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契约已成！”
那张狂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半空中。
明遥和凌悬破门而入，还来不及对失去双腿的佟映雁感到震惊，就看到她的双腿被一种黑色粘稠的物质牵引着，接到了她的身体上！
“是恶灵……”
明遥喃喃。
她快步走到佟映雁身边，佟映雁抚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腿，曾经断裂的肌肤光洁如新，她伸出右手，失去已久的地元素在她手心重新聚集。
“佟姑娘！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可知你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哦。”佟映雁无所谓地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那是恶灵！恶灵被欲念所吸引，与有所求之人签下契约，实现他们的愿望。但契约之人最后会被恶灵拿走灵魂，变成神志不清的妖魔！”
“这不是挺好的吗。”佟映雁随手穿上一件衣袍，捡起掉在地上的带血匕首，手指揩去上面的血迹，银白的刀身映出她的脸庞，眼光森寒，“若是没了双腿，本来我也活不下去。”
“可是……”
“姑娘！”佟映雁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字字泣血，“若你被禁锢自由、套上枷锁，让你再也不能离开此地半步！再也不能快活行走世间！你可能像如今这般风轻云淡劝自己放下！”
“我……”明遥难得吐不出半句话来。
佟映雁平息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姑娘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意已决，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
说罢，她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房间。
明遥无助地和凌悬对视了一眼，凌悬也难得沉默，他想到了自己被关在崖底不知多少年，无数个白天黑夜里只能仰头看着头顶一成不变的昏暗天空，竟难得的有几分认同佟映雁的观念。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把我禁锢在凌霄峰下几百年，日日不得解脱，还给我下了那般阴损的毒，我也决计不会放过他的！”
明遥听了凌悬的话，也一时无言，二人陷入沉默当中。
“也罢。”明遥安慰自己，“魏奇本就罪该万死，死在佟姑娘手中也算自食其果。只是……我们得去看好，免得佟姑娘……神志不清，伤及无辜之人。”
二人一起往佟映雁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
城主府，魏奇的房间。
“啊啊啊！我要那女人生不如死！”
魏奇躺在床上撕心裂肺地惨叫，断臂之痛让他险些昏厥过去。
“医师来了！医师来了！”
侍从一路拽着医师跑进房间。
“快，快！快看看城主的胳膊有没有办法接上！”
“这，这……”医师颤颤巍巍的看着断臂的城主，胡子都在抖，“小老儿只是个普通的大夫，怕是，怕是……”
“嗯？”护院单手把干瘦的医师拎起来，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他说，你们城主没救了，不如我现在就送他上路！”
众人听到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纷纷回头，却震惊地发现，已经被砍下双腿的佟映雁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身后！
魏奇看见她之后也目眦欲裂，愤怒又惊恐：“来人，来人！给我拦住她！”
一干护院纷纷拦在她的面前，但佟映雁已经恢复灵力，岂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她一个翻身越过他们，直直落到魏奇身边，同时反手升起石壁，将其他人阻隔开来。
“你，你不要过来！”
魏奇伤势惨重，毫无还手之力，他根本来不及想为什么断了双腿的佟映雁如今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还恢复了灵力。
“你，你杀了我也活不了的！城主府不会放过你的！”
佟映雁只披了一件外袍，动作间衣衫残破，露出她布满青紫伤痕的肌肤。自被拴在床上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打理自己的头发，黑色长发杂乱地散在身后。她的脸上沾了血，目色森然，像是来索命的阎罗！
魏奇魂儿都吓没了，再也顾不得放狠话，只知道一味求饶：“佟姑娘！雁儿！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你，你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犯了！好不好？好不好！？”
佟映雁不为所动：“魏奇！你为了一己私欲，掳掠无辜女子，罪行滔天，罄竹难书！反悔的话，留着下去跟阎罗王说吧！”
说罢，她收起刀落，砍下了魏奇的头颅！
被拦在外面的护院终于打破了石壁，但当他们冲进来时，只看见了城主双目暴睁、死不瞑目的头颅。
“你！”
“兄弟们，给城主大人报仇！”
“等等，你们看看，她好像不太对劲……”
佟映雁整个身体不正常地抽搐起来，瓷白的肌肤开始龟裂，身体有粘稠的液体开始流出，黑色慢慢覆盖了她全身。
“这，这……”
“妖怪！妖怪！”
“快跑啊！”
护院们四散而逃，佟映雁变成的妖魔飞扑抓住一个护院，直接从背后掏出了他的心脏！
其他人也没能幸免，等明遥和凌悬到达这里时，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妖魔没有神志，只会一味地杀人，啃食他们的血肉，因此现场尸横遍野，护院们被开膛破肚，场面十分血腥。
正趴在尸体上大块朵颐的佟映雁听到动静，猛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
城主府门前，百姓纷纷被鼓声吸引，聚集在这里。
独眼张和一众小弟被押出来，很快就有人认出来，这是沐坪山的山匪！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是山匪！”
“我的小玉啊！”
“翠儿，翠儿还活着吗？”
“你还我宝贝闺女啊！”
贺怀山击鼓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想必大家也认出来了，这就是沐坪山上作恶的山匪，我们已经查明，他们的幕后主使就是如今风烟城的城主——魏奇！”
此言一出，大家都忍不住躁动起来。
贺怀山看出大家不敢相信，继续说道：“大家若是不相信，尽可随我进入城主府，大家一看便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所有后果均由我一人承担！”
其他人还有些犹豫，那些丢了姑娘的人家已经忍不住了，率先跟着贺怀山和贺怀宁进了城主府。
有了第一个，剩下的便都浩浩荡荡地跟了进去。
他们一路闯入魏奇安置姑娘们的院子里，破开房门，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姑娘们！
“翠儿！我的翠儿啊！你受苦了！”
“小玉，我的小玉呢？你们把我的小玉怎么样了！”
还活着的姑娘们终于迎来了她们的新生，但那些不堪受辱、没有熬过这一劫的姑娘们，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们从侍从口中逼问出姑娘们的生死，一时间，城主府内都是震天的哭喊声。
*
另一边，明遥躲开佟映雁的攻击，感到有些棘手。
变成妖魔前，佟映雁还是个侠肝义胆、惩恶扬善的女侠，但现在，妖魔无差别地想要攻击所有人。
它没有理智，横冲直撞，毫无顾忌，但明遥仍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动起手来难免畏手畏脚。
正僵持间，府内传来嘈杂的人声，然后很快变成了悲伤的哭声。
妖魔动作一顿，转头想要去攻击外面的人。
明遥暗道不好，顾不得会不会伤到佟映雁，抽出白玉鞭死死缠住了妖魔的脖子。
妖魔接触到白玉鞭上纯净的灵力身上产生灼烧般的痛感，发出了嘶哑的吼声。
“佟姑娘！”明遥仍旧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企图唤回她的神志，“外面那些人可都是你一心想要报答和保护的风烟城百姓啊！你难道忍心伤害他们吗！”
本来张牙舞爪的妖魔听到这句话后竟然停顿了一瞬，它的表情扭曲起来，嘶哑的叫声竟然变成了沙哑的人声。
“杀——杀了——我，我——我不想……”
声音很快断掉，妖魔猛地扑过去，又死死停下脚步，看得出佟映雁内心的煎熬。
明遥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她背过头，闭了闭眼睛，右手反手用力，拉紧绷直的白玉鞭，结束了佟映雁的生命。
等到愤怒的百姓冲进城主的院子时，只剩下了一地的残骸。
*
命运错综复杂，把人生切割得支离破碎。
斯人已逝，再多的评说都显得苍白无力，唯一能做的，只有杯酒敬故人了。
一杯浊酒倾洒在新立的衣冠冢前，静夫人，应该说孙静，她收回手，面对着漫天黄沙，神色复杂地看着佟映雁的坟墓。
半晌，她几不可闻地长叹一声，脚边跟着一只白猫，转身离开。
不远处，明遥坐在骆驼上，亦无声的叹了口气。
春风寨的山匪被愤怒的风烟城百姓判了死刑，城主府也被废除，自此风烟城重新变回一个单纯的交易之所，城内秩序由大家共同维护，不染半点阶级气息。
乔家听说他们要离开风烟城，前往荒沙地宫，乔芳芳哭红了眼眶，拽着明遥的衣袖依依不舍。乔老人还记得他们最开始是要买骆驼的，为了报答他们救了乔芳芳，慷慨地送出了四匹骆驼。
虽然乔家再三拒绝了他们付钱的请求，不过他们还是偷偷在桌子上扔了一袋灵币。
“我们走吧。”明遥戴上白色长袍上的兜帽，她牵了牵缰绳，背对风烟城，踏入了茫茫黄沙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