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S市，晚上十点。

“今晚的直播就到这里，感谢大家的收看。”

作为本次直播主持人的某知名网红郑曦引导着在场所有人向屏幕另一端的粉丝朋友招手道别，说完这句话后就关了直播。

沈初棠在直播结束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来，立马打开手机开了免打扰。来不及和其他人客套就直接溜下楼打车到了她在S市新购的临时居所，沉浸式打游戏。

原因无他，沈初棠隐隐感觉这次又要被小助理絮叨很久。

沈初棠是那种，如果这件事很为难她的话，她一开始就不会打算做的人。

自十五岁被选为练习生以来，沈初棠便放弃生活中其他事情，把重心放在出道上面，三年时间让她从各项小白变成全能型艺人，也为她攒下不少粉丝基础。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沈初棠的文化水平在业务能力飙升的同时一落千丈，在校园的时间对她来说只能称作为难得的补觉机会。

也正因此她直接在高三上学期的时候申请墨城贵族大学，主打一个不为难自己。

即便没有参加高考，沈初棠的高中成绩还是被扒了。

其实大多数时候她也不看学校测试的考卷，和其他偶尔在学校的时候一样，只是来学校刷个脸，比大部分学生更像个随机刷新的NPC。

如果全是零分也就算了，大家也不知道她来过学校。

只是高考前最后一场小测试，不知道她抽的什么风，破天荒地认认真真做了一遍。

成绩是不出所料的稀烂。

怪就怪在她同届同行学霸人设营销过狠，她被迫拉出来进行对比衬托，不然这件事也能瞒过去。

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水平。

那段时间对她的全网嘲就没停过。

但是沈初棠早在全网对她的上一轮嘲讽的时候基本上退网了，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更不会格外关注公司对这场直播的背调。

不然她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参加。

说起来，她参加这个直播也只是为了气自己的死对头兼发小，洛玖。

和沈初棠不同的是，洛玖是从小被父母培养好的、一路护送进演艺圈的，从小便以星二代身份为人熟知。

沈初棠本就嫌这个外务和自己的风格不符，不算什么大雅之堂。

但是自从她知道洛玖的团队一直在联系郑曦，这件事就变得可以考虑了。

毕竟郑曦的直播是当前唱作艺人宣传期的热门选项之一，话题度颇高。沈初棠作为知名黑红艺人本来是很难在新曲宣传季争过其他当红艺人的。

也是机缘巧合，沈初棠是作为电视剧主题曲主唱协同主演团队一同过去的。

官宣好活动日期和嘉宾人员后，沈初棠便假装不经意地转发给洛玖，接着连着一句，手滑。

洛玖扭头就把她拉黑了，现在还没放出来。

作为新曲发布的第一次外务，沈初棠做了很多准备，不仅把心水的所有美容项目重新做一遍，精心种了当下最火的睫毛类型，一改自己出道时青涩的妆造，换回适合自己性格本色的酷辣妆。

本次直播是以沈初棠的新曲作为开场的，新专辑主打曲“Ubuntu”取自非洲南部的班图恩古尼语，字面意思为“你中见我，我中见你”。

这首歌是写给一直在她背后支持她的粉丝的，她想要告诉她们，沈初棠是为了她们而存在。

沈初棠站在聚光灯下，眼波流转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凌厉，红唇微勾，仿佛将全场的目光都握在掌心。最后一个舞步落定，她像羽毛般轻巧地旋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一抹优雅的弧线，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

掌声响起的一刹那，她微微颔首，眉眼间是恰到好处的从容，既不显得冷淡，也不让人觉得过分谦卑。脚步轻移，仿佛踩在风里，她从容地离开舞台，裙摆与高跟鞋的细碎声交织，像一场低调却奢华的独奏。

走到嘉宾席的第二排，她抬手撩了一下长发，那一甩看似随意，却巧妙地抓住了旁人投来的目光。发丝在灯光下宛如流动的绸缎，她眉间的弧度淡淡的，不多不少，却在瞬间让人忘记了时间。她坐下的动作一气呵成，腰背挺直，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得像画里走出来的贵族，仿佛从未经历过方才那场酣畅淋漓的舞台。只是，她唇边的那抹淡笑，依旧藏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似乎在提醒着众人，这场视觉盛宴，不过是她不经意间的惊鸿一瞥罢了。

——最后一步实际上是沈初棠的幻想。

在展现完自己完美的舞蹈功底和唱功后，沈初棠在嘉宾席位的第二排角落落座，卡着镜头死角。

开场表演结束，作为主持人的郑曦开始cue流程。

“众所周知，《秋意切》是以古香古色的玄幻风格为大众所喜爱，两位主演更是圈内闻名的才子佳人，粉丝朋友们对大家的文学素养也很是好奇。下面即将开始我们第一场游戏环节，飞花令…”

飞花令？

沈初棠被游戏名吓得一激灵，默默把头低了下来。

主持人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游戏规则，沈初棠仗着自己坐得偏偷偷拿出手机翻到之前团队做直播背调的文件，里面应该有提前商量好的台词。

游戏开始了，第一轮要求以“云”为关键词，她前面还有五个人，沈初棠翻手机的手指开始颤抖。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女二号轻声背道。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男三号紧接着急促地喊出。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男二号不紧不慢、略有腔调地吐出两句话。

还剩两个人，沈初棠终于翻到“直播台词”文件，慌忙地点进去，文件还在加载。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女三号捎带停顿地背出。

文件下方的加载符号变成了“文件已过期或已被清理”。

沈初棠知道她完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轮到她了。

沈初棠无奈地坐起来，支支吾吾道。

“云、云…云”

某个清亮地嗓音突然在耳畔边回响。基于对声音源头的信任，沈初棠不假思索正气十足地回答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月映清波影亦同。”

话音刚落，座位后面突然迸发的蒸汽把沈初棠吹懵了。

直播间的弹幕也齐刷刷地嘲讽沈初棠的答案。

【这年头居然有人能把李白的诗也背错哈哈哈——】

【这句诗小时候抱过我，沈初棠可以考虑换一波团队了23333】

【啊啊啊啊——棠姐的自创太有韵律了啊啊啊啊——】

【不愧是高考艺考生文化分没过线的水平，给出考题也能抄错答案hhh】

【不敢想象这个水平的粉丝是什么群体，太可怕了啧啧啧】

…

后面的游戏环节再次轮到沈初棠的时候，沈初棠脑袋空空，死命挣扎但一句也答不上来。

她背后的蒸汽惩罚就没停过。

弹幕里对她的审判也没停过。

只有临近直播结束的歌曲串烧炫技让她稍稍挽尊。

在黑历史的多轮洗淘之下，她目前的粉丝纯度已经不能再纯了。

不出意外今晚她又会被嘲上热搜，成为众多教学案例中的反面教材。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毕竟在短时间内比起刻苦提高自身文化水平，麻痹自己要容易太多了。沈初棠刚结束工作一溜烟就跑了，躲在自己的提前装修好的电竞小屋专注地打游戏，试图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

玩到凌晨三点，沈初棠才关掉游戏，打开手机解除免打扰模式，手机界面“刷刷”弹出一排小助理齐琪拨打的未接电话。

这次怎么打了三十多通电话，这次应该没有严重到那个程度吧。沈初棠心道。

随后关掉手机扭头就睡了。

沈初棠是被自己好友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洛玖，这么快把她从黑名单中拉出来了吗。

沈初棠刚接通电话，洛玖的质问声直接传来。

“你之前真的校园霸凌过何佳吗？”

何佳。

这个名字她很久没听到了。

沈初棠是以转校生身份在高二上学期转到墨城一高的，当时她在教师办公室中办理入学相关的手续，站在班主任旁边听着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建议。

班主任对面的工位上坐着一个脖子纤细、肩膀很直、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肤色有点病态地白，穿着墨高的校服，看着年龄不算大，可能是在帮哪位老师做什么事情。

沈初棠当时的练习时长大概一年左右，她们作为练习生也有发日常物料的营业任务。她是结束拍摄后临时赶过来的，脸上的妆还没换掉。

是为了契合圣诞节主题所化的可爱妆容。

眼角和鼻尖是亮白的高光，棕红色的眼影和白色的眼线相间，眼尾处贴着大小不一、以白色为主的雪花形状的亮片。当时的沈初棠还留着浅棕色微卷短发，头上戴着正红色条纹的贝雷帽。

可能是她的模样在校园中太过于独特，她老是感觉到女孩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她身上停留。

她也假装不经意地朝对面的方向望去，两人的视线不自觉地交织在一起。

再到后面发生什么她也想不起来了。

这就是她对何佳的初印象。

“我高中的时候应该没有这么闲吧？谁和你说的？”

“你去热搜榜上找吧。”洛玖丢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无缘无故被吵醒，听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对方也不给任何解释直接挂电话。睡眠不足四小时的沈初棠的起床气也上来了，一脸愤懑地点进和自己相关的词条。

最热的那条帖子上是长篇大论地讲述沈初棠高中时期如何霸凌位居年级第一何佳的详细过程，配图是两张沈初棠和何佳高中时期的同框图。

那么多字晃得沈初棠头疼，她直接翻到最下面看配图上的自己是如何“欺负”何佳的。

两张清晰度不高的图片把沈初棠的思绪拉回高中。

作为出道预备役的沈初棠终于获得了与前辈一同参与演出的机会，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对自己很自信，难得获得发言机会的时候也在全力述说着自己的野心。

与绝大部分练习生一致，站到最大的舞台上。

结果第二天她就被同期的练习生骗着喝了含有胶水的不明液体，在返场表演中留下破音的黑历史。

练习生被警方带走，公司又逢支柱艺人绯闻被曝，沈初棠便成了被迫当靶子的炮灰。

沈初棠嗓子尽毁，当时黑热搜一片，无一不是取笑她太过痴心妄想，让黑热度冲向顶峰的是被不同的人制作的恶搞剪辑。

不久后接近高中毕业的那个节点，墨城一高在毕业前举办了小规模的毕业典礼，试图给即将离开高中校园的同学留下最后一段难忘的回忆。

沈初棠刚经历完全网对自己的大规模嘲讽，嗓子也没恢复。但是这场毕业典礼可能是她那段时间里唯一能够登上的舞台，她还是报名参加，认真准备。

还有三场表演就轮到自己了，化完妆的沈初棠在候场室继续复盘着一轮又一轮歌词。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三场表演中两场表演均严重超时，沈初棠被老师临时通知取消演出。

多天积压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得到爆发，沈初棠只想逃离眼前的一切，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地避开人群。

碰巧也是不巧，遇见了在楼道里的何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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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