,”明遥离佟映雁近了些,“你和静夫人认识吗?”
“小静……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
静夫人本名孙静,也是从小在风烟城长大的孩子。
和佟映雁不同,她父母双全,没有经历过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
但她并没有因此比佟映雁更幸福。
孙家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把传宗接代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他们满心期待能够生个儿子,怎能接受生了这样一个赔钱货?
因此孙静在孙家的生活可谓水深火热,孙家父母对他没个好脸色,动辄打骂,孙静小小的身体经常因此遍体鳞伤。
左邻右舍的孩子看菜下碟,第一次欺侮她后,见没有大人替她撑腰,便变本加厉,把她当成个受气包,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发泄在她的身上。
寻常人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对待,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子?
但偏偏孙静撑下来了。
孙静天生就是个乐天派的性格,父母打骂她,她就偷偷跑到空地上,抬头看天空上的云朵和星星;别人欺负她,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还交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一只白猫。
白猫瘦得皮包骨头,浑身脏兮兮的,身上的毛甚至打绺了,一瘸一拐地经过孙静的身边。
——“咪咪,你也被人欺负了吗?”
从那以后,孙静和咪咪就成了好朋友,虽然她的生活本就拮据,但她还是偷偷地给咪咪带一点剩下的食物,和咪咪一起到垃圾堆里捡吃的,到井边借一点水给咪咪梳理毛发,这让她本来贫瘠的生活多了一点慰藉。
过了一段时间,咪咪竟然从当初瘦瘦小小的小流浪猫,变成了毛色漂亮的小公主。
孙静的世界也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有一次,咪咪调皮跑到了屋顶上,但它胆子又小得很,缩在屋顶瑟瑟发抖。孙静急得团团转,她不敢去找爹娘来帮忙,自己也没有其他朋友,急病乱投医,去向城里的捉刀人求助。
说起来也是她运气好,平常捉刀人哪儿会理会这种小事?只是当时有个小女孩撒泼打滚要当捉刀人,要接任务,大家正发愁呢,上哪儿找个不危险的任务糊弄她?
结果瞌睡来了送枕头,于是大家兴高采烈地接待了孙静,并把佟映雁打包送给了她。
孙静因此和佟映雁有了交情。
再往后,热爱打抱不平的女侠佟映雁偶然经过一户人家,发现这家的男女主人竟对一个小女孩拳打脚踢,她岂能坐视不理?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他俩一个左勾拳一个扫堂腿把男女主人打得哇哇叫,然后惊奇地发现,她救下来的小女孩竟然是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对象——孙静。
男女主人在佟映雁的武力威胁下,连声保证自己之后肯定不会把家庭矛盾发泄到孙静身上,佟映雁便放心地离开了。
只能说佟映雁处世不深,这种人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孙家父母被一个丫头片子下了面子,他们怎么会乖乖咽下这口气?
房门一关,他们转眼就摘下了和善的面具,变本加厉地对待孙静。
若不是因为她,他们怎么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奶娃娃打得鼻青脸肿?
若不是因为她,他们怎么会一直被家族里的人嘲笑?
若不是因为她,他们怎么会生不出儿子?!
孙家父母越想越魔怔,越打手下越没有轻重,孙静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咽气了。
“喵——!”
一阵凄厉的猫叫声响起,孙静艰难地睁开沾了血的眼睛,发现竟然是咪咪。
咪咪亮出尖利的爪子,趁孙家父母没有防备抓烂了他们的脸,用力很深,血肉模糊。
“啊!这个小畜生!”
咪咪是趁其不备才得了手,但现在他们反应过来了,咪咪怎么可能是他们两个成年人的对手?
孙家父母的出气对象从孙静变成了咪咪,咪咪的叫声本来还十分尖利,后来越来越低,越来越弱。
“咪咪……咪咪……”
孙静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咪咪在她眼前没了声息。
此后一直很多年,孙静小时候明明挨了无数打,但都因为时间变得记忆不清,只有这一次,她觉得很疼很疼,甚至午夜梦回时,身上都带着一阵阵的幻痛。
孙静抱着死去的咪咪逃离了这个她住了十几年的家,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她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挖了个土坑,潦草地给它立了个碑。
她浑身脱力地仰躺在地上,看着自己见过无数次的星星,第一次感到痛苦和绝望。
之后她便消失在风烟城中。
“我不知道我那次的行为会导致小静那样的遭遇,如果当初我没有走过那户人家,阻拦她的父母的话,或许之后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后来发生什么了?”
“后来……小静跟我说……”
孙静离开了风烟城这个伤心地,她一路乞讨,一路向南走,琉璃州物阜民丰,或许会比风烟城好过一些。
但命运并未怜惜这个可怜的女孩。
孙静走了不久,遇见了第一个农庄。那时她饥寒交迫,险些要饿晕了。她头晕目眩地,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那户人家有个生来痴傻的儿子,偏又穷酸得很,附近都没有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苦,儿子年龄越来越大,他的父母急得要死,就是这个时候,孙静送上门来了。
孙静在这户人家里吃到了人生中最丰盛的一顿大餐。其实那顿饭也说不上多好,只是她从小便只能吃家里的剩饭剩菜,离开风烟城后又风餐露宿,第一次有机会吃到一顿正经饭菜,心里感动得都要哭了。
没想到琉璃州百姓竟如此热情,或许是与他们生活十分富裕有关。
孙静心想,看来这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自己积攒了那么多年的苦难,或许就是为了现在幸运一把吧?
但她吃完饭后就人事不省了。
再次醒来时,她的脑袋仍然昏昏沉沉,浑身提不上一点力气。
但她意识到,自己身上换上了一套红色的衣服。
热情招待她的那对夫妻对她说,他们救了自己的命,就得以身相许报答他们的恩情。
然后……
然后孙静被摁着,与他们的儿子圆了房。
孙静最开始也逃跑过,但很快被抓了回来,她的脖子被拴上铁链,日日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那对夫妻留下她,自然是为了给他们儿子传宗接代,但或许是他们儿子先天不足,这么多年来,孙静的肚子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但他们自然不会认为这是他们宝贝儿子的原因,只会怒骂孙静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对她愈发苛待。
呵,竟也不知,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一直到今年,他们还是看不到抱孙子的希望,终于坐不住了。
听说风烟城外的沐坪山上有一座很灵的寺庙,他们带着宝贝儿子和孙静,一起前往沐坪山。
正巧前往城外视察的少城主魏奇看上了柔柔弱弱、但对丈夫没个好脸色的孙静,色心一起,杀了她的丈夫和公婆,把她藏进了府中。
其实当时,孙静挺感谢魏奇的。
和谁做不是做?起码跟着魏奇她还能吃饱穿暖、不用挨打呢。
魏奇把孙静带回来是看中了她对丈夫不假辞色的那股子劲儿,结果偏偏孙静进了城主府之后,让她做什么她做什么,魏奇很快就没了兴趣。
不过他也没有亏待孙静,照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让她很是过了一段享福的日子。
不过魏奇自打那之后就心痒痒,一心再找个对他爱答不理的,正巧一伙镖客搞砸了他的差事,他便以此要挟,让他们替他网罗附近良家女子。
自此,沐坪山山匪猖獗,风烟城人心惶惶。
佟映雁接到任务找到失踪的姑娘们,她摸到春风寨,又深入虎穴探进城主府,结果被魏奇发觉,她慌乱中躲进了静夫人的屋子,二人互相认出了对方,静夫人让她躲在自己房间里,但两天后还是被魏奇发现,还是佟映雁主动顶罪,才没有牵连到静夫人。
*
明遥从静夫人那里得知佟映雁的故事,又从佟映雁的口中听到静夫人的往事,二人的经历都让她百感交集,十分动容。
她们二人,一个无父无母,但所遇俱为善良之人,自由如□□,永远被爱包围;一个双亲俱在,却举目皆是豺狼虎豹,漂泊若无根浮萍,始终不得解脱。
或许也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佟姑娘,”明遥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想离开吗?”
“离开?”佟映雁只当她在说笑,“城主府内的护院皆是实力非凡的灵使,如何出的去?”
难道她不想离开吗?她已经尝试过了,这些锁链就是尝试的代价。明遥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灵使,如何离得开这铜墙铁壁的城主府?
明遥知道佟映雁不相信自己的实力,她右手抬起佟映雁的手腕,金色锁环已经磨破了皮肉,细弱的手腕衬得这一幕更加让人怜惜。
明遥左手施展法诀,聚风成刃,小心翼翼地切断了锁环,避免伤到她的手腕。
佟映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锁环的材质十分坚硬,不然她也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最起码以她的能力是弄不断这锁环的,没想到被魏奇关进来的这个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明遥如法炮制切断了另外三个锁环,对她说:“佟姑娘,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来解救这些姑娘们的。你别担心,我现在去春风寨,把那些山匪押过来,当众揭露魏奇的真面目,让大家都能回家。”
佟映雁捂住胸口盖着的衣袍坐起身,她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床了,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
“就算你带着山匪揭露了魏奇的真面目,那些姑娘们的家人都是普通百姓,如何奈何得了身边灵使护卫的魏奇?”
“姑娘不必担心。”明遥温声向她保证,“我必不会任这等心术不正的衣冠禽兽逍遥世间。”
不用等她动手,凌悬就恨不得劈了魏奇。
佟映雁听了明遥的话后,低下头看着衣不蔽体的自己和伤痕累累的手腕,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沉默许久后,她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而后若无其事地抬头,问明遥:“姑娘,不知你可有什么武器,可借我防身?”
明遥没有多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匕首,递到佟映雁面前:“不知这匕首是否可行?”
佟映雁缓缓握住这把匕首,抽出刀鞘,冷光一闪,不知是匕首的锋芒还是她眼中的寒光。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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