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一和成二每日出门上工,还有明心接送,晚上归家后有热乎乎的黍饼,吃完黍饼就搬了凳子坐在院子内,天穹无云时数星星,云层遮蔽星月时,成一就给成二将他幼时听到的那些故事,越来越像两兄弟了。
这天夜里成二跟着明心回屋,以前明心回屋之后便到矮榻之上闭目打坐,可今晚她却站在屋内不坐下,成二疑惑,却也不敢打扰她,坐在榻上看着明心。
忽然明心看向他,问他:“你之前说你不怕妖魔鬼怪,那今晚去见见吧。”
成二立刻站起身,走到明心身边,正欲询问明心要去哪里见这些妖魔鬼怪时,忽被明心一把抓住肩膀,他感到一阵眩晕,等再睁开眼时,眼前是夜色下的村落!
他正飞在空中!他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能飞了,怕的是自己万一一个不小心落下去了!所以他一动不敢动。
不一会儿明心便带着他来到了一座山中,这座山就是大哥成一丢了魂的那座山!
在他们尚飞空中,未落至地下时,他就看见林中发出了几道青白色的光芒!还有几声中气十足的喊声。
及至两人落到林中,站在一棵松树下,他才看清那青白色光芒发出之地发生了何时。
他们所站的地方,恰好能看清林中发生的事,那些青白色的光芒照亮了这林中角隅,使得他能看清。
只见在几棵青松树下,一群穿着白黑衣裳的男子围做一圈,周身萦绕着青白色的光芒,掌心浮现出一轴卷轴,上书修道二字。圈内中心之处,站着一个发着悠悠鬼火的厉鬼,他一身青黑色的衣裳,面目铁青,双眼周围乌黑一片,嘴唇猩红像是涂了血一样,他怒目圆睁,怒视着眼前那些男人!
成二疑惑,之前大哥说是听到女鬼的声音,可怎么看到的是个男鬼?
只见围着男鬼的那群人,有几个飞到了半空之中,剩下的围在男鬼面前的人则将圆圈缩小了一些,同时他们掌心的卷轴开始变化,眨眼之间化作了一柄青白色的利剑!剑尖寒光闪过,齐齐朝男鬼刺去,上下夹击,男鬼顾得了上头,顾不了下头,只能将周身的幽幽之火聚成一团将自己裹住,起初男鬼还能抵挡住上下的剑尖寒光!可还没有半柱香的时间,剑尖寒光就进入到幽火之中,男鬼吃力的抵抗着,眼珠儿滴溜溜四面看似乎想逃跑,可在转眼看到明心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众人趁着这个空子齐刷刷的抵剑而入,破了男鬼的幽火防御!
只听得‘啊’一声惨叫!众人的剑尖刺进了男鬼的身体!一瞬间,青黑色的血从男鬼身上喷出!
这时有一个男子拔回利剑,从怀中掏出一红色的珠子朝男鬼身上砸去!珠子砸到男鬼的身上,便立刻起了红色的火焰,众人见状,俱拔会自己的利剑,站在一旁远观,火焰越来越高,男鬼在火中挣扎了几下便倒地不起了,不一会儿便烧成了灰烬!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师伯’!众人立刻顺着此人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明心!于是乎他们手中的利剑化成了一道卷轴,这卷轴钻入了他们的手心,林中一瞬间就黑了,可一转眼一个男子从怀中拿出一颗明珠,抛向空中,珠子抛到空中之后,便稳稳的悬挂在空中发出清光。
众人朝明心走来,施礼喊明心师伯,成二这才看清他们的衣裳:白领白革束袖口、腰封赭黑,道服独特,领口为上白,自肩而下上白渐而不纯,腰封处好似黑白混沌貌,腰封向下,道服已由白变为浅黑,至衣摆处已为玄黑,头上布革小冠、白锦飘带。很是好看!
明心点点头,打头的男子,眉清目秀,宽肩细腰,走到明心跟前,笑着说道:“难怪弟子们觉得这厉鬼较之前几日弱了不少,原是有师伯在啊!”
明心道:“前些日子,这厉鬼逃窜到这深山之中,祸害过路行人,但那时他没有能力直接吞食,我又见他身上的伤为我门派道法,便没有直接收了,想着你们定会来的,且那时的他伤不了人,所以放任着。遇见他时,他已不能害人,是你们的本事,与我无关。”
明心倒也没说错,若是这厉鬼能害人,那那天晚上成一的几个同伴早就死了,前时她看到成一与他的几个同伴印堂发黑,为他们算过,虽有劫难但不致命,所以那晚才不着急。
男子道:“是这厉鬼自作自受,这厉鬼本来有两只,一公一母,前时我们追踪他们的时候,将他们围困在阵法之中,重伤了他们,可这两只厉鬼太过狡猾,不小心让他们钻到空子逃走了,我们一路追踪,在一个乱葬岗发现了他们,等我们到乱葬岗的时候,看到这个男厉鬼正在吞吃女厉鬼!两只厉鬼就这样变成了一只,我们因之前追踪他们的途中收了另外一只妖,体力不支,让这男厉鬼跑了,没想到这厉鬼跑到了这山头遇见了师伯,自寻死路。”
明心想起那晚见到这厉鬼,虽然凡人就在眼前,可他整个身子就像煮沸了的水,一会儿胸腔鼓起,一会儿四肢鼓起,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制衡不了体中的女鬼,光是和女鬼争夺这具躯体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所以哪怕他用浓雾将那几个人困在这林中,他也无法吃掉这些人。
那晚在看到明心时,他惊恐万分,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女鬼就疯狂的霸占他的身体,明看着这一幕,轻轻一挥手,从掌心中发出一缕清光,这缕清光钻入到男鬼的体内,与他们争夺这具身体!
她每日送成一和成二去主家后,都会来到这林中,静静的看着这具扭曲的躯体,看他们你争我夺,待要离开之时,从掌心发出一团靛青色光芒,这团光芒将男鬼的躯体包裹住,包裹住的一瞬间躯体便不能动弹了。
只是今日她料到门下弟子将至,不再定住男鬼的躯体,也将前时留在男鬼躯体内的那缕清光收回。
站在明心身边的成二这下知道为何他是男鬼却发出女鬼的声音了。
男子看向明心身边的成二,虽然成二不再像之前那般瘦骨嶙峋的,可一口气也吃不成胖子,脸颊上的凹陷虽然比前时好了些,但瞧着还是瘦小。他询问明心,这孩子可是要拜入他神书派门下?
明心点头,男子又询问明心今夜带这孩子到此地,可是要弟子们将这孩子一并带走。
成二听到男子要带走他,立刻抓住明心的手臂,两眼巴巴的看着明心:他不要和这群人走!
明心言:“我今夜只是将这孩子带来,瞧瞧这山中的厉鬼长什么样,过几日我会带他回上灵清墟。”
弟子们便要拜别明心,明心言:“前些日子这附近的村落中有几个凡人受了这厉鬼的惊吓,故而村落中的人都知道这林中有厉鬼存在,人心惶惶,现如今厉鬼被你们烧毁,你且走一趟去告诉官寺中人,言林中厉鬼已焚烧,村镇之人可安心往来山道。”
弟子点头应允,随明心去村中,将山中厉鬼已除之事告诉给官寺之人便走了。
次日,成一和成二晚上归家后,坐在院中,听母亲言有神书派弟子将林中厉鬼除了,大喜!又想起神书派乃是明心道长的门派!
成一惊喜之余,想起明星心道长之前因山中有厉鬼一事答应送他出门上工,接他收工归家。可如今山中厉鬼已除,那明心道长……
坐在明心身边的他,想到这事,不免有些失落。
明心看了他一眼,言:“有事便说。”
今日成二有糖饴吃,正坐在凳子上翘着脚等他的糖饴,看见成一支支吾吾的,便问他怎么了。
成一知道他是个不知事的,苦笑了一声:“阿弟纯真简单,这样真好……”
老妇人此时拿来了糖饴,成二虽不明白大哥的话,但还是照例将糖饴分一半给大哥,并说道:“大哥别不开心,来,吃糖饴,可甜了,吃了就开心了。”
老妇人也坐下,问成一怎么了,成一拿着糖饴,迟迟未食,看向明心:“之前因山中有厉鬼一事,道长体谅我是个胆小之人,允诺送出门,接归家。现下林中厉鬼已除,那……那道长明日还送我们吗?”
成二和老妇人也看向明心,两人都忘了这茬了。
虽林中厉鬼已除,可成一心中的恐惧并未因厉鬼的死去而消失。
明心知道凡人是这样的,恐惧一旦在心中出现,便会持续很久,并不会因为恐惧之物的消失而消失,她不明白为何恐惧会在凡人的心中持续这么久,但她知道凡人会这样。
于是她说道:“送。”
成一、成二和老妇人大喜,明心接着说道:“直到你结束你主家的活计,到时候我便带着这孩子离开。”
言罢,看了成二一眼。
成一和老妇人心中都知道道长一定会离开的,如今道长这样的安排,已经是最好的了。
母子千谢万谢,拜了又拜,明心拦不住,便随他们拜了。
成二笑呵呵的拿着糖饴坐在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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