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26日

这是茴香中学新生开学的日子。于沫来到教学楼前，将行李箱交给张娟，上楼找自己的班级。

阳光炽热，照射在走廊上，留下一半阴影。新生们有些已经勾肩搭背，嬉笑打闹。

于沫很怕热，将自己隐没于阴影之中。终于，在三楼找到六班的班级门牌，而门口人堵着，都朝教室里张望。

于沫选择人更少的后门进行突破，她走过去，先是用手中已经攒成一团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深吸一口气，发出蚊子般大的声音:“我要进去，可以让让吗。”

没有反应，无奈，于沫走近一步，踮起脚尖，调高音量:“可以让让吗，我要进去。”有人回头，从中开出一条道，于沫顶着众人的目光快速穿过。

教室里开着空调，一眼望去，桌椅整齐排列，左侧是一条很宽的窗台，向外便是高三的教学楼，窗帘全部拉开，干净而明亮，黑板正中央写着:欢迎同学们，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三年努力拼搏，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大家到讲台上报道，公告栏有寝室分配表，报道完下楼领校服和被褥，先去寝室整理，下午一点到教室集合。

于沫的寝室是北楼的409，把东西搬上去出了一身汗。找到409，推门进去，已经有两位新生，碍于家长在场，几人只是点头示意。

来的人中，于沫与其中一位是上下铺，而她的家长正在铺被子。张娟拉开被褥包的拉链，将被子放在下铺，对那位家长说:“可以让我们先套被套吗？”

于沫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脸火辣辣的，感觉出现了耳鸣，那位家长的回答变得虚无。

等寝室的事干完已经是中午，张娟同于沫去食堂吃饭。顺着人流，穿深蓝色校服的是高三，成群结队的有，独自一人的也有，一路上蝉鸣作响，伴随着欢声笑语，独属夏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寝室离食堂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从门口望去已全是人头。张娟拿了一个托盘，走在前面，菜放在一个个小盘子里摆在一个长条台子上，人们排着队略过台子拿自己喜欢的菜，眼看前方有一盘糖醋里脊要没了，张娟走出队伍，快速走到那盘菜前伸手拿到，于沫走过去，跟张娟小声说:“要排队。”那时感觉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连头也不敢抬。两人重回队伍，漫长等待后结账找位子坐下。

吃过午餐，张娟叮嘱道:“好好与同学相处，有事打电话，要好好学习，知道没。”于沫连连点头，目送张娟走出校门。

她回寝室换校服，正红色的校服格外显眼，一上身，于沫便觉得有点小，扯着胸前的布料，希望宽松些，本就驼背的她更不敢挺直。换完衣服便出发去教室。

教室里已经有了许多学生，叽叽喳喳的谈话声，搬动桌椅发出的尖锐摩擦声充斥着教室。

于沫选了一个靠窗台的中间位置坐下，悄悄环视一周，而后快速坐正等待班主任的到来。

六班的班主任叫王婷，进来时手中拿着一本本子，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面带微笑。她将本子摊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圈，念着本子上的注意事项，带了一点点的口音。

最后说到军训，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只听王婷道:“今年没有订军训服，所以穿着校服军训。”

这时台下一片窃窃私语。王婷停顿一下又接着说:“明天上午六点半在操场集合，先晨跑，跑完去食堂吃饭，八点半在篮球场，我会在那里等你们。哦还有，今天晚上六点半有个开学典礼，在礼堂，大家不要迟到了。现在大家按白板上的座位表坐，然后进行大扫除。”

教室中静默了会儿，王婷与学生们面面相觑，终是说道:“看着我干嘛，动起来呀。”

于沫坐在第三大组的第二排，同桌叫朱桐，是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梳着高高的马尾，两边留着恰到好处的碎发。这时是发书阶段，趁着空隙，朱桐开启话题:“这位子是不是按成绩排的呀。”

于沫感受到了朱桐看过来的目光，只是盯着眼前的书，将书翻来翻去，回答:“应该是吧。”

朱桐转向了前方，于沫才敢飞快地看一眼，发现她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单眼皮，但不同于自己的菱形脸，她是瓜子脸。

正发呆中，于沫听见她说:“你进来是班里第几？”“第八”“我是第七，那肯定就是按成绩排的了，老师应该是先排的中间两大组前面的位置。”

就这样，从排位子说到食堂饭餐再说到天南海北，于沫觉得她这个同桌真的好能说，也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接话，但感觉不赖。

渐渐叠高的课本，干净又或是刻了字的书桌，写着粉笔字的黑板，头顶嗡嗡作响的风扇，周围可可爱爱的同学们，都昭示着高中生活的开始。

晚上的开学典礼并没有特别的，只是有个发奖金的环节，是按中考成绩排的，于沫居然得了三等奖五十块钱。

开学典礼结束在八点，新生们要回各自的班级，走在三楼的连廊上，最先看到的便是高三教学楼，黑夜之中，一个个明亮的教室格外清晰，透过窗户，望见埋首的有，疾笔的有，私语的也有。

经过教学楼时，大家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放低了交谈声，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教室。王婷站在讲台上宣布:“白天呢因为各种事没有时间，正好现在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很长时间，大家上台自我介绍相互认识一下。有谁想第一个。”

正如上课被提问，没人举手反而都低下了头。“那就按名单来吧，第一位，汤榆。”

大家暗中搜索着这个倒霉鬼，不久，一位齐肩短发的女生上台，于沫从王婷说要自我介绍心就砰砰直跳，不停擦拭手心的汗，想走上台的最短路径，站在哪里，要说什么。

汤榆的话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大家好，我叫汤榆，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没有好看的皮囊，灵魂也很无趣。谢谢！”全程很平淡的语气，于沫看汤榆面无表情，知道这不是玩笑话，顿时吃惊，而教室里也静了几秒，大家反应过来后鼓掌。

很快到了于沫，她感觉自己的步子很虚浮，踏上木台子也感觉脚有千斤，面向同学时，仿佛身处悬崖边，大脑一片空白，快速简洁地介绍了自己，就迫不及待回到座位上，胸口抵在桌边深呼吸，回想起来好像过了好久。之后一切顺利，王婷也早早放大家回寝室。

于沫回到寝室听到厕所的水流声，空调是开着的，可能刚开没多久，还不是很凉快。于沫在上铺，环视一周，四个下铺都是有人的，没有地方可坐，尝试敲了敲厕所的门问:“有人吗，我可以进来上个厕所吗。”

里面水流声好像变小了，接着听见人说:“我在洗澡。”正巧寝室门开了，两人打了招呼，陷入沉默。

实在无所事事，于沫去了阳台，外面是一条道路，对面便是一个小区。

即使是夜晚，也很热，不一会儿，她脖子浮起汗滴，想起寝室的空调，思绪飘向初三第二个学期，学校强制要求初三学生住校，寝室设备简陋，只有风扇，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挂蚊帐，晚上睡觉又闷又热，时不时冒汗，根本睡不深，感觉整晚都在蚊子叫和房顶破旧电扇嘎吱嘎吱的声音的包围中。后来自己带小电扇，放在脖子边吹风，才好些。

阳台门开了，于沫回头看，是有人来晾衣服，打完招呼就溜了回去。洗漱的进程缓慢，有人洗澡，其他人只能干等着。

熄灯后二十多分钟宿管阿姨来了，先是拍了厕所门，用手电筒照还没上床的人，语气不善:“都熄灯多久啦，还没上床，这是要扣分的，念今天是第一天就算了，动作快点。”

大家频频点头，最后也只能微笑着说:“阿姨再见。”

所有人都忙完差不多11点，没有人说话，这注定是一个忙碌而安静的夜晚。

于沫盯着天花板，看倒映着的斑驳树影。耳边交织各种声音:汽车呼呼驶过，树上蝉鸣，空调的气流声……好像一首摇篮曲，安抚紧绷了一天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