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于恩国家里，老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嗯？”秦暮云发现他阳魄全散了。

“不是吧！”他赶紧走过去，只见老人面色平静，没了呼吸。

“为什么自杀？”

“您是来接我的鬼差？”于恩国鬼魂出现。

秦暮云回头：“报生辰八字。”

于恩国回答。

生死簿跟随语音输入查找，显示一段文字。

生平记载，于恩国的确该于今日吃过量安眠药自杀。

命数安排。

“我看鹰子事业有成，就放心了。我这辈子没结过婚，无儿无女，唯一的念想，就是鹰子……可他……”老人苦笑，“早听人说他过上好日子了，可我不愿意相信，那小子真的没良心，让我一人孤苦伶仃。”

“白天，我做了个梦，梦到鹰子了，他确实赚了好多钱。那梦太真实，我无牵无挂了，也不想累赘谁，就吃了药。”于恩国慢慢说着话，犹如枯死老树，悲伤落寞。

秦暮云双手叉腰，得，于恩国真成鬼了，还不把于鹰高兴坏了。

“真傻。”不过，最苦不过人间，是好多鬼常说的一句话。对于恩国这样穷困潦倒无依无靠的人来说，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自杀的鬼，入不了轮回。

秦暮云盯着他，说：“你去不了冥界投胎。”

于恩国诧异：“为什么？”

“你阳寿原定88岁，命中有几个坎儿，凭借自己选择可以稍微改变因果结果。目前68岁这一坎儿，你选择了离开阳间，那就要在阳间游荡20年，直至阳寿尽满，才有鬼差引你去冥界。”

他之所以命运坎坷，是因上世为商，利用权势吞并许多小商户，害得别人倾家荡产。没有伤及人命，却夺了他人财运。所以这一世，只能过这样的生活。

秦暮云谁也不会同情，因果循环罢了。

于恩国听到自己还要在毫无留恋的阳间游荡20年，整个鬼都垮了。

“好歹不用吃饭睡觉想办法赚钱了，你可以做点好事，积攒功德，为下一世谋取幸福人生。”秦暮云点他。

于恩国双目失焦，木讷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汽车行驶声，该来的人到了。

车还没熄火，就听见于鹰扯着嗓子喊：“大伯？”

“诶！”于恩国答应。

可惜于鹰听不见半点声音，倒是吸引来了碎嘴子大师。

“果然是死得透透的了。”碎嘴子下了车，他听到了鬼魂声音。

秦暮云隐身，视线穿透房屋墙壁，看着于鹰手拿驱邪黑狗血桃木剑，手腕戴着七八个鬼物害怕的手串，身上贴着护身符，跟在碎嘴子身后走进来。

看来今天碎嘴子在于鹰身上捞了不少钱。

可这身行头，大多都是转运或者保平安之类，微乎其微的东西，压根不适合挡鬼。

要是遇到什么不好惹的鬼，于鹰他俩八成小命不保。

“我应该多留李三宇一会儿的。”秦暮云埋怨自己手快了。

再看碎嘴子，他登时无语。

要说于鹰一个普通人搞个叮叮当当的架势，他能理解。可碎嘴子身上的装备比于鹰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从头到脚恨不得内裤上都画满了符纹，同样没几个用来驱鬼的。

“有点离谱了吧。”秦暮云哭笑不得，这大师，把入道当闹着玩呢？

不过还别说，碎嘴子这一身行头，倒是有一个中用法器。

他手上那枚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戒指。

戒指金光大盛，秦暮云看久了，有些许不适。他还未到入神境界，空有无穷鬼力，不能像酆都大帝一样，直面天界众神，随意自在。

他提高警惕。

于鹰两人进入屋内，碎嘴子手持八卦镜对着空荡破旧的房间照射，说：“这有一只鬼，八成就是你大伯于恩国。”

“老鬼莫动，否则收了你！”碎嘴子厉声呵斥。

于恩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被他俩一身叮当乱响的法器震慑，慌了神。

它刚死，阴气太弱，本性又懦弱，很容易被拥有各种效果的法器震慑。

哪怕那些符箓手串伤害不了于恩国，可发出来的淡淡微光也令它惧怕。

“大师，它很凶，你小心！”于鹰站在碎嘴子身后，露出一脸凶相，“快，快把它魂魄搅碎，让它永不超生！妈的，老东西死了就跑来吓唬我，真晦气！”

“鹰子，你……”于恩国听着他的话，心如刀绞，“我真后悔，一直都劝自己相信，你不会这么没良心！”

他气得使劲儿捶打自己胸口，蹲在地上悲伤不已。

“死了还不开脱。”秦暮云跟他讲道理，“于恩国已经死了，这一世走到尽头了，现在你一个鬼和于鹰那混蛋有任何关系吗？”

于恩国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抬起头，琢磨琢磨，眼里缓缓染上一层光。

“你说得没错。”他声音都变得有底气了许多。

“诶哟，你大伯认同你的话。”碎嘴子以为于恩国回答的是于鹰。

他无法听见秦暮云说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是你心甘情愿为了于鹰同意魂飞湮灭。”碎嘴子抽出腰间别着的铜钱剑，朝着于恩国刺来。

于恩国惊慌，一时间忘了跑。

秦暮云轻轻推开它，弹出一道神力打在铜钱剑上。那剑上红绳扯断，铜钱散落一地。

叮叮当当清脆碰撞的铜钱散发出一阵醋酸味。

秦暮云噗嗤笑出声：“用醋处理完铜锈，也不去去味儿？”

再看断落红绳，幽幽发着桃粉色。

秦暮云：“……”

碎嘴子可真会搭配，一个求姻缘的红绳，他拿来绑铜钱剑。怎么，刺着谁，跟谁缘定三生不成？

“早知道我刚才不推开你，看看你能跟那剑产生什么奇怪的反应。”秦暮云忍不住笑。

他知道阳间有许多招摇撞骗的道士，但碎嘴子这么搞笑的，真不多。

于恩国看不出来那些散落铜钱和红绳都属于什么性质，吓得连连摆手，“我宁可游荡20年，也不要死在白眼狼手里。”

“老鬼身手还挺灵活。”碎嘴子没有杀死于恩国，觉得丢脸。他边看于鹰脸色，边鼓捣其他法器，连连保证，“刚才失误了，这次一定把老鬼挫骨扬灰！”

“那最好，”于鹰看不到于恩国，黑脸警告碎嘴子，“今天大师可是拿了我六百多万，我非常信任您呢。”

“放心，放心！”碎嘴子眼睛一瞪，倒是颇有些道行高深的唬人样子。

很明显的效果体现在于恩国身上。

它害怕退后。

这次碎嘴子拿出一寸左右的青白葫芦法器，拔开盖子倒出一滴极为浓稠的血。

黑狗血，毋庸置疑。因为血滴上空出现一只悲愤黑狗魂魄，被五花大绑，铁链禁锢。

驱邪比较好用的单品，但只起到防御作用，伤害性并不高。

秦暮云手指勾了勾，黑狗魂魄身上铁链“哗啦”掉落。

那狗似乎被禁锢时间太久，获得自由后，没有什么反应，仍旧保持姿势悲愤盯着前方。

“嘬嘬嘬，小傻狗，自由了，待会儿我让鬼差带你去冥界报到。”秦暮云对它招招手，“可怜的小东西，谁让你长了这么一身纯正的黑毛，还是个小公处。倒霉被学艺不精的碎嘴子吸干了血，炼制成驱邪血膏。”

小黑狗反应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声音并不是来自年迈的于恩国。

它抖抖身体，试探性朝着于恩国身侧嗅着，似乎定位到什么以后，轻轻摆尾表示友好。

“我救了你，你得帮我个忙，”秦暮云说，“给这位老人家挡挡。”

黑狗立刻挡在于恩国身前，或跳或站，左右奔忙，把碎嘴子扔过来的七八块血膏通通吸收自己身体里。

这原本是黑狗的血，归于本身，毫发无伤。

碎嘴子纳闷，怎么于恩国这么淡定躲都不躲？黑狗血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诶？他才发现，葫芦里禁锢的黑狗魂魄不见了！

“嘶……”碎嘴子不可思议盯着于恩国，仔细打量，一个刚死没多久的鬼，怎么如此厉害？

他有点怂了，不安看了一眼于鹰，不用说什么，眼神里透露着他没底。

于鹰来火了，“六百万！”

他重复金钱的额数，警告他：“你今天不弄死它，我就弄死你！”

他于鹰从不干白花钱的事儿！

碎嘴子摇头，一副深谙世事的教育者姿态，“非也，留得青山在，才能再杀鬼！”

秦暮云：“这话是这么说的？”

“你大伯，不像刚死。”碎嘴子一脸担忧，“我两个厉害法器都被它轻松化解，它要没有个百年修为，我跟你姓于。”

于鹰脸色非常难看，“放什么狗屁！”

秦暮云点头，很不满意：“就是！”

于鹰指着床上神色安详身体还没有完全发硬的于恩国质问：“你说他死了一百多年？”

秦暮云指指点点，也数落着：“我怎么可能只有百年修为？”

他俩一同开口骂。

“学艺不精！”

“招摇撞骗！”

碎嘴子脸上挂不住，他摸摸手上戒指，说：“你再给我200万，我给你憋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