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哪门子的奔。”孙堇青辩驳。
昨日拓跋卿一反常态,主动上门来找她,认了几次惹她不快的错,承诺等解决丹水城的事同她讲清楚。
这事还没完,若不是正事要紧,她才不会搭理她。
“罗重衣。“拓跋卿进门先是训她一通,“师姑传信,空山宗娣子从北边来,可能有旱魃出没,稳妥起见,她派我们驾飞舟前去接应,也能节省时间。”
城主府府卫在外与她们交接,即刻出发。气氛比来时轻松许多,孙堇青双手扒在船舷上,“不知空山宗派了谁来,说起来早年我随师傅去新雨山,还结识了一位好友伏蝉。”
罗重衣躺在船板,枕在姜浮**上,“能说上两句就是朋友,能一同出游便是好友。不愧是师姐,故交遍地。”
“你有你的剑灵。”孙堇青扫一眼姜浮玉,“成日围着她转,见异思迁,不愧是小师妹。”
“何止围着她转,昨日我宿在她房里。”罗重衣不以为意,“你和拓跋师姐吵架,我哪敢去找你。”
上回她们吵架,孙堇青不理拓跋卿,自然和她走得更近,结果拓跋师姐天不亮拎着她去听宗主主讲的剑阵,一听就是半日,还亲自盯着不让她溜。
教训惨痛,此后她发誓明面上不会再掺和两位师姐的恩怨情仇了。
“咳咳,继续赶路。”拓跋卿道。
往外七十里出山林,底下是一片千沟万壑的高原,黄沙漫天,寸草不生,旭日光芒闪耀,刺得人睁不开眼。
“前方在打斗。”
她们落下风,已有几人倒地,而对面,身材细长,双眼赤红,青衣破烂被烧去几个角。
旱魃。
不用多说,她们飞身上去,扶起倒地娣子,与旱魃缠斗。
旱魃善火,凡她周围,大地炙烤,空气灼烧,横腿扫过,不得不避其锋芒。
拓跋卿抽剑,“当心,不要轻敌。”
罗重衣手持参商,一跃而起,旱魃枯木的五爪握住剑,滚烫热意包裹住参商,抬手荡剑,滋滋雷电劈焦了她整只手臂。
落地后,眼看着她焦黑的手化为灰烬,又生出一只手,“师姐,这什么玩意。”
旱魃见状不妙,遁地逃脱,拓跋卿一剑插入地,贯穿她的腿,“旱魃可沿地气疾行千里,拦住她,别让她逃脱。”
姜浮玉施法镇守一方,孙堇青守住另一面,旱魃停下,扫视一圈,转而冲向姜浮玉。
参商在自己手上,她手上无趁手法器,罗重衣心急,甩出一把剑,“拦住她,切莫勉强。”
剑插在脚边土地里,姜浮玉看着它,愣了愣,赎命?罗重衣竟将她带来了。
姜浮玉且退且守,其余三人攻上来,剑再快也杀不死她。孙堇青气恼道:“杀不死她,能否设阵将她收押?”
附近山上有人居住,她们不能放走罪魁祸首旱魃,但确有要事在身,丹水城百姓还等着空山宗娣子救治。
拓跋卿道:“有个法子,若剑气足够快,等她肢体重生的空隙,我将她收入锁妖镜。只是…”
旱魃见姜浮玉难缠,对付起孙堇青。
“能不能快些,我撑不住,衣袍都要烤没了。”孙堇青回头大喊。
“我来。”罗重衣猛蹋地面,持剑冲过去,姜浮玉随后。
一参商一赎命,一念万刃,万千紫电齐落,风雷激荡,白色弧光掩盖旭日光芒,飞沙走石间,旱魃四分五裂,瘫在地面,两人剑尖相抵,收了势。
碎体缓缓聚起,三人剑挽热风,三道凌厉的剑气搅得身体再次碎为粉末,拓跋卿趁机捏诀,将她收入锁妖镜。
耳边的雷电声消失,风沙渐止,孙堇青跑到罗重衣身边,赞叹道:“师妹,你的剑法,快到我看不清影子。”
她神色得意,肩膀看着姜浮玉,“区区旱魃。”
拓跋卿收起锁妖镜,重衣师妹的修为已远超她,换作是她,未必能如此轻松使出来。
躲在后头的人见旱魃被收服,跑出来,为首一人行礼,“多谢道友相助,在下名悟道。”
罗重衣等人一一报上名号,悟道生起火堆,邀她们坐下闲话,诉说自己听闻丹水城大旱,随商队送粮,返程分开后遇上旱魃,若不是她们,就要命丧于此,又将她们每个都夸赞一通。
话语谄媚,罗重衣听着不太舒服,不搭话,他们转而和话多的孙堇青又谈起这场大旱。
一时怕是走不脱,打斗费精力,罗重衣不想听长篇大论,靠着姜浮玉,耳语道:“你用所有的剑都如此顺手吗?”
赎命没认主,却也不是随便一个修士能掌控的,姜浮玉握赎命打斗,看起来十分契合。
姜浮玉也放低声音,“不知,我只用过两把剑。”一把赎命,一把参商。
孙堇青瞅一眼她们,低下头,边说话边用树枝在沙土里写字。
拓跋卿分心看到,笑了笑,她写的是:才几日,重衣她们就如此亲密。
四下寂静,耳边黄沙卷起的沙沙声,罗重衣睡过去,她好似做了一场梦,梦中有个声音在呼唤她,让她醒来。
冷汗升起,她惊坐起,姜浮玉和两位师姐还闭着眼,她心中不安,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左顾右盼,翻找两遍,才找到原因,她的赎命,不见了。
姜浮玉悠悠睁眼,罗重衣咬牙切齿,“行偷盗这种下作手段,悟道,好得很。”
若是行凶,她们反而能感知杀气醒来,仅仅是偷盗,只需一道符,悄无声息离开,很难发现。
“他们北上,此刻在——垒州。”对赎命再熟悉不过,姜浮玉笃定道。
“驭曦宗的地界。”
罗重衣唤起两师姐,同她们说了这事,“你们去接空山宗娣子,我和浮玉去追。我的剑也敢偷,不让他们吃苦头,我岂不是白练十几年剑!”
小师妹冲动起来不管不顾,拓跋卿劝道:“垒州地处偏僻,民风剽悍,不似中原讲究礼,师妹独自前往容易吃亏。不如传书回宗,秦长老与驭曦宗相熟,由她出面帮忙解决,若不行,我们再找上门去。”
剑修的剑被偷,传出去脸都要丢尽了,小师妹正在气头上,孙堇青瞪她一眼,让她闭嘴。
“赎命未认主,剑势霸道,他们若拿去干坏事,恶名恐怕会落我和灵枢宗头上。师姐,我知你为我考虑,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劝。”
罗重衣召剑,二人追出去。
翻过莽莽高原,抵达北地沙漠,驭曦宗信奉太阳,于沙漠绿洲处建下一座土城,进入绿洲后,气息被阵法遮掩,姜浮玉追踪不到。
“我往正门找人,你暗地去寻。”
兵分两路,罗重衣用灵枢宗娣子的令牌进入主城。
主城由泥土垒成,环状层叠而上,入门宽阔,正中地面向下凹陷成一个巨大的圆,以金光颜料绘成一张旭日图。
眼下人围在外圈,正围观中央两人打斗。
“十年一度的比试,最末者逐出内门,优胜者可挑选宗门宝库的法器丹药,这可是垒州盛会。少侠,要不要压注?”
罗重衣猜那悟道即便不是驭曦宗娣子,也和驭曦宗脱不了干系,多半是偷赎命回来参加比试。她笑着掏出一袋银子,将递未递地在人眼前一晃,“我看看都有谁。”
她立马拿出一张折子,罗重衣眼神扫完没见到悟道的名字。
“所有人的名字和修为都在这上边,少侠可有意向?”
罗重衣干脆丢出一锭银子,直接问:“悟道这人,你可听说过?”
她眉开眼笑指着台上,“悟道没听过,有个叫吴稻的,他便是,你要押他胜?”
罗重衣冷哼一声,“我压我胜。”
“好魄力,敢问少侠姓名。”她反应过来,“等等,你不是驭曦宗门人。”
罗重衣脱下象征灵枢宗身份的娣子半袖外袍,在吴稻下场前跳下,“冤家路窄啊。”
吴稻见她跳上来的阵势,心虚地朝出口方向挪,罗重衣一掌将他击飞,“你也配用我的剑?”
来不及呼救,罗重衣又跃起,手肘顶腹,他“轰”的坠地,他拼命摇头,“我写了纸条,向道友借剑。”
没动兵刃,不过两息,胜负已分,罗重衣问:“剑呢?”
“路上被偷了。”
罗重衣心烦意乱,抬手打算再补一拳,有人跳上台指责,“点到为止,他已输了。看你的招式,不像是我驭曦宗人,是来砸场子的?”
拳头落了下去,“比武台上只说不得伤及性命,废人修为,我多打两拳不为过吧?”
到底觉得场上受人关注,罗重衣拎起吴稻往外走,那人执意拦她,罗重衣道:“你拦不住我,烦请让开,这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
她诚心实意不愿多生事,偏这人也是个暴脾气,在他听来,罗重衣的话如同在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打败我,否则我断不能让你带走吴稻师弟。”
他的话逗笑罗重衣,“你为何如此自信?”修道入门学过望气,望不出修为深浅,他难道望不出自己实力在他之上?
“少废话。”他近前来,唤出一柄金杖,驭曦宗娣子常用的法器。
“教教你。”罗重衣叹了口气,默念他主动出手,就当磨砺他的道心。
她打晕吴稻,与他过了十多招,他比吴稻强太多,接招时不忘狂吼,“你的法器呢!”
比试不出法器,是一种蔑视。
罗重衣抬手唤出参商,“道友所言甚是。”
参商一出,围观看热闹的人睁大眼睛,上品剑,剑修,有人议论她可能来自灵枢宗,这三条烙在脑海中。
那人吞了吞口水,感觉不妙,台下拱火,“师兄,你是我们内门弟子之首,可不能落了驭曦宗的面子。”
他硬着头皮上,再三五招,他和吴稻并排躺下。
罗重衣手腕一翻,收了剑,真出剑又不扛不住。
与高手切磋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况且罗重衣虽对吴稻手狠了些,但看着只是伤了筋骨,吃些丹药养两日就好。
于是——
“驭曦宗李珂,求教。”
“驭曦宗许寻心,求教。”
……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接连不断的人上台,说她们有礼,一个接一个上。说她们无礼,不管罗重衣如何推拒,上来就是打。
一大宗门的娣子,实力各有千秋,罗重衣愈战愈勇,不知不觉沉浸其中,一直打到傍晚,无一败绩。
她喘着气,体力消耗太多,望向身后硕硕战果,躺的躺,坐的坐,站的站。
她大笑,大声痛快地说:“承让。”
他们落败,意料之中,“前辈好剑法。”
论实力,罗重衣当得起她们一声前辈。
“我来请教!”女子凌步微步站在她面前,手持翠竹杖,往地上一杵,“出剑。”
罗重衣双手环抱参商,指着身后那群人,“他们上台时也这般傲人,难道这就是宗门传承?”
竹杖突刺,地面晃动,竹节破土而出,如蛇蜿蜒朝罗重衣爬去。罗重衣绕至她后方,掌风忽起,女子回身格挡,竹枝缠住她的手腕,神色得意,仿佛胜负已分。
刹那间,罗重衣双手握拳,竹枝爆裂,参商脱鞘而出,向地面横切一剑,阻下缠脚的竹节。
“有趣。”她的翠竹杖与地下竹子一体,罗重衣头回见这种法器,来了兴趣。
两人继续缠斗,外头声势不减,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都在押注谁会赢,毫无疑问,罗重衣这边注最多。
竹林蓬勃生长,不知谁认出说了句,“我押阳歌师姐,她师承朱明长老,不可能输!”
“我押白衣女子胜。”姜浮玉迟迟不见罗重衣,被人群引来,丢出一整袋银子,“一刻钟。”
罗重衣回眸,朝她莞尔一笑,姜浮玉看出她想说的话,一刻钟,太长了。
外面已看不清两人身影,竹叶晃动,影子交错,眨眼间罗重衣立于翠竹林顶端,脚向下一踩,挽剑劈开,浩荡银河自天上倾倒,小小竹林莫能相抗,绿意被吞噬。
女子吐血倒地,罗重衣落下,收起剑,向她伸出手,“你不弱。”
“可惜遇上了你,道行不够。”女子搭着她的手站起,“驭曦宗阳歌。”
“不错不错。”白发苍苍的老者自城外入城,眯着眼睛环视,压迫十足,“我出一趟远门,城内无人看顾?”
躺在台上的娣子纷纷起身行礼,将看热闹和设赌局那些人驱逐。
老者和颜,对罗重衣道:“小道友,我观你根骨不错,一招一式有故人风骨。你的心性,与驭曦宗心法倒是十分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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