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当事人，思颜就做出了决定。

何运晨和李浩源，一个理科生一个文科生，在处事上也很明确。

何运晨，绝对的理性，调理明确，遇事冷静。但这也是缺点，在见当事人的一个一个问题，有些刑侦询问的感觉，会给当事人一个主观上的一个不适。

李浩源，过于感性，容易情绪化，话说的有些过满且冲动，对于律师来说这个是致命的，但这样会让当事人有种感同身受的亲切，更容易取得信任。

最合适的度，是两个人中间的那个程度。

他们两个不仅是最强的，可以成为对方的对手，同样也是互补的，可以更好地解决一个问题。

“浩源，那虽然这次是你赢了，但你自己的问题今天我说了，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有些东西，放心里就好了。”

“齐律我知道了。”

“那行。”齐思颜合上文件，说：“你把运晨喊过来。”

出了办公室，七个人的视线集中。

其实他们很好奇，为什么齐思颜喊的是胜方而不是败方。

“运晨，齐律叫你。”

“好。”

何运晨一早就准备好纸笔等着去办公室，立刻就拿好东西站起来。

按道理来说，两人都差不多，这个谁赢不好定论。

何运晨死在最重要的一点，接话。

朋友队友之间这样的一句一句接着对方，叫默契。

但对待当事人，就会显得不尊重。

“耐心地等对方把话说完，你刚才也是……”

“接话。”

一边说着小毛病，说明何运晨清楚自己这个问题，但控制不住的接话让思颜真的没脾气了。

一下笑了出来，思颜问：“所以你自己知道这个问题是吗？”

“对我知道，所以……”

“但是你控制不住是吗？”

“对，我知道，可能这是我比较倾向的一种交流方式吧。”

闻言，思颜笔尖点了点纸，写了些什么，也在思考什么。

“何运晨，我必须要告诉你。”

把笑容收起来，思颜那份低气压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连名带姓的直呼，让何运晨不自觉心头一紧，对上那个凝重的目光，有一种真的是学生时代面对老师的严肃。

“很多时候，你的接话，代表你懂，你了解。先不谈是真的懂，还是不懂装懂，对于当事人来说，你会影响到他的心情，很有可能让当事人觉得缺少了那份尊重，这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当事人会很尴尬。”

“而且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一些情况，他说都说不明白，你怎么那么早就听懂了呢？”

何运晨眼帘垂下，很失落的样子。

公私分明，公私分明……

思颜在心里默念这个词，想想被自己折磨至今的助理和曾经教过的实习生，咬咬牙，接着说：“我们懂的是法律的技巧，去应付各行各业各种人生百态，好多局面，我们都是第一次听说的，这些看再多的书也没有用。”

话说直白一些，严厉一些，对于手下的实习生来说，是好事。

思颜对于何运晨的期待要比他现在的水准，高得多。

“何运晨，你看着我。”挺直腰板坐正，思颜两手相握放在桌上，目光直白地看着何运晨。

“职场很需要的，是倾听者。你做出反应，无外乎是想表明你在听。”

“你现在看着我，把笔放下。”何运晨放下笔，双手握住放在桌上，看着思颜。

“对待朋友，亲人，我跟你一样会喜欢接话。你之前看过我的视频你也知道，我不能说这样不对，但面对当事人的时候，这样是不可以的。”

“我个人而言，会习惯性地把齐思颜和齐律这两个身份分开。在生活中我有一套行为处事的标准风格，在面对工作的时候是另一套标准。

我不能说你也要这样，其实这也不是一个很好的方式，但我想说明的是，我会很清楚的明白，什么场合做什么样的举动。”

“像现在，我可以感受到你在听我说话，这样就可以了。你真听就行，听着，不需要做出你在听的表达，而是传递那份感受。因为作为诉说者，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我是能感觉的到的。”

*

难得见思颜这个样子，郭京飞说：“好重，这话，就是一个，特高级。”

何老师虽然有些心疼那个已经满脸落寞的何运晨，但还是说：“其实思颜是对的嘛，因为客户不是朋友，相处方式是要改变的。能早点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对何运晨来说是好事。”

*

“其实，我刚刚一直有想附和的冲动，但一直抑制住。”

“这样就很好。”思颜还是没什么表情，不喜不悲，看着何运晨一阵发毛。

而且总觉得，很难过。

心里有些堵，不仅是因为被提出这个问题，而且更重要的，是批评自己的人，是齐思颜。

“行，你先回去吧。”

“好的，齐律。”

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坐到工位上，不自觉地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

齐思颜很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对着电脑，处理着事情。

何运晨，你得改。

心里这么对自己说，脸上是收不住的失落。

手握住拳头抵在人中下面，

良久，长长舒了口气。

“运晨，走了。”

实习生下班了，何运晨收拾东西，跟上李浩源和薛俊杰。

再看向那个办公室，女生工作专注的表情，根本没有看向门外。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这个目光，思颜突然抬了头。

何运晨没有匆匆瞥开视线，强撑着看过去，但思颜没什么表情地把视线又转向电脑。

是……让她失望了吗？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责涌上心头。

何运晨你怎么回事啊。

明明可以做好的。

但思颜，却真的不是这样的想法。

说完何运晨之后，思颜有偷偷往门外看过一次。

他失落的样子，不自觉的会让思颜自己也很难受。

没人知道她看似冷静地面孔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起伏。

齐思颜，你今天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如果让她助理项渊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很不可思议。

齐律带人有多严格，别人不了解，那么经历过的项渊那是一清二楚。

但是面对何运晨。

思颜面无表情地别开头，看向电脑。

他下班回去了。

电脑屏幕的光有些刺眼，把明暗度调低，齐思颜在思考。

“肖骁，出来。”

明天肖骁走，今晚本来就说要一起吃饭的。

刚好，还能聊聊天。

发过去一个音乐餐厅的地址，这里过了10点之后是酒吧，可以好好解决一下问题。

比如，旁观者清。

思颜想跟肖骁确认，在老师和同事这样的关系下，她该怎么处理这段感情。

*

肖骁到的时候，思颜和项渊已经在那了。

昏暗的灯光下，桌上静静地立着一瓶已经开封的洋酒，思颜轻晃着酒杯，在本就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光芒。

项渊和肖骁也认识，打了个招呼，肖骁自然地坐在思颜另一侧。

肖骁给自己倒了杯酒，隔着思颜问：“没陪女朋友？”

项渊喝了一口自己的，回答道：“跟她的闺蜜出去了，我是被嫌弃的。”

这话说得，是真的委屈了。

肖骁挑眉，转头看向齐思颜：“宝贝，你这是？”

思颜不爱喝酒，除了红酒。她总觉得酒精会误事，所以除了必要的应酬，一旦她主动碰了除红酒之外的酒类，就代表着我们的齐大律师，有心事。

“看来何运晨挺厉害啊。”肖骁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思颜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冰封了22年的春心萌动，何运晨这才出现多久，就给捂化了？”

“肖骁……”

齐思颜无奈地抿口酒，肖骁这个嘴巴是真的挺能说的。

“你别一下把我戳穿得太彻底，我还要面子呢。”

“得了吧。”肖骁一个白眼翻上天：“项渊能不知道你？”

项渊就在一旁笑着看戏，也不说话。

他刚成为律师助理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律师是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小姑娘，在综艺节目里是一个能力很强，但很少女的女孩。

但真的开始跟她在职场上相处后，看她每天穿着正装，雷厉风行，总是微笑着面对所有棘手的问题，做事滴水不漏，手腕成熟到让人忽视她的年龄。

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魇姐”这个称呼从何而来了，也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子，好像不是很好相处。

大概是优秀的人会给身边人激励，项渊自己也是个努力的人，逼迫着自己跟上齐思颜的步伐。

那个时候，她上司的形象还是在他心中的，敬佩爱戴，甚至因为思颜的严苛要求还有些害怕。

齐律的形象在他这里崩塌的时候，是一年前，她把自己的劳务合同从律所转到了自己那的时候，那次晚餐，他带了她女朋友来。

自己的女朋友是个很可爱的性格，一下就跟思颜聊在了一起，甚至聊到无视自己这个男朋友。

当然也成功地把齐思颜在他心中的形象，从云端拉回地面。

那边思颜和肖骁两个人在很认真地讨论感情问题，项渊仰头，喝掉了杯子里的酒。

想来，自己也是从那天多了个情敌，叫齐思颜。

“啪”的一声响起，惊到了项渊。原来是肖骁烦了，一巴掌拍在桌上。

“齐思颜你磨磨蹭蹭烦不烦？喜欢就承认啊找什么借口？”

“你们公司又不是不让谈恋爱，他还比你大三岁呢矫情什么？就算真是姐弟恋又有什么接受不了啊？”

齐思颜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瞥了肖骁一眼。

这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嘛，奇奇怪怪，思维短路。要是所有的爱情都充满理性，哪里又会有激情产生？

“但是宝贝你得明确。”肖骁结尾的那句话很认真，“你要确定你是真的喜欢他，而不是一时的新鲜感。”